谁知她的手指刚一用力,温如玉的腰间立刻就有一股潜力反激而出,非但震开了她的手指,连她的整个手掌都被震麻了。
风四娘吃了一惊,忍不住去看温如玉的脸。
温如玉正笑眯眯望着她,就好象是猫在望着爪下的老鼠。
风四娘的一颗心已沉到了底,她这才知道她竟在不知觉间又上了温如玉的大当。
只可惜她现在知道,已来不及了。
温如玉虽然还是倚着她,但她却已被温如玉制住,连动也不能动了。
温如玉扶着她慢慢走到床边,手突然一松,风四娘不由自主就倒在床里,简直比刻意去躺,位置还来得准确。
只见温如玉已笑眯眯慢慢走过来,她咬了咬牙,用尽全身力气,飞起一脚向温如玉踢了过去。
她的脚虽然又纤巧又秀气,但却爬过山,涉过水,在灼热得有如热锅般的沙漠上走过三天三夜,也曾在严冬中横渡过千里冰封的辽河,非但踢死过三只饿狼、一只山猫,踩死过无数条毒蛇,而且还曾经将盘踞祁连山多年的大盗“满天云”一脚踢下万丈绝崖。
谁知这一次她一脚踢出,却莫名其妙踢到了温如玉的手里。
她只觉脚心一麻,全身的力气忽然间就从脚心溜了出去。
她又不由自主倒在床上,但这次她非但已使不出内力,甚至连寻常的力气也已没有,她根本就又变成了软件动物。
温如玉已脱下她的鞋子,用一跟柔柔的软软的手指去轻抚她的脚心,嘴里居然还喃喃道:“好漂亮的脚,好漂亮……”
世上又有哪个女人的脚心是不怕痒的?
风四娘只觉似有万千只蚂蚁在她骨髓里爬,痒得她连灵魂都似要脱体飞去。最难受的是她就算是想缩缩脚闪躲闪躲温如玉的手也不能够。
她突然想起那次为了刈鹿刀,落在独臂鹰王司空曙手里时的情况,那个残废的怪物也脱下她的鞋子,用胡子来刺她的脚。
温如玉虽然没有胡子,可是他的手指却比胡子还要命!
那一次是萧十一郎救了她,这一次呢?这一次只怕只有魑魅魍魉能救她了。
风四娘只气得想哭,却又痒得想笑,她哭也哭不出,笑又不能笑,忍不住叫了起来。
只听温如玉柔声道:“娘子切不可大声嚷嚷,若是让外面的人听见,还以为你我夫妻二人正在……”
这句话温如玉并没有说完,但风四娘果然已不敢再叫了。
幸好温如玉的手虽然还是握着她的脚,却已不再动了。风四娘忍不住松了口气,咬着嘴唇道:“算我服了你了,你放开我好不好?”
温如玉道:“不好。”
风四娘又紧张起来,忍不住道:“你……你想怎么样?”
温如玉悠悠然道:“四娘既然愿意嫁给我,我当然就要做四娘的丈夫。”
他现在说话非但不疾不徐,而且吐字清楚,哪里还是方才那种失态的样子?
原来他方才的样子根本就是故意假装出来骗她的。他早已看穿了她的用心,所以就装醉,赚她露出狐狸尾巴。
风四娘只觉满肚子苦水,想吐也吐不出来。
只听温如玉叹道:“其实你一提到喝酒,我就知道你是想灌醉我,好伺机出手,只可惜四娘你虽然沈得住气,出手却还是嫌太早了些。”
风四娘忍不住道:“我该等到什么时候再出手?”
温如玉淡淡道:“丈夫和妻子一起在床上的时候,无论谁想杀死谁都很容易。”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以为你喝了那么多酒后,就算是不醉,也该会放松戒备的。”
她当然也知道等温如玉上了床之后再出手机会要好得多,只可惜她太紧张,太怕,怕男人碰到她。
她看起来虽然是个很随便的女人,其实她还没有被男人真正碰到过。
温如玉叹息着道:“我岂非说过,我若不想醉,就算是喝十缸也一样醉不了?我说真话的时候,为什么四娘反而不相信呢?”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可是你第一次喝烧刀子就一下子喝了四坛,怎会一点事也没有?烧刀子又不是凉开水。……但就算是凉开水,也很少有人能一下子喝下四坛的。”
温如玉凝视着风四娘,微笑着道:“四娘很想知道?”
