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请问这是雪君的家吗?我们是县人民法院的,我就是庭长姓欧,就在今天早晨有人把你告了,是坡崖村一个叫范燕的女孩儿,她的理由就是一口咬定说你不娶她,请问是这么一回事吗?”
真是一前一后中间相差连几分钟的时间也不到,就在他的姐姐从屋里跑出去不一会,那位欧法官便后脚紧跟着的赶了进来。
“对!我就是雪君。”
“哦……?”
听回答看其人欧法官不由愣了。
“这样一个小伙子能做出那样的事来?”
他在心里默默的给自己画了一个大问号,也就随着这个大问号的形成,他又禁不住拿眼角的余光对着那个小小的屋子悄悄环视了一下,屋里那一切简陋的都没法再简陋的那点摆设,不得不让他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看上去似乎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是传票。”
那是一张上边仅写着几个字的纸,在那右下角很明显清楚的印着法院的红色公章。
“坡崖!你那些该死的,你娘俩合起火来欺负俺孩子,俺孩子那么老实,你那些该死的,呜呜呜!”
简直就是一个晴天大霹雳,阿傻那年老的母亲再次哭着骂出声。
他的姐姐打完电话后也从他的三叔家里又匆匆赶了回来。
“打!”
“和她打!”
“对!打不垮她臭娘俩咱就不姓雪!”
“打!”
“和她打到底,这些该死的明摆着欺负老实人啊!靠他娘的!”
“二哥!事是我管的这场官司我来打。”
“我看大伙也不用这么生气这么着急,坡崖娘俩敢走这一步就足以证明她们谋划了还不知多长时间了,本来很简单的事可她非要弄到法庭上去,这能不说她娘俩是个混球吗?你不愿意那你只要给媒人说一声,咱好离好散就是说啥也不用走这一步,看今天这个形式不用再多说,当初她和小君定亲的缘故就是为了钱,不是为了那将近一万多块钱她绝不会干这种傻乎乎的事,既然是这样那小君你就沉住气吧!也不用生气着急沉住气的和她打就是,反正这大冬天的地里也没啥活可干了,那闲工夫咱有的是,只要她不怕丢人咱就陪到她底,直到她自个儿说停为止,放开手脚和她打就是啊!呵呵!”
“小!这场官司,你只准赢不准输!”
气愤怨恨在那个当时代替了屋子里所有的一切,就在他的姐夫不紧不慢说完那一长串的话之后,他的父亲坐在那个椅子上,仅仅是说了这么几句话他便显得有些气力不支了,坐在那里脸色蜡黄双手还不时的微微颤抖着。
“雪君!明早八点阳信法院,你准备答辩状。”
法官的声音不高也不大却像极了一块大石头,由上而下能把人活活压死。
“二爷爷家小君叔趟上官司了。”
“啥?和谁呀?”
“还能有谁呀?坡崖呗。”
“唉!当初啊他就不该和那家子定亲,这下好了,婚没结成原本好好的孩子没事的惹上一身官司,想想都憋气啊!唉!”
“就是啊!当初和大寨闹了那么一处,现在又这个样,你说说二爷爷这一家咋就这么背呀!”
“谁能说的清楚?可不管咋滴她坡崖敢和二爷爷这一家打官司,那就只能说是她娘俩吃饱了撑的,她讨不到个好结果。”
“哼!你可别说,坡崖那娘俩可是有了名的官司户,真不明白当初二爷爷咋就同意让小君叔和她做亲亲呢?真是搞不明白。”
“当初、当初、当初知道自个儿爱尿炕那就一宿别睡觉,真是的。”
“你这叫啥话?咱不是在这为二爷爷和小君叔名不平吗?你看你说的那个难听。哼!”
“行啦!行啦!你们就别瞎吵吵了,这还不够让人心烦的了吗?”
“老子英雄儿好汉,我相信小君叔也不白给,你看着吧!”
“对!我也是这么想的。”
“对!”
