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傻的日记中关于这一段的文字比较多也比较详细,即使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很是仔细的写了进去,每当自个儿翻看到这几页的时候,自己心里下那份说不清楚的滋味便又会不请自来,弄得自己的鼻子尖酸酸的总想是要哭的样子,完全都是因为自己根本就没经历过那种日子啊,不然直到现在咋还就是觉得岁月对待阿傻实在是太苛刻了呢?我不敢想那个当时他是怎么熬过来的,但我能知道熬过来之后的他心里能应该有一份怎样的开心,所以现在仍旧还在威海上班的自己,不管啥时候都在真心的为他祈福,也更是为当年自己那个最好的好兄弟祈福,祝愿他能够真的有一段是能顺利利的好时光。可这只是自个儿心中的祝愿能不能真的成为现实,那恐怕真的不只是自己一个人所说了就算的了得了。
从那以后阿傻便每天早出晚归,从陌生到熟悉和那些别人一样也渐渐的成为了一名真正的拉车夫。不管是干啥都是一成不变的规律,当你对那些都已经是轻车熟路的时候,所到之处便再也感觉不出有什么困难可言了,阿傻蹬三轮就是这个样子,当他对路况完全熟悉之后,乘坐他车的人也就渐渐多了起来,坐车的人多了自然钱也就赚的多了,辛辛苦苦一天下来衣兜里总是那么鼓鼓的,一边蹬着车子一边想着那些花花绿绿的钞票,他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多开心了,回到住处坐在床边上将其小心的一把把的抓出来,而后再仔仔细细一张一张的数着,那可都是自己的血汗钱呐,不管是面额多少拿在手里就会真正的喜在心里,人都说数钱的感觉爽,那数自己赚的钱是不是应该更爽呢?每天东奔西走早出晚归东营市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都随处可见阿傻那忙忙碌碌的身影,原本那张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变黑了,那双稚嫩的小手也渐渐的磨出了老茧,本来又黑又亮软软的头发,由于成天不分黑白的在路上东奔西走,早已经是灰尘满面乱蓬蓬的像个鸟窝,薄薄的嘴唇再也没有了它原先的红润,有的也只是那再也不想褪去的干裂的皮,还有好多好多不管那一点,只要随随便便的举出一点来,就足以让人看后暗暗的伤痛不已。
拉车夫的日子很单调,拉车夫的故事没人去理会,他们都来自天南海北,都是为了自己那一个目的来的,只不过是在彼此的说笑间身背后那些故事不同罢了。也许就是因为了这些不愿见人的真实故事,他们之间的那些说笑才越显朴实。
“小雪,这几天有抓车的可一定小心点儿,宁可少挣两个也别让他们把车子给弄了去,不然要是让她娘的那些吃白饭的给弄了去,自个儿可就赔大了,啊!”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老孙,他和另外一个叫老李的还有那个老曲都是小吃部张阿姨那儿的常客,在阿傻那天到张阿姨那吃饭的时候,如果他也和老孙两个人一块的话,他也就早早认识阿傻了,只是他那天没去,所以比起老孙和老曲他晚了一步。
“我说老孙头,这两天咋没看见老曲头哇?上哪去了?不会让那些小老娘们给拐跑了吧?啊哈哈。”
说话的是个东北口音的汉子,他为人长得很敦实,黑黝黝的脸庞肩宽背后,说话的时候仅是短短几个字便显露出了东北人的不尽豪爽与厚道。
“是啊,老家伙这一连好几天了看不见他人影,到底去那了?”