风四娘并不否认,她的确很想知道。
她从来也没有见过喝烧刀子这么烈的酒能一下子喝四坛的人,就算是草原上最能喝的壮汉,最多也只不过能喝三坛而已,而且他们是早已喝熟了的。
但温如玉第一次喝烧刀子就一下子喝了四坛,而且好象再喝两个四坛也绝不会醉倒,这岂非是“奇迹”?
风四娘若非不相信这世上会有这种奇迹,又怎会这么容易就上温如玉的当?
只听温如玉道:“四娘若想知道这个秘密倒也不难,只不过……”
他的声音突然轻柔了起来,他面上又露出那种色迷迷的笑容,眼睛又死盯在风四娘高耸的胸膛上。
风四娘的心又已忍不住剧烈跳动了起来,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强笑道:“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娶我呢?我们……我们作朋友不是很好么?”
温如玉道:“不好。”
他面上的“色”味更浓。
风四娘更紧张,笑得更勉强,道:“你……你要我嫁给你,至少……至少应该先对我好些。”
温如玉道:“我一定会对四娘很好很好的。”
他的表情更让人心慌。
风四娘道:“你至少……至少……”
她实在是太紧张,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说了。
只听温如玉轻柔的语声已替她接着说了下去,“四娘无论要我做什么,至少应该先嫁给我,是么?”
他微笑着,手已慢慢伸了出来,去解风四娘的衣襟。
风四娘紧张得连心都要跳出腔子外,忍不住又大叫起来。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娘子这样子大叫,让外面的人听见了会笑话的。”
风四娘道:“你……你真敢脱我的衣服?”
温如玉柔声道:“丈夫脱妻子的衣服,天经地义。我是四娘的丈夫,为什么不能脱四娘的衣服?我非但要脱,而且要脱光。”
风四娘紧张得连叫都叫不出来了,她眼睁睁望着温如玉慢慢解开她的衣襟,一件件将她身上的衣服除去,连一点法子也没有。
她全身上下已被剥得一丝不挂,她光滑、晶莹、完美得几乎毫无瑕疵的胴体已赤裸裸呈现在温如玉的面前,她全身每一寸缎子般的肌肤都在不停地颤栗。
温如玉望着她,目光中充满了赞赏之意,微笑着道:“真想不到四娘的身段还是和少女时一样晶莹、嫩滑、完美,看来我真的要作神僊游,终老温柔乡了。”
风四娘咬着牙,全身都在不停地颤抖,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温如玉偷偷望着风四娘的眼睛,忽又道:“娘子看起来好象很紧张的样子,却不知娘子紧张什么?娘子以前洗澡的时候岂非也有男人看见过?我记得那时娘子好象一点也不紧张呀?现在只不过是自己丈夫看看,丈夫又不是外人,娘子又何必如此紧张呢?”
风四娘恨恨道:“现在我也已让你看过了,你还想怎么样?”
温如玉悠悠然道:“别忘了四娘现在已是我的妻子,妻子和丈夫在洞房花烛夜会做什么?能做什么?只怕每一个做妻子的和每一个做丈夫的都知道得很清楚。”
风四娘只觉一只又软又轻的手已放在她修长、浑圆、光滑的玉腿上,而且还在轻轻地向上移。
她虽然紧张得简直是要呕吐出来,但全身的骨头却已忍不住酥软了。无论如何她毕竟是个女人,毕竟是个三十五岁的女人。
温如玉微笑着,又在盯着风四娘的眼睛,柔声道:“四娘看来真的紧张得很,难道江湖中的传言竟是假的?难道四娘到现在还是冰清玉洁之身?”
风四娘咬着牙,眼泪已禁不住沿着眼角缓缓流下。
温如玉笑得更得意,道:“原来四娘真的没有被男人碰到过,原来四娘竟一直守身如玉。却不知四娘是在等谁?是萧十一郎?还是另有其人?也许四娘一直在等的人就是温如玉也说不定,我能娶到四娘这样痴情的女子,真是天大的福气……”
他的人已上了床,已开始动风四娘。
风四娘闭上了眼睛,任眼泪从眼角流下,一字一字恨声道:“你现在尽管污辱我吧,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总有一天……”
这本来是威胁,是警告,可是说到后来,她的口气已软了。无论多么强的女人,到了这时候,也会变得很软弱。
大多数女人到无可奈何的时候,本就都会接受自己的命运。现在风四娘已准备接受这种命运。
谁知温如玉的手反而不动了,居然长长叹了口气,道:“用不着等到以后,我现在就已开始后悔了。”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后悔什么?”