好事人不知坏事传千里,也就在那个当天的下午,整个村子都知道了,不管是那个犄角旮旯,只要你走过去就会看见有一个或者是两三个的在哪里交头接耳偷偷议论着,议论着阿傻这场突如其来的官司。
中国式的乡村在那个时候都有这么一个大伙所公认的传统,一个年轻的孩子千万可别做错某一件事,否则一传十十传百也就在当日之内这个孩子便给人们无形的推到了风口浪尖,弄得那孩子即便浑身都是嘴恐怕也难以辯清,因为那些有形无形的议论就像是那一张化不开的网,不管你走到哪里它都会死死地把你扣住罩住。
第二天的早晨,冰冷照样能把空气冻僵,空荡荡的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好像单独为阿傻洁净出来似的,骑着自行车独自走在那条小公路上,本来乱七八糟的思绪冷不丁被那干冷的风一吹,整个人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阿傻立刻就感觉自己瞬间改变成了另一个连自己也都陌生的人:第一次被人无缘无故的告上法庭,并且这个人就是自己一心要和她结婚成家的对相,所以自己的心里也是那么慌慌的酸楚到了极点,第一次在法律的面前真正的感觉到自己确确实实是被婚姻再次欺骗,仅是这些就不少啦!就足以让一个老实孩子备受打击了。一路上阿傻骑着自行车走的很快,因为他最害怕被村里的那些熟人看见,看见她们那些最为熟悉的面孔,他瞬间就是感觉着自己比人家矮小的好多,总是没脸见人或者是就没资格抬头见人的样子,也就是因为这个他才比风跑得还快,也就是因为这个当他走在阳信中医院门口的那个地方时,他才又忙手忙脚的和一辆迎面而来走错路线的自行车倒霉相撞。
倒霉的事一桩接一桩,伤人的话一串连一串。
正大光明的法庭上:
范燕那时真时假的表情戏作,法官义正言辞的句句逼问,阿傻不再顾忌不再犹豫的和盘托出。
村子里:
大街小巷里人们那满嘴吐沫星子七嘴八舌的纷纷议论,老父亲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等待,母亲坐在炕里边哽咽不止的伤心,三叔那气愤难平的内疚,大伯母手指南方声似铜钟的叫骂,姐姐、嫂子还有婶子们那轻声细语的安慰。
法院审判庭的旁听席上:
他的大伯父一声不吭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聆听,他的大哥双眉微皱那忧虑重重的担心。这担心在历经几个清冷的早晨之后,终于在那些人们的眼睛里如愿的变成了一副无比鲜活的七彩画面,并且也就是这张画面,它随着那轮刚刚爬出地平线的朝阳逐渐把自己的光变得越加明亮,它也显得更加清晰起来,甚至于还把那红润的光都给一一贴着地皮悄悄的折射了回去,只弄的那整个还在沉睡中的大地也开始慢慢复苏。
几天之后,官司赢了,名声输了。
“小三!我看以后是不是让孩子想法再出去打工啊?在家里上班还行吗?我担心他接受不下来呀!”
“今天我就想着回去看看,最好还是争取他自个儿的意见吧!”
“嗯!你爹那边你也要安顿好,毕竟他那病刚好喽!可经不起这么折腾啊!”
“这我知道,伯!”
阿傻的大哥准备要去超市买点东西,刚好经过民政局的大门口,与正要出来闲溜达的大伯父撞了个面对面,于是他的大伯父便极其不放心的叮嘱了他那么多。
“你说说这小君叔也是的,当初要是生米煮成熟饭不也就没有这些事了吗?真是的。”
“瞧你说的那个轻巧,你以为人家小君和那些野孩子一样啊?人家可是个有教养的好孩子。”
“好孩子咋了?好孩子咋还让人家给蹬了?哼哼!我看呐……哼哼!”
“也差不多,这孩子肯定是少个心眼,不然的话就现在这些女孩子这么开放,像他这样的好小伙子哪能那么轻而易举的就散喽哇?肯定是他自身有问题,不然就他长得那么帅人家女孩子稀罕还来不及呢!能主动给他散喽?还弄到那法庭上?肯定是。”
“别看这孩子表面上看上去听聪明的,可实际上……也许真的就少那么几根弦,傻乎乎的呢!哼!”
“你们是不是都一个个吃饱了闲着没事给撑的?你以为人家孩子管得都给你想的那种一样啊?一个个的啥玩意?哼!”
“哎呦呦!看看看看,俺们只不过是那么说,看把你给急的,哼!”
“我看呐你连说也甭说,干脆就闭上你那张臭嘴,省的回家后让自个儿老头子给你几个大嘴巴,二爷爷一家还不够苦的了吗?你在这里还这么东一句西一句的,这不是明摆着落井下石吗?不给人家孩子活路啦?南北不是啥东西?哼!”
“不管咋说他孩子是真的聪明,这桩亲亲能散喽?哼!再说了,俺们在这随口说说又管的着你啥事?哼!”
“就是啊!真是的。”
“不管我得事,因为我下边没孩子纯属老绝户一个,难为的是你们那可都是三个两个孩子的老人呐!到时候可千万别出这样丢人的事啊!呵呵!”
“……你……哼!”
村里人的闲话总比那初冬的风还要冷,并且一旦刮起来你也不知道它啥时候才能停,也就是从哪个时候起,村子里一夜之间便多出了一个外号:傻子。也许是那些聪明的人们再也懒得去想那个孩子的真正名字了,那孩子曾经那个好听好记的名字,在自己的口中再也不像以前那么美丽帅气了,原因就是因为那两件事,就是那两件事就足以证明那个孩子确实太傻了,那个好听的名字放在他身上真的有点委屈了,所以人们索性就在茶余饭后哈哈谈笑间将其彻底改换了,为了更加贴切更加适合那孩子的身份,聪明人便都如出一辙的叫其为:阿傻。在那些人们的心中这两个字同样更加好听好记,并且一直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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