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去村东头的小卖铺买烟的时候,正好碰上了老高,这老家伙别看他老了老了,有时候做起事来还真是够利索的,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你是没看见就刚才他那个劲头就现在的这些小伙子,未免也能比得了他,我告诉他说小君回来了,让他不管啥时候去一趟坡崖问问,他可到好……还不等我的话落地,连车子也没来得及下来的,就着急忙慌的蹬着家去了,我估摸着他要是不做饭在儿媳妇那边吃口就走的话,那……现在他已经到坡崖了……!”
等新亭嘴里一边的抽着那根香烟,磨磨蹭蹭不紧不慢走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为这她的老婆还又给了他一顿乒乓无力的机关炮,直弄得他进的屋里之后,站在那大炕的跟前,张着两只大手在胸前好长时间,只是一个劲的嘎巴嘴就是一句也翻不上腔来,直到老婆子脱了鞋子上了炕,准备休息的时候,还站在炕底下的他这才赶紧抓住了机会把自己在村东头的那一幕,一字不落的全都说给自个儿的老婆。
“呃?是啊!这就对了这才叫有个媒人样儿呢!”
他的老婆话语平淡的出奇,一点也没有因此而惊喜高兴的样子。
“咋不是呢?这下好了,王楼二哥和二嫂终于落着歇歇了,忙忙活活为了儿女一辈子,终于落着好好的歇歇了……唉!呵呵呵!”
看着因忙了一天而累的不行的老婆,面朝里侧躺在炕上的样子,新亭刚才的那句话谁也闹不清,他到底是在感慨别人呀还是旁敲侧击的去感慨自己呢?
在那个当时里真的谁也闹