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整排二层楼商业房,下面一层是店面,上面一层是店主的住房,下面总共有六间店面,但只开了四家店,一家叫‘好再来’的湘菜馆和一家叫‘利来百货’的南杂店,它们各占了两个店面,还有两家分别是‘一碗香’米粉店和‘飘香快餐店’。店的左右两边是进入住房的楼梯口。
他们挑了个靠门口的桌子坐了下来,狗仔向服务员要过菜单,点了一盘红烧猪脚,一盘蒜蓉青菜,还有一盘酸菜肥肠,另加一个紫菜蛋花汤。菜一盘盘的端上来了,卢富强和冷英英吃得津津有味,卢富强是真饿了,冷英英是很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了,用她的一句话说,高档就是好吃,好吃她就喜欢贪吃。像这样的店,在一个农村姑娘的眼里,已属于高档的那一类了。还记得小时候她刚去外婆家的那一两年,小舅舅也会带她去镇上最高档的餐厅吃饭,每次吃了总会让她回味无穷,后来小舅舅在外面有两年没回来,最后回来带上了一个外地的女朋友,他们是回来结婚的,那时外婆也患上了高血压,从那以后,小舅就留在家里了,从此她也告别了以往的大餐,因为小舅已不再是单身了。
他们三人,只有狗仔还保留着一分吃饭的斯文相。他们吃完饭后,狗仔说还有东西没买齐,又带他们去‘利来百货’逛了一圈,买了两双拖鞋,是给卢富强和冷英英买的,一张线毯,一个枕头,和一床凉席。狗仔正准备付钱,冷英英暗暗推了卢富强一把,其实卢富强也早已准备付钱了,被冷英英一推,他赶紧走到柜台前抢先了一步,他倒不是怕狗仔抢先把钱给付了,他只是怕自己在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但狗仔却从收银员手上夺过了钱,硬是把钱塞还给了他,把自己手上的钱丢了过去,然后说:“没发工资前,吃的用的就算我的了,我知道你们身上也没剩下几个钱。”卢富强眼圈红红的“嗯”了一声,不是因为他感激狗仔,而是因为他记起了他是怎么出来的,冷英英也不好说什么了,他们是同学亦是朋友,她只要珍藏起这份情义就够了。
他们三回去后,狗仔把上铺收拾了一下,把凉席铺了上去说:“英英,你睡上铺,富强和我挤在一块睡得了。”冷英英正在洗衣服,回答说:“好的。”卢富强拿着摇控器在调着电视,狗仔把枕头和线毯放好,转过头来说:“最近拍的射雕英雄传好看呢。”“哦,那个台哦?”“深圳台啰。”卢富强一边调一边说:“调到了,是还没来么?”“八点半以后放的,一个晚上两集。”狗仔回答说。“还早呢,我先看看别的吧。”卢富强说完又一个劲的调电视了。这时,冷英英把衣服已经洗完了,帮狗仔接了水,在叫着:“狗仔,快点洗澡去,我好把衣服洗了。”“嗯呢,卑职尊命。”狗仔说着走到冷英英面前鞠了一躬。冷英英欲笑不笑的白了他一眼,看电视去了。不一会儿狗仔也在叫:“别给我接水了,我是用篷头洗的。”狗仔洗完澡穿了一套蓝色背心短装运动服,冷英英把狗仔的衣服拿出来洗了,又把上下铺凉席擦了擦,做完这些,她也坐在床上看电视了。
第二天早上,狗仔七点半起来洗漱完,放了一些钱在桌子上,把睡得正香的卢富强摇了摇说:“我把你们中午吃饭的钱放桌子上了,中午我在食堂吃饭,你们不用等我,晚上我再同你们一起出去吃,知道了不?”“哦。”卢富强含糊的应了一声,又睡了。
狗仔中午回来的时候,卢富强和冷英英已经出去了,但没有拿桌子上的钱,狗仔摇着头笑了笑,也没理会它,倒在床上睡中觉了。
冷英英和卢富强上午十一点多出去,在对面米粉店一人要了一盘炒米粉,快餐店的快餐最低价是四元一份的,相比起来,炒米粉还便宜了一块钱,再说,他们在家里也从来没吃过,家里的米粉都是煮着吃的。没吃过的东西,总觉得新鲜,所以也非常的眼馋。其实他们也真的吃得很香。他们吃过饭后,相约着到他们上次下车的地方去玩玩,因为那天狗仔来接他们的时候,他们看见那个地方还挺热闹的,站台的马路两边有两条步行街,步行街上有很多的店面。卢富强和冷英英再次来到这里,总算是一目了然了,这里有一家规模还算很大的三层楼百货商店,名字叫佳富百货,佳富百货过去是进入二楼服装城的楼梯口。服装城的下面有着十多家品牌服装店,下面的衣服要比楼上的贵上好几倍。佳富百货的这边是大大小小的几家餐饮店,服装城的后面是一个很大的菜市场,菜市场要绕到服装城或步行街的后面才能进去。对面的步行街上都是些卖衣服、鞋袜及包包之类的店面,这两条步行街并不算很大,但还是很热闹的。冷英英领着卢富强,各个地方逛了个遍,但什么也没买,摸摸兜里的钱,两个人加起来也只剩两百多块了,现在谁都不敢乱用,服装城的衣服虽然便宜,但暂时也只能饱饱眼福了,逛得有些累了,他们就去佳富百货卖书的柜台上看了一会儿书,卢富强看看表快到四点了,拉了冷英英打算回去,冷英英把书搁回柜架上,边走边对卢富强说:“强强,你该打个电话回家了,家里人会担心的。”“嗯,我知道的,但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你就说你出来打署假工了哦。”“嗯,就这样说吧,呆会到宿舍前面的南杂店打好了。”“嗯,好的。”
