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身边的情感事件

            有两件事在我的脑海中引起了巨大的波浪。第一件事是我姑父的再续。在众人的眼中，我姑妈和姑父是一对形影不离，特别恩爱、堪称楷模的夫妻。夫妻俩都是教师，最擅长的也是教书育人，姑妈喜欢唱歌，有一副银铃般的好嗓子，听姑妈唱歌真是一种享受；姑父很会作诗，也许因为曾是地下党、做过学生运动工作，姑父常常以诗的形式作歌颂性或记述性的文章，他用史诗的形式重述中共党史，可以说是国内的第一人；而他们的五个子女也个个都具有较深的文学造诣，口才一流，且各有所长，都是各自岗位上的佼佼者。在那么艰苦的条件下，能把五个子女养育得都那么出色，姑妈和姑父肯定花了不少的心血，如果没有夫妻间的关爱，没有夫妻间的心心相印，没有夫妻间的协同努力，恐怕很难做到这一点。由此也可知道，姑妈和姑父之间的感情是多么的深厚！

            姑妈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幸运的是她有一位志同道合的伴侣，有五个出色、孝顺的儿女；不幸的是她在正应该轻轻松松享受膝下孙儿孙女欢笑的天伦之乐的时候，被病魔夺去了生命。姑妈走得太早了，刚刚退休就走了，早得令人惋惜。尽管会有些遗憾，但在姑妈心里装得更多的肯定是对姑父的依依不舍与放心不下，所以在临终前把姑父的生活作了详尽的安排。

            姑父在生活自理方面并不象他的文章那样令人放心，所以，在姑妈去世不足一年，姑父就重新结婚了。在父亲的兄弟姐妹中，姑妈与父亲的感情最好，因而姑父的快速再婚使得父亲在感情上一下子很难接受。虽然姑父的新人与父母都是几十年的朋友，虽然姑父的新生活也很幸福、美满，两家也经常有来往，但父亲对姑父的速成婚姻一直不能释怀，这也阻碍了父亲与姑父在感情上的进一步交流。后来姑父因脑溢血突发去世，令人猝不及防，也给父亲带来了极大的震动，我从没见到父亲的表情如此凝重过，在姑父的追悼会上，父亲沉默了许久、许久。

            姑父的重婚同样让我陷入很大的迷惘之中，姑妈与姑父之间的感情真是爱情吗？能够如此迅速地被遗忘的算是爱情吗？爱情究竟是什么？只有生死相随的感情才能叫做爱情吗？

            另一件事是我的另一位亲戚臼的婚变。臼曾经下过乡，因病退回家后不久去了他姐姐所在的工厂里当临时工。臼很能干，木工活很棒，又很能吃苦耐劳，也能说会道，臼的这些长处不仅受到用人单位的好评，也赢得了一位无论是相貌、身材、学识、人品、家境都很不错的姑娘的芳心。然而，姑娘的家人坚决反对，姑娘为了捍卫爱情，不惜与家庭决裂，嫁给了臼。臼是家中老小，所以当做教师的母亲退休时他就顶替进了教育系统，但他的文化太低当不了教师，就仍然干他的老本行：木工活。臼嫂是个很倔强的人，愣是与家人断了联系，就是生了小孩也没有告诉娘家一声。臼却不顾臼嫂的反对，主动上岳父岳母家请罪，不知吃了多少闭门羹，看了多少白眼，受了多少委屈，才终于得到丈人家的认可，成为岳丈家的坐上客，臼嫂因此也与父母言归于好。臼的爱情以及对岳父岳母的孝敬，很长时间都是人们的美谈。

            后来，教育系统成立了建筑队，臼成了建筑队的头，腰包慢慢地鼓了起来。富裕起来的臼财大气粗而忘乎所以，忘记了过去的以往，也不甘人后地找了一个自由港的船长，致使曾以为牢不可破的爱情出现了不可逆转的裂痕，不久就与臼嫂分道扬镖了；过了几年新鲜、刺激的日子以后，臼离开了船舱，他似乎越来越难以接受那个依旧年轻、依旧飘忽不定的船长带给他的刺激。有一句话真是没错：“负人者，终究被人负，终将自食其果”，对女人如此，对男人也同样如此！我不知道为什么臼如此地不珍惜那段历经磨难的感情，是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动过真情，当初的“屈尊”只是一时的权宜之计？还是因为他太没有文化，太缺乏精神修养，才堕落到要用糟粕来填充空虚？看来：有挣钱的能耐却没有文化修养与道德情操，没有家庭责任心与社会责任感的人，钱多了并不见得是件可歌可泣的事，也许到头来还会落个孤家寡人的下场。