是一个河南人的口音,说话跟唱戏差不多。
“曲大叔可能是家里有啥急事回家了,不然每天早晨他来的最早,而后就是孙大叔和李大叔了。”
声音很礼貌标准的临沂口音,并且言语之间更少不了那积分活泼的色彩,不用问更不用看人们就知道这是小黄帽的声音。
“哎呀呀!你看看人家小黄帽多有礼貌哇?话语不多可听起来就是那么让人喜欢,张口就大叔大叔的称呼着,让人不管是谁一听一看就知道人家是受过教育的好孩子,那像你们呐张口老头闭口老家伙的嘴上连个把门的都没有,就像是你自个儿一辈子都跟那唐僧一样长生不老似的,哼。”
老孙把车子放的离着人们比较远,可人们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的一清二楚,同样他的话人们也都能听到一字不漏,此时就在小黄帽话音刚刚落地的那一刻,坐在车子上的他便又重新慢悠悠的开了嗓子,他说话的风趣和那个老曲差不多,只不过今天老曲回家了那老李还又没来,显然人群中他便成了老大,爱说爱笑的他一边悠闲自得的抽着旱烟,一边不紧不慢说着自个儿心里那些真真假假的不乐意,那些不乐意随着他那随口飘出的烟圈,一个个由小到大越飘越远。
“哎呦!不叫您老人家这么一说俺们还真就是给忘了,今个儿老李和老曲没来您老孙大叔就是头哇!哎呦呦刚才是俺们不对您老人家可多多担待着点,不管咋说也别往心里去,不然给活活气死了可没人往回拉您是吧?老人家!哈哈。”
那个东北汉子姓张人们叫他老张,听到老孙那么一说,他赶紧坐在车子上扭回身子,嬉皮笑脸的冲着老孙就是一顿乒乓无力的狂拍。
“是啊,俺们以后都保证跟小黄帽学习,保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几乎是异口同声。
“哈哈哈。”
小黄帽和阿傻两人都快要把肠子给笑出来了。
“都滚他家里的。哼。”
“哈哈哈。”
笑声更厉害了,因为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那笑声快要把那头顶上的立交桥给笑塌了。
“是啊孙叔,这一连好几天都没看见曲大叔了,他真的回家了?”
强忍着把笑声在肚子里压下去,阿傻一边擦着因为笑而从眼角流出的眼泪,一边问着那边问着坐在那边的老孙。
“人家孙大叔老人家是个文明人,说话就是不一般,是不?”
“就是,咱们的头吗?不管干啥就是有个带头作用,不然能对小黄帽那么好的评价吗?”
“对,是吧!孙老人家。”
拍马屁不管哪朝哪代都不过时,只要你选对了对象而后找准时机使劲的去拍就是了,到时候肯定就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当然这效果可不光是好的,那坏的可也不少哇。
“他他娘那个腚的谁知道他死那儿去了?那个老不死的。”
说话的时候根本没耽误抽烟,依旧在哪里喷云吐雾。
“靠他家里的,还说俺们没礼貌呢?自个儿张口就骂人家老不死的,刚才还一本正经的教训俺们,你个老棒子。”
自个儿的毕恭毕敬竟然换来老孙那么一顿和自个儿刚才如出一辙的话,东北张肚子里那个气呀,简直就没法再提了,他坐在车子上嗓门拉的比刚才说话的声还要高出好几倍。
“哈哈哈。”
笑声又升一级,直直的在人们头顶的上空来回盘旋着,久久不肯散去。
穷人的日子都是那么穷乐和,不管啥时候也不管在哪里它到处都是。
阿傻坐在自己的车子上笑的是前仰后合,小黄帽更是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笑的一塌糊涂。
“唉!老了、不中用了,不比你们年轻的了,一天蹬上那么几趟就累的不行了,唉!”
那把地皮都震得发颤的笑声里,老孙抬手把自个儿手中的寒烟袋往车梁子上轻轻一磕,随着烟斗里边的烟灰轻轻掉到地上,他那几句念三音的话也随之从嘴里没个形状的喷了出来。
“老了,别的不能干就不要脸呗!”
东北张说话的时候总是那么样子,脸上一点别的表情也看不见,却偏偏就是能让你笑破肚皮。
“那不就成了不要脸的老棒子了?”
“是啊或者叫老不要脸的。”
“哈哈哈。”
笑声再次乱成一锅粥。
“行啦行啦,还笑起来没完了,小心点别把肚皮给笑破喽,不然我可没法给你补。”
老孙的大声不管一点用,人们的声音反而更大了。
“不用补,直接把你给蹦出去就行。”
“是啊,咱大伙一块把这个老家伙从这西营给蹦到东营那边去。”
“也行,只不过要是半道里他再掉下来可咋办?岂不是把老家伙给摔坏喽?”