他们回来后,卢富强到利来百货打了个电话回家,卢富强家里是有电话的,冷英英也照样在一旁听着,当他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后,心里却堵得慌,对面是妈妈接的电话:“喂,你是谁啊?”“妈,是我,富强。”“怎么会是广东的号码?”富强妈停顿了一下,然后就传来了哭叫声:“你这个死娃儿,你跑那儿去了呀?这是怎么回事,你快说呀。”“妈,你先莫急哦,你听我说。”卢富强有些着急的说。“他们说你在学校里还有事,被老师留下了,迟两天回来,我问他们是什么事来着,他们又说不知道,我本来想打个电话问问你老师的,你爸又不让打,说老师留下来肯定是有正经事的,我想想也是,就没打了,你这个让人操碎心的娃儿,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广东那边的号码呢?”富强妈抽抽泣泣的说。“妈,我是在广东呢。”“你这该死的娃儿呀!呜呜呜呜……。”富强妈一个劲的伏在桌子上哭,她的这根独苗除了在学校读书外,又何曾离开过他们半步哦,忽然之间在那么远的地方一通电话来,怎会叫她不担心呢,她更想不通,一向乖巧的儿子,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这个臭小子啊!“妈,你先莫哭啊,听我说好么,你别担心我,我现在很好呢,我在狗仔这里,你知道狗仔么,就是卢秋伯伯的儿子。”“等会我问他爸去,是不是狗仔勾引你去了的,那个该死的。”富强妈停止了哭声,继而转于愤怒的腔调说。
“妈,你别乱猜,这是我自己的主意,你怪狗仔干什么呢?这几天净是狗仔在照顾我呢。”卢富强有些生气的说。“哦,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富强妈也平静了些。“我想做两个月的署假工,我只是想出来锻炼下自己而已。”“那你那里来的钱呢?”富强妈担心的打断儿子问。“县城有几个同学跟我一起来的,我在他们身上借了些钱。”卢富强编着谎话说。“身上还有钱吗?我叫你爸给你打钱过去,把他们的帐给还了就回来,锻炼?非要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锻炼么,谁让你出去打工了,是你爸同意了,还是我同意了,等会你把狗仔的银行帐号问了来,晚上打个电话给我,我把钱汇到狗仔的卡上。叫他帮你取出来就行了。”“妈,你不要担心我,也不要寄钱,我没钱会在狗仔那儿拿来用的。”“你爸回来了,跟你爸说去。”富强妈说完,投门口叫着:“正英,正英,这是你宝贝儿子的电话,你过来看看。”说着指着电话又开始哭了。刚从外面进来的正是卢富强的爸爸卢正英。
卢正英必究是男人,又是一个乡镇的领导人,遇事都比较冷静。富强妈又哭哭啼啼的跟老公说了下经过。富强爸接过电话也有些生气的对儿子说:“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卢富强只好把跟妈妈说过的话,又跟爸爸重复了一遍。卢正英平静的说:“你到外面锻炼是对的,但你要提前跟我和你妈说一声,看你妈担心成啥样了。”卢正英说着不由得又有些生气的说:“再说,你爷爷奶奶也老了,让他们知道了该怎么办?还得让他们为你担心不成?你太不懂事了。”“爸,我知道错了,但我这么大一个人,都快十九岁了,你们也不要像小时候那样怕我摔着,搕着的了,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们,但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也要学着从心理上独立和长大啊!”卢正英叹了口气说:“嗯,好吧!是的,你已经长大了,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唉……”说完挂了电话。卢正英真的没想到平时在他们身边的孩子,现在看着真不像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当口,只会在他们面前撒娇的那个小孩了,卢富强最后的几句话把他震撼了,也敲醒了,孩子大了,他们的思想在变啊,他们的眼里除了爸妈,还会渴求更多亲情以外的东西,这些东西不是在父母的小天地里就能够满足得了的,其实这个小天地里以外的东西才是他们的大天地啊!他们那一代也不是这样走过来的么。唉!孩子一直在变,只是做父母的不愿意承认罢了。卢正英走到书房,捧着一本书脸色黯然的坐了下去。富强妈桂兰以为她老公是被儿子给气的了,赶紧去茶几上端了一杯茶来说:“孩子他有分寸的,你又何必气成这样呢。”卢正英接过茶说:“以后孩子的事我们还是放开点罢!”“你今天怎么了,看你被气的尽是胡话,孩子那有不让大人操心的!”富强妈桂兰哭笑不得的瞟了老公一眼。“我没生气哦,我只是说孩子大了,我们要给他空间,你还是个做教师的,在孩子面前什么都不懂。”卢正英白了老婆一眼。“哦。”桂兰若有所思的应着。“因为我是孩子的母亲啊!”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卢正英说,说完就出门去了。
卢富强打完电话,心里免不了有些惆怅,父亲挂电话的语气,让他有些担心,他纳纳的往宿舍方向走去,也忘了跟冷英英打个招呼,冷英英轻轻的拉了他一把说:“吃了饭再上去吧!”卢富强看了看表快到五点了,他已经打了四十多分钟的电话,回转头复又纳纳的向饭店走去,到快餐店门口的时候,冷英英问他想吃什么,他只应了句:“随便吧!”冷英英走到米粉店仍旧要了两份米粉,又到快餐店帮狗仔打包了一份,八块钱的干煽扁豆腊肉饭。卢富强吃了两口搁下了筷子,冷英英看了看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只顾吃自己的了,回宿舍的路上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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