温如玉道:“后悔我为什么偏偏是个女儿身。”
风四娘怔住。
温如玉轻轻叹息着,轻轻摸着她,轻轻道:“我若是个大男人,现在岂非已开心得很?”
她说这句话的声音听起来就仿佛是天外传来的僊乐纶音,轻柔如僊女的舞姿,醉人如僊女身上的香气,娇媚如僊女银铃般慑魂的笑声,甜美如僊女兰汤新浴,绰约离尘。
这哪里还是那种低沉柔和让女人听了忍不住动心的男人声音,这声音分明就是那强盗客栈外,那神秘美人充满诱惑力,让人不觉间销魂蚀骨的声音。
这声音男人听了若想不动心,除非变成聋子。
风四娘终于忍不住又叫了起来,失声道:“你……你竟也是个女人?”
她叫得连嗓子都快要裂开了。
温如玉吃吃轻笑着,用一种非常愉快的声音道:“是个不折不扣,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女人。”
风四娘气得脸都红了,道:“你……你见了活鬼!”
温如玉忍不住“噗嗤”笑了,轻笑着道:“我是个女人,四娘怎地反而气成这样子?”
风四娘红着脸,恨恨道:“我问你,你既然是个女人,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温如玉柔声道:“因为我喜欢你。”
她面上带着迷人的微笑,悠悠然道:“我早就听人说,风四娘是个很有趣的女人,跟所有的女人都不一样,最有趣的地方就是她明明是女人,做出的事却偏偏像是男人。这么有趣的人既然碰上了,又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这么轻易放过?若不好好开开她的玩笑,岂非对不住自己?”
风四娘恨恨道:“所以你就设计出这么一个大笑话来骗骗我?开开我的玩笑?”
温如玉微笑道:“不错。”
她的手居然还不肯拿开,居然还在动,
风四娘咬着嘴唇,道:“快把你这只手拿开。”
温如玉道:“我偏不拿开,莫忘了你现在已是我温如玉的妻子,丈夫调戏妻子岂非天经地义?”
风四娘道:“可是你是女人。”
温如玉眨着眼,悠悠然道:“谁规定女人就不能娶女人?我就偏偏要风四娘做我温如玉的妻子。”
风四娘从来也没有听说过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歪理,现在陡然间听温如玉这样说,不由得怔住了,吃吃道:“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她却说不上来,到最后只好长长叹了口气。
她忽然发现了一个真理:女人无论嫁给什么样的男人,至少总比嫁给一个女人要好得多。
现在温如玉虽然还是穿著新郎官的大红吉服,虽然还是穿著男人的衣服,但就算是瞎子也绝对看得出她是个穿著男人衣服的女人,而且是个绝对女人化的女人。
她全身每一寸每一分每一个地方都绝对是女人,每一寸每一分每一个地方都充满了女人无穷的魅力、无穷的韵味,她的绝世丰姿,她的脱俗气韵,她的柔媚,她的美艳,她的灵动,任何女人也做不出,学不会,比不上。
她的笑就仿佛是一场灿烂得慑人的惊艳,让人不知觉间痴迷,沉醉。假如女人的笑真的有倾国倾城的魔力,那一定就是这种笑,假如说一千个男人会有九百九十九个会被她的笑容迷倒,那也绝不是一句妄言。
风四娘看到温如玉绝世的容光,不禁暗骂自己该死。
逍遥侯身边怎会有贴心的男人?
还有那强盗客栈外杀死那七个瞎子的神秘美人。她早该想到,普通女子怎能杀得了那七个诡异、可怕的瞎子?
除了她自己外,又有谁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将她骇走?
这世上除了沉璧君外,哪里还有比温如玉更美的女人?温如玉若还不是美人,那这世上哪里还有美人?
还有那强盗客栈老板和打胡哨大汉临死时面上那错愕而痴迷的表情。
其实她早就该想到温如玉是女人的,可是当时她为什么偏偏没有想到?
只不过那时她虽然也有些疑虑,但却不敢确定,而且温如玉说话的声音是男音,后来发生的事又不容她不相信……
这一刹那间,风四娘好象已想通了很多事,但还是有几件事弄不明白。
于是她问:“你是女人,怎会发出男人的声音?”
温如玉笑道:“这个道理其实很简单,只要你能自如地控制喉间的肌肉,要变成什么样的声音都很容易。”
风四娘沈吟着,忽又问道:“那七个瞎子是不是你派出来的人?”