“那就让他替咱们上阎王爷那早报道一步,多年以后咱们再去找他。”
“哈哈哈。”
“靠他家里的,笑吧,不管啦,一个个的都疯了。哼。”
“哈哈哈。”
开心的笑声就像是那大海里的浪潮,彼此起伏一浪比一浪高。
自从出来之后这些日子里,阿傻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他坐在自己的车子上早已经忘了还要去招揽生意,整个人真的笑的成了一个开心果,一旁的那个小黄帽也和他一样,两个人一块商量好了似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那一刻恐怕再也没有任何人能比他们两个笑的更开心的了,尤其是阿傻恐怕那是他人生中最最难忘的开心了。
“呵!都笑的这么开心呐,呵呵。小伙子,去辛店大集去不?三块钱。”
就在人们的笑声还在没完没了的时候,一个穿着很干净的老年人几步来到那东北张的车子跟前,很和气的问了一声。
“去,上车吧老师傅,哈哈。”
随着东北张一声干脆轻快的答应,那老人已经騙腿上到了他的车子里边,而后他双脚一使劲,三轮车便箭一样的离开依旧沉侵在欢笑声中的人群,直奔着那辛店大集而去。
“都别光顾着瞎哈哈了,上活了,赶快都打起精神拉活去吧,再光顾着瞎哈哈那黄瓜菜可都凉了,哼。唉!雪儿你年轻轻的真的不该干这一行,去找个地方想办法学点手艺去,别忘了老俗话说的好:技术吃饱饭呐!这是真的,孩子。”
有点带着那么一点点着急似的老孙,他眼瞅着东北的那个人很是轻松的拉了一个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开开心心地走了,于是他心里那份小小的埋怨简直就甭提了,他再也没心思和阿傻她们嘻嘻哈哈的说笑了,眯着眼睛看着东北张越走越远的身影,他赶紧把手中的悍烟袋朝着那车梁子上使劲磕了磕,而后便大声的冲着那些依旧还在说说笑笑的老少兄弟们一边咋呼着,一边又小声的冲着阿傻说着,听那声音也像是在埋怨,埋怨阿傻咋就这么年轻轻的来干这行,这一行可都是自己这些老家伙才能干的活啊,年轻轻的小伙子干这个不让人家笑话吗?这完全是为阿傻着想的好心意,也就是出于这份好心意他刚才的话才会那么直律律一点弯也没有拐。不管那一句都刀子一样的直接插入了阿傻心灵的最深处。
“孙叔!我也想啊可……可就是不知道自己该学点啥好呀!”
这是阿傻的心里话,所以他在说的时候把自己的头埋得很低,就像是最害怕人们认出自己似的,好长时间也不敢抬起头直直的面对大家。周围的那些人们也就是他的那些同事,他们都瞪大了眼睛一声不吭的看着阿傻,看着他因刚才老孙的那些问话而从心里泛出来的那一丝丝害羞,不管是谁都没有一个说话的,大伙都在心里偷偷的想着:是啊!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一句再实在不过的话,可也就是这句话才更显的自己有多么可悲呀!不知道自己该干点啥也就是意味着自己这辈子注定要给别人打一辈子工,到死的那一天也不可能有真正抬起头扬眉吐气的那个时候,这难道不可悲吗?每人都有自己的心酸痛楚,也就是这些无形的心酸痛楚,才导致了如今的自己,他们在阿傻身上看到了太多那个曾经过去的自己,他们的心里比谁都难受难过。
“雪儿!喜欢干啥就干啥,想干啥就干啥,只要不违法,趁着年轻该大刀阔斧的往前跑就疯了似的往前跑,不然等到你老了想跑也跑不动了,俺和你老李叔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吗?想着,不用管别人咋说咋看,只要对别人有好处对自个儿有好处就去干,别那么前怕狼后怕虎犹犹豫豫的,不然的话就在你犹豫的那一会,那机会就有可能已经让别人给抢走了,不管干啥都是个机会,只要有了机会瞅准了就赶紧伸手抓住,抓住了就别放松,松开就不是你的了,借着年轻干吧!不然好时候可就真的和俺们这些没用的老家伙一样,都给好好的错过了,错过了的东西你再花多少钱也是买不回来的啊!呵呵!”
接着自个儿那句短短的几个字,那老孙竟然一口气不厌其烦的对着阿傻说了那么多,并且每一句都是那么语重心长。
“嗯!”