            发生在我身边的这两件事情，让我久久不能释怀。我发现，在人们的传统观念中，有一种很奇怪的理念：如果一对夫妇离婚了，一方或是双方都很快各自找到了新的对象结婚，这相对于另外一种情况好象比较容易得到周边人的默许；如果夫妇双方有一个先乘鹤西去，留下来的那一位很快便找到了新的配偶，尤其是先前这对夫妻还是人们眼中的恩爱典范，那么这位迎取新人的未亡人恐怕就很难博得周边人的理解，可能还会被认为薄情寡义，甚至对原来伴侣付出的真情也要被贬为虚情假意。却很少有人去考虑过这样一些问题，那就是这一位落单者应该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寻找新的归宿，开始新的生活呢？旁人——自身以外的一切人，是否有权利去议论或者干预这位难于独行的人的选择呢？拥有家庭的人无论以什么样的理由去干涉一个渴望重新建立家庭的人的行为是不是都会显得有些自私与残忍呢？我终于明白自己与父亲之所以在姑父的再婚问题上没有迈过那道坎就是因为陷入了这么一个盲区。

            人们，尤其是亲友之间，本应可以很好交往的，只因一些陈旧的观念，就为相互间的良好沟通、友好往来设置了一些障碍，使得本来就苦短的人生又无奈地增添些许烦恼。现在想起来，实在觉得不值。其实现实生活中，人们看重的应该是当事人亲身的感受，而不是表面化的、热闹的场面。无论爱也好，孝也好，友也好，善也好，都是一种体验，一种感受，既需要施予者，也不能缺少承受者。当承受的对象还在世的时候，只要我们真心真意地付出了爱与孝，付出了友情与善意，我们就应该再也没有遗憾，也没有愧疚，更不应有半点的懊悔。这样，即使我们所爱所孝所敬的对象撒手人寰，我们也能够心安理得地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开始新的生活。那种对亲友生前不爱死了念，生前不敬死了孝的人，无非是在掩饰自己内心的不安。无愧于自己的情感而忠实于生活的人又何苦去多此一举呢？

      （四）探索婚姻

            世界之所以美丽，并不是因为她的单纯，而是因为她的色彩斑斓。为什么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就是因为人类社会也是如此的包罗万象。所以，不管我是否能理解，是否能容忍，是否能接受，我都不得不看到，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社会现象：那就是社会成员的复杂性决定了社会成员行事的多样性。基于此，我开始冷静、慎重而深入地思考起婚姻、家庭与社会的相关问题来。

            “人人都有为人之夫、为人之妻、为人之父母的权力，但并不是人人都有为人之父母的资格。”这是我在一篇对奥大利亚青年的采访记上看到的一段对我触动颇深的话。婚姻，对于每一个人而言，它都是一种不可剥夺的权力，但它同时又是一种很特殊的权力——涉及面非常之广，且行使这个权力的人需要具备强烈的责任感。所以，作为这项权力的拥有者，你不能仅仅考虑怎样去享用你的权力，你还必须去慎审自己是否已经具备行使这项特权的资格。而我是否已经具备了这样的资格呢？

            一个人一生中会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事情要做，但能影响其一生的事情却没有几件，婚姻，的确要算作其中的一件。既然是大事，做的时候就不能太随意，固而常听过来人告诫晚辈说“婚姻不是儿戏”，因此婚前不进行婚姻遐想的人恐怕没有几个。但是，象我这样的思前想后、瞻左顾右，硬是把自己从对爱情的冲动逐渐转变为对婚姻的冷静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正因为如此，虽然在我的同龄人、儿时的伙伴们纷纷成为人之夫妻，人之父母的时候，我还不能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我至少可以肯定自己——因为太过理智，可能会很难得到一个象电影里面那样热烈的爱情，但应该会拥有一个理智而长久的婚姻。