温如玉道:“是。”
风四娘道:“可是你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温如玉淡淡道:“我只不过要他们去请风四娘,却没有要他们对风四娘无礼。”
风四娘道:“正因为他们对我无礼,所以你就杀了他们?”
温如玉忽然叹了口气,道:“其实这也不是最根本的理由。”
风四娘道:“最根本的理由是什么?”
温如玉一字一字慢慢道:“最根本的理由是他们已完全无用,侯爷已用不着再花银子养他们。”
风四娘动容道:“是逍遥侯要他们死?”
温如玉叹道:“是。”
她语声中仿佛突然之间多了几分感慨,但无论是谁也弄不懂她为什么会对那七个她亲手杀死的瞎子感慨。
风四娘也默然,仿佛也很感慨七个瞎子这种人物的宿命,但她很快就又问道:“我还有一件事很不明白。”
温如玉道:“你可以问。”
风四娘道:“你怎能一下子喝下四坛烧刀子的?我见过的最能喝烧刀子的人,也不过只能喝三坛而已,而且三坛下肚,绝对烂醉如死,可是你一连喝下了四坛,居然连一点醉意也没有。”
温如玉又笑了,道:“这个秘密若是拆穿了,只怕连一文钱也不值。”
风四娘道:“一文不值的秘密也是秘密。”
温如玉微笑着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世上有一种汤是专门用来解酒的……”
风四娘眼睛突然瞪圆了,未等温如玉说完,就先抢着道:“你难道在喝酒前竟已先喝了醒酒汤?”
温如玉道:“不是醒酒汤,是比醒酒汤效力大数倍的解酒丹,而且不是一枚,是四枚。”
风四娘呆住。
这倒名副其实是个一文也不值的秘密。
只听温如玉悠悠然道:“若非如此,我又怎能历四坛烧刀子而不醉?我又不是马。”
其实这世上很多事都是很简单的,只不过是人将之想得很复杂而已,这就好象天冷了要加衣服,孩子病了要找大夫一样,事本身并不复杂,但你若是硬要觉得它神秘,那你只怕就真的被它难倒了。
过了半晌,风四娘才又道:“我能不能问最后一个问题?”
温如玉叹了口气,道:“你问吧。”
风四娘道:“我去玩偶山庄已不下数十次,那里的每一个人我都认得,可是我怎地从来也没见过你?”
温如玉明亮而锐利的目光突然黯淡了下来,过了很久,才叹了口气道:“这个问题非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我明天再慢慢告诉你好不好,现在我已困了。”
她居然真的打了个长长的呵欠,喃喃道:“睡吧,睡吧,再不睡天就要亮了。”
她的手轻轻一挥,桌子上燃着的红烛应掌而灭。
黑暗中,只听风四娘咬着牙,大声道:“你再不把你这鬼手拿开,我就要……我就要……”
只听温如玉吃吃轻笑道:“你就要怎样?”
只听风四娘道:“我就要送顶绿帽子给你戴了。”
风四娘醒来的时候,她的人已在马车上。
一线阳光正从窗口透进来,正巧照在她凝脂般白皙而秀气的鼻子上。
车里布置得很软很舒适。马车虽然在不停地颠簸,但风四娘却并不觉得难受,反而觉得很舒服。她虽然已醒了,却还是懒洋洋躺着,任马车摇呀摇,一动也不想动。
马行如龙,车行如风,风四娘能感觉到马车的速度。
她并不关心马车的去向,因为她知道她们现在必定是要赶回玩偶山庄的。
她只觉万事不需萦于怀,她只要放松自己,什么也不想,安安静静坐马车就已足够。
但她却又不自觉回想起昨天的事,想到她居然嫁给了一个女人做妻子,她就忍不住觉得好笑,但她想到花平,她的心就又忍不住沉了下去。
花平死在温如玉的手上,按理说,她该杀了温如玉,为花平报仇才对,但不知怎地,她心中竟连一点恨意也没有,就好象温如玉杀花平本就是应该的,温如玉是好人,花平才是坏人,才该死。
风四娘只觉很惭愧,很对不起花平。
但温如玉呢?温如玉现在又在哪里?
她用不着找。她一坐起来,立刻就看到了温如玉。
温如玉背对着她,就坐在车前的帘子外,一身白衣如雪,还是那个高洁、清华、离尘、出俗的少年公子打扮。
风四娘坐起来的时候,温如玉的耳朵似乎动了动,但她却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
风四娘望着温如玉白衣下那装扮得平直伟岸,其实却纤细柔软盈盈一握的腰肢,只觉这么完美的身体流着血,倒在她手下,实在是可惜。
但花平呢?花平就白死了么?