阿傻默默的嗯了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还没等他张口,那位孙大叔的活来了。
“老人家!送我去一趟汽车东站好不?我多给你钱。”
“好!上车吧。呵呵!”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随着那一声很有礼貌的称呼,那个小伙子便双腿一騙轻轻松松的坐进了老孙的三轮车箱里,随着老孙那一声干脆的回答,他便慢悠悠有些吃力的蹬起车子,顺着那条大街向南直奔着汽车东站而去。
看着他在拥挤的人群里躲躲闪闪的身影,阿傻坐在自己的三轮车上心里七上八下的开了锅。
那个时候的东营刚刚开发,再加上它又是个胜利油田的基地,所以天南海北汇聚在这里的外来人口相当多,外来人口多了当地人挣钱便容易了,一年到头光往外租房子得多少钱啊?原本三轮车是一种再笨卓不过的交通工具,尤其是在一个城市里,在那些冒烟的汽车面前它的身价就显得更是微乎其微,甚至于都有点那么小小的多余,为了避开城管乱闯红绿灯不说,越是人多的地方它越是活跃,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很容易出事,可也许那个时候的东营人可能是真的有钱不在乎?还是因为别的?在路边还是不管那里坐它的人还是真多,伸手轻松拦下一辆三轮车,而后慢条斯理的坐上去,在拉车夫那挂满汗臭味的身背后,细细的享受着那阳光和风的抚摸,看上去似乎成了一种风景独特的享受?所以,那个时候三轮车的生意很火,街头做小买卖的小商贩一天下来也未必能比他们挣得多。也就是因为这个的原因吧?那时拉车一族里都流传着那么一句话:穷人坐的是省钱、便宜。可富人坐的就是独特新鲜与另类了。
“君哥!我也去了,你不用着急再等等看看,说不定一会就上来了,小心点城管,我去了啊!”
小黄帽也拉了一个人,和阿傻随口打了声招呼后也蹬气车子离开了那个桥底下。
“去吧!我知道,你小心点今天人多车也多。”
“嗯!”
阿傻微微笑了笑,随口叮嘱了小黄帽几句之后,小黄帽便很快的消失在了那拥挤的人群里。
大伙都拉了自己的活走了,桥底下只剩下阿傻他自己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一天他的生意一直都不是很好,照常理来说他早应该很着急了,可那天的阿傻不但没着急反而在心里漫天飞鱼的瞎想起来:“是啊!学点技术才是根本啊!可自个儿应该去学点啥呢?电脑?现在是最吃香的,尤其是那种叫广告设计的最好,那个商业不用广告呀?要是学好了当一个广告设计师那该多好呀!每天坐在电脑桌前,穿的又干净并且工资还高,最主要的是再也不用担心皮肤会变黑呀,整天的坐在屋里不下班不出办公室,皮肤想不白都不可能哪能像现在这个样似的这么黑呢?现在的自己是又黑又瘦,和原先在家里的自己真的是变成两个人了,所以要想学自己就学电脑,可是……自个儿一个初中毕业生能学会吗?那可都是高科技的东西呀?有个技术自个儿一辈子能吃饱饭,没技术就像是一只没头的苍蝇,只会到处瞎撞乱飞,一辈子也找不到自个儿的方向到底在哪里,那是最可怕也是最可悲的事啊!可话到最后还是一句,即便是自己能好好的学成了,那毕业之后人家那些单位会不会愿意接受自己呢?毕竟自己学历太低那些大学生好多还都找不到工作呢?与他们比起来自己这个初中毕业生能算得了什么? 同样的工作和机会人家单位肯定是愿意要他而不愿意要自己呀?要是学好了学会了再找不到工作,那岂不是白白的耽误一两年的时间和钱吗?唉!到底该咋办好呀?”就这样漫天漫地的阿傻坐在那车子上越想越迷糊越想越开心,直到最后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还要去招呼着拉生意。
人这一辈往往都有这种经历,每当你千辛万苦找到了那把入门的钥匙之后,别人便换了锁。每当自己要想下定决心多存一些钱的时候,自己便无形中得罪了那神力无边的财神爷。面对朋友每当自己学会去好好珍惜的时候,他却越走越远。这些话听起来很悲催,可在一定的时候他却是最实在,风里来雨里去不管是多少年,人老了可它依旧还是那个老样子,直弄得你自己哭哭不出笑不来躲也躲不开,胸口处就像是给堵了一块大石头,喘气都喘不匀,那个难受劲儿简直就甭提了。
“自个儿这辈子到底是那株子香给老天爷烧歪了?咋就这么被呀?”
最完美的打算最后,那些曾经的伤痕便又悄悄来了,就像是迎面给自己浇了一盆冰凉的水,刚才那些还兴奋至极的想法顿时便消失的无了踪影,抬头望望那拥挤不堪的人群,和人群中那不同模样的说说笑笑,阿傻立刻感到自己从头到脚也就剩下了那块最透明最彻底的凄楚和无助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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