            学生时代的我们——我及女伴们，曾以为无论自己心中有没有爱，只要自己被爱着，就一定会幸福。那是因为我们那时还不了解我们自己，更不知道建立婚姻与家庭是一件既简单又复杂的事情。婚姻是建立家庭的前奏，虽然婚姻不一定是爱情的产物，但家庭却一定要有感情才能够维系。人们认识事物尽管都是既有感性又有理性，但在对待具体事情上男、女所持的态度往往会有很大的不同。就感情问题而言，男女之间就存在着性别上的差异。女性细腻而男性粗犷；女性浪漫而男性现实；女性凭借第六感觉而男性更注重眼观耳闻；女性任性而男性豁达；一个男人爱上一个女人，可能会说出一千个理由，而一个女人却可能会没有任何理由地爱上一个男人；一个男人如果心无所系，会比较容易地为一个爱他的女人敞开心怀；而一个女人却很难被一个她意想之外的男人所感动，即使她心无所系；由于这些特点，还由于“男人主外女人主内”的传统观念，自然就确定了女人在恋爱婚姻家庭中实际上所占据的主导地位——女人是营造家庭气氛的主流。换句话说，女人对男人的情感往往体现在女人对家庭生活的态度上，而女人对家庭生活的态度又决定着家庭生活的质量。所以，一个心中无爱的女人很难让家庭成为丈夫心中永远温馨的港湾，一个了无情趣的母亲也很难让孩子享受到幸福、快乐的家庭生活。因此，我以为女性在确定婚恋对象的时候应该首先考虑的是对方有没有让自己对婚姻产生信心的地方。

            我不看重门当户对，也不重视物质条件，我注重的是对方的心理，在乎的是对方对待贫穷的态度。我以为，一个人的心理是否健康，关系到家庭生活的质量。一个人出生贫穷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种不能正视贫穷，那种怕穷的心理。因为不能正视贫穷，有的人把贫穷看作是一件可耻的事而百般加以掩饰，譬如在学校、单位甚至部队的公共食堂里随意浪费粮食的就有不少人是来自贫困家庭的；因为不能正视贫穷，有的人会产生一种以自尊心面目出现的极强的自卑心理，使他人很难与之和睦相处；因为不能正视贫穷，有的人会产生极强的虚荣心；因为怕穷而产生的极欲摆脱贫穷的心理，甚至会让人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不惜走上犯罪的道路。其实，由于一些暂时无法抗拒的因素，人可能一时受穷，但不会一世受穷。只要不懒惰，只要从正道上用心去努力，贫穷就不会是一成不变的，贫穷一定会成为过去。所以任何一个在贫穷的环境中长大的人都没有必要为此感到羞愧，更没有理由为此让自己失去健康的心理。尽管如此，“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以为已经具有那样心理状态的人也不是在短时间之内就能得以矫正的，所以，如果我没有绝对的耐心和信心，是不会将不能以平常之心看待贫穷的人作为婚恋对象而加以考虑的。

            尽管生活离不开金钱，尽管精神决定于物质，我仍然从心底里排斥那种对金钱与物质有较强欲望的人。我主观地以为过分追求金钱与物质利益的人，往往会因为太相信“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就有一切”的论断，而轻视甚至忽略精神方面的修养，因而比较容易迷失自己，比较容易放纵自己；比较容易随波逐流，比较容易失去自我。虽然随风飘荡的生活比起认真努力地生活要容易很多，但却会因此而丢掉许多欢乐。因为幸福与欢乐都是一种自身的感觉，真正的欢乐应该来自自身，也就是说欢乐之源在自己的心灵。所以，只有认真努力地生活的人才会给自己创造幸福、带来欢乐。父母的生活态度给我们的家庭创造了幸福，给我和弟弟带来了欢乐，也让我懂得了欢乐的真谛。所以我也会认真努力地生活着，当然也希望找到一个能认真对待生活的人作为我的城堡——婚姻的殿堂的另一位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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