她现在要杀温如玉很容易,但她心中为什么连一点杀意也没有呢?
温如玉忽然道:“你醒了?”
风四娘吃了一惊,但还是道:“是。”
温如玉又道:“你想杀我?”
风四娘更吃惊,她心里想什么温如玉怎会知道?她醒来还可以说温如玉听觉灵敏听到了,但温如玉怎会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温如玉难道是神僊,有未卜先知之能?
只听温如玉又道:“是为了花平,是么?”
风四娘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道?”
温如玉不答,反问道:“假如我告诉你,花平没有死,你信?还是不信?”
风四娘又惊又喜,失声道:“花平没有死!”
温如玉反问道:“你信不信?”
风四娘道:“可是你为什么要说你已杀了花平了呢?”
温如玉淡淡道:“因为我杀了他的武功。”
风四娘怔了怔,皱眉道:“杀了他的武功?”
温如玉道:“我砍下了他的手臂,他已永远不能再用刀,所以我说他已死了,可是他的人却的的确确还活着。昨天夜里我见了他一次,他虽然已失去了双臂,可是他的信心、勇气和斗志并未失去。”
风四娘道:“昨天夜里你根本就未出过快聚堂,你又怎么可能见过花平?难道花平就在快聚堂?”
温如玉悠悠然道:“四娘以为我真的是在前厅招呼客人么?”
风四娘眼睛突然瞪圆了,恍然道:“原来那段时候你是去见花平了,原来嫣嫣那小鬼只不过是来拖住我。”
温如玉道:“现在你都明白了么?”
风四娘恨恨道:“这小鬼,敢帮着别人来骗我,我若不剥她三层皮就对不住我自己。”
温如玉淡淡道:“你倒也怪不得她,她若敢将你放跑了,就算是我不杀她,逍遥侯也绝不会放过她。”
风四娘忍不住道:“你为什么要将这件事告诉我?”
温如玉淡淡道:“我只不过不想你在背后捅我一刀而已。”
风四娘道:“可是你怎知我要杀你?”
温如玉的声音淡得近乎厌倦,道:“你呼吸不稳,可知你心中必定藏着有事,现在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事未了?花平而已。”
这些事温如玉推理起来好象很容易,但在风四娘看来却样样不可思议。
一个人若没有绝顶的聪明、莫测的智能、敏锐的感觉、缜密的思维,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风四娘越来越不懂这个人了,只觉这个人玲珑剔透,无所不能,与任何人都不一样,非但能料事如神,简直是明察秋毫,无论什么事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她只奇怪这么神奇的人她以前在江湖上怎地从来也没有听说过。
前面是个岔道,一条路往东南,一条路往西南。
但马车经过这个岔道的时候,竟毫不稍停就弯上了往东南的那条路。
玩偶山庄在西南面,马车怎地反而往东南方向走?东南方向这条路是通往江南的,她们难道是要去江南?
风四娘诧异着,却也忍不住心中暗喜。
她本是要赶往姑苏去的。
沉璧君虽然不是她的什么人,但她却一定要赶在九月初三之前,把沉璧君从连城璧手中偷出来,劫出来,抢出来。
因为她决不能让沉璧君在天下英雄面前蒙受连家的侮辱!
想起她从连城璧手中劫的人居然是连城璧的妻子,她就忍不住好笑。
但沉璧君受不受侮辱跟她有什么狗屁关系?她救出沉璧君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她却从未想过。
反正她就是不能让沉璧君在天下英雄面前蒙受侮辱,好象沉璧君受辱就是她自己受辱一样。
风四娘决定的事就算是三百八十匹马也拉不回来。
马奔腾,车如飞。
风四娘忍耐了很久,还是忍不住问道:“我们岂非是要回玩偶山庄?”
温如玉淡淡道:“本来是的,但现在却又不是了。”
风四娘道:“那现在我们要去哪里?”
