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体验生活
(时间:7月13日)
今天是第一次吃派饭。
早上8点30左右,队长就来叫我去吃饭,并亲自给我带路,还告诉我,这家女主人名叫毓秀,原是自己的兄弟媳妇,为人不错,有俩儿子。前几年兄弟患重病离世,为了留住弟媳,去年,他们从商县招了个上门女婿董文礼来给弟家顶门立户。他人很勤快,今天又去外边干活了,还让队长来陪我吃饭。
这时女主人将山里人常吃的锅盔馍,油炒的绿辣子端了上来,让我们先夹着吃。我让她坐下来和我们一块吃,她连连摇头,就是不肯,非得等我们吃了她再吃,我想这都啥年代了,还讲究那么多的,真不习惯。
还让我头痛的就是这厚厚的锅盔,在山区人眼里是给干重活的人的特殊待遇,而我一看见就怯场,因我的胃口不是很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用话题岔开尴尬。
不一会,女主人把洋芋包谷糁端了上来,我就像遇到了救星,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这可是我的最爱呀!她双手捧着碗,毕恭毕敬地递到我手上。我接过碗,猛然注意到那是一双粗大的经常劳动的手,是山外女人少有的粗燥的手,更是一颗淳朴的老区人民的心。我看着她那略带岁月痕迹的脸庞,真诚、善良,流露着与生俱来的纯朴的美,自然的美。
中午,我哪也没去,就在房子看文件,做笔记。不觉已是日上中天了。我心里又犯了嘀咕:不知中午会吃什么饭,可不可口?
来到董家,毓秀早已准备好了桌凳,给我捞了满满一碗干面,,然后在上面浇了些味道怪怪的浆水(她家里好像就没酱醋,也看不到盐碟什么的),双手递过来,我在单位最怕吃粘面了,但又不好意思推说,人家今天可是专门犒劳我这位工作组干部呢!我端起来一口一口地吃着,那种难为情的感觉,全都咽到肚子里去了。
我暗自思忖:自己不就是来体验生活的吗,这还真让我体会到了。克服困难吧,这里毕竟是大山深处,饮食习惯与山外不同,吃法也有别。指不定主人一家还吃的黑馍,喝的稀汤呐!我应该好好感谢才是。
我挣扎着吃完了,但这么大的一碗饭,这么个吃法,这样的味道,我真受不了。我不觉担心起今后的饮食来:我能适应这种生活吗?
午饭后,我专程上街,买了一把手电、一包香烟和一些生活用品,并怀着好奇之心,在街上转了起来。
走着走着,我看到一位精身矍铄的90多岁的白发老人正在户外纳凉,便走了过去,让老人抽烟,了解当地的风俗习惯。老人家见我是山外来的工作干部,非常高兴,捋一捋胡须,便滔滔不绝地谝起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他朗声说道:“我们这地方是古都长安的东南门户,更是联系鄂豫陕之间的交通要道。在战乱年代是躲避战争、远离是非的理想之地。四面八方的商贾能人纷至沓来,街面上的住户多是来自外地的生意人,有商州的,也有柞水的,他们在这里安家落户,建起门面、商号,从事商运贸易,逐渐形成方圆最重要的集镇。”老人接着又说:“这里的客家人很有特点,能吃苦,非常注重对子女的教育,且非常好客,他们都是双手给人递烟,如果去客家人家里做客,他们会把自己珍藏多年的好酒拿出来招待客人,不过他们只敬客人,自己却舍不得喝。受到多种外来文化,尤其是南方文化的影响,葛牌地区民间流传的花鼓戏,老人过世后唱孝歌等风俗,就有着湖广文化的特色”。老人最后告诉我,葛牌人的饮食习惯和山外面也不一样,他们既喜面食,又喜食米食,并且喜欢在饭菜中加糖。这也许是我今后生活中将会遇到的最大难题。
谢过老寿星,我又踏上了青石板路,走在了古老的明清老街上。两旁的门面房鳞次栉比,错落有致,旧时的商号和铺面依然可见。想着白发老翁刚才讲的老区历史,这里昔日的繁华景象和鼎盛局面在我脑海时隐时现,挥之不去…
由于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街上的人很少,有个铁匠铺仍叮当作响,看着那浓浓的煤烟、红彤彤的炉火,还有那粗糙的大手、结实的身板,让我感到既熟悉又遥远,仿佛时光倒流一般.
思绪间,不觉来到区苏维埃旧址门前,昔日那战火纷飞的岁月,那沧桑的历史,在我脑海依稀浮现。当我来到红军纪念亭前,寻觅瞭望哨所、文公岭战场、战壕的痕迹,拜谒程子华将军手写的“葛牌镇苏维埃纪念碑”时,竟心潮澎湃,驻足良久。
从街道回来的路上,我去了村办公室,和康组长碰了一下头,决定明天召开全体党员、干部会议。
傍晚时分,我风尘仆仆地赶回村子,去文礼家吃饭。风轻轻地吹着,飞禽叽叽喳喳地叫着,我的心情也格外轻松。
晚饭和中午差不多,仍是一老碗干拌面。主人心诚,那碗面多得都快流出来了。瞧着他们一家人热情诚恳的样子,我既感激,又为难,感激他们的真诚相待,为难的是怎样来消灭掉这么大一碗干面!但外表丝毫没表现出来。
坐在小桌旁,一边和和他们夫妻二人拉家常,一边囫囵吞枣似地吃饭,很快也就咥完了,倒也没觉得困难。我还说以后有机会让他们去我的家乡转转,他们爽快地答应了。
临走,当我掏出钱和粮票时,他们夫妻二人说啥也不要,反倒说你这是见外了,有啥不到的地方你就直说,我们就再穷,也不能收你们工作组的钱。我真为老区人的纯朴厚道感动不已。反复说以后有机会去我的家乡转转,他们爽快地答应了。出门时文礼要送,居然被我拒绝了。我觉得一个大小伙子,路又不是很远,咋能让人家送来送去呢。
离开董家,外边一片漆黑,我打着手电,独自一人走在蜿蜒的山道上行走。
山顶上传来呜呜的狼叫声,河道里是哗哗的水流声,不远处茂密的山林传出了莎莎的声响,我第一次意识到老区的夜晚竟这么空旷和恐怖,不由得害怕起来,心砰砰直跳,几乎要到嗓子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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