温如玉道:“去江南!……因为逍遥侯已到了江南。”
风四娘的心又沉了下去。
假如逍遥侯也要插手九月初三这件事,她倒真不如将沉璧君一刀杀了好些。
初秋的天气,有时还是和女人的脸一样,说变就变。
天空中本来是丽日炎炎,明蓝如洗,谁也看得出绝不会下雨,但不知从何方忽然吹来一阵歪风,吹得尘沙飞扬,天地无光,就好象忽然有妖怪来到凡间。
风四娘她们来到这小镇的时候,已是阴霾蔽日,黑云压城,山雨欲来了。
前面的路还很长,她们当然只好先避过这场雨再说。
但这小镇看起来虽然还不小,却连一家象样的客栈也没有。
她们在满是飞沙尘土的长街上转来转去,总算在街尾找到一家酒铺子。
这家酒铺子门面虽然不大,里面却收拾得极为干净,让人一看就觉得舒服,就愿意进来喝两杯。
当垆的是个丽质天生,娇俏可人的乡下少女。
那少女秀颀的身上整整齐齐穿著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衣裳,脸色虽嫌苍白些,身子虽嫌瘦弱些,但一双眼睛却灵动极了。
她的眼睛水汪汪的,漆黑而亮的眸子滴溜溜转来转去,看起来又天真又调皮,好象随时都能想出一千个好玩的主意来捉弄捉弄人。
酒铺子里还有一个又黄又瘦又干又瘪如烂柿子的佝偻老头,想必是那少女的爹爹。
那佝偻老头子眉毛很细,眼睛很小,脸上的皱纹很多,头发短得就像是他的胡子,看上去一脸没本事的倒霉样子,又沮丧又无奈,就仿佛随时都在等着别人欺负他。
这世上富人不多,穷人却不少,但无论是富人还是穷人,都要想法子活下去。
这老头子开酒铺子想必是为了养活他的独生女儿。他的生命虽然卑贱,生活虽然困苦,但他却不愿他的女儿也和他一样穷愁一生。他无论如何也要将自己的女儿养活得好好的,给她找个好婆家,嫁个好丈夫,和和美美过日子。这样他才放心。
这样的人就算是有很多毛病,就算是见识浅,没本事,也同样值得尊敬。
那佝偻老头子刚把她们的车马安置好,大雨已倾江倒海一般直灌下来。
温如玉带来的跟班大汉已先叫了两坛陈年花雕,正围着桌子,呼喝邀饮。
温如玉她们自己也叫了一小坛眼儿媚和七八样可口的小菜,一边吃,一边说些闲话来打发时间。
外面雨急如箭簇,密密麻麻从空中疾射下来,仿佛要将大地穿透。街上泥泞没足,水流如注,早已连个鬼影也看不到。
天低得就仿佛要将房子压塌,一阵阵潮湿的水气扑进来,让人忍不住觉得有些寒意。
但就在这时,雨中突然飞奔过来一个人。
那人用手抱着头,也不管脚下泥水飞溅,只顾没着脑袋向前冲,就仿佛是在挣命,看见这家酒铺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冲了进来,嘴里大叫着道:“你们若是再不让小僧避避雨,小僧可要打架了!”
原来竟是个肩上搭着褡裢的小和尚。
那小和尚全身都已湿透,缩着头规规矩矩站在那里,眼睛直勾勾盯在地上,谁他也不敢看,光光的光头上直往下流水,下半身已被泥水溅得一塌糊涂。他站在酒铺子里,身上的雨水泥水一齐流下,流了一地,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幸好这酒铺子里的父女俩都是很善良的人,虽然也觉得他很脏,却没有将他赶出门去,反而给了他一盆水,一块布,让他洗洗脸。
温如玉她们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小和尚见没人赶他出去,才长长松了口气,垂眉敛目谢过那父女两个,赶紧手忙脚乱洗洗脸,擦擦光头,拧拧衣服上河一般的雨水。
这小和尚居然长得清秀极了,看起来就像是个美丽的小尼姑,就连温如玉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那当垆少女也在望着这小和尚,而且一直在抿着嘴唇偷偷地笑,眼珠子一直转来转去,谁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谁也看得出她一定是在准备捉弄这小和尚了。
只听那当垆少女果然已娇笑着道:“你这小和尚打哪来呀?怎会弄成这般模样?”
那小和尚目不斜视,耳不旁听,眼观鼻,鼻观心,恭恭敬敬打了个揖首,然后清清喉咙,正色道:“阿弥陀佛!小僧圆觉,乃是峨嵋金顶的僧人,今奉师尊之命,要赶往姑苏无瑕山庄去参加连城璧公子的休妻大会。谁想路遇暴雨,淋得小僧好生狼狈,好容易看见这个小镇,满指望能找个落脚之处避避雨,谁知这镇上之人个个势利,嫌小僧脏,小僧跑了十几家,都将小僧赶了出来,幸好碰上了女施主父女这样的善人,小僧才得免风吹雨淋之苦。唉!这世道人心向恶,欺弱嫉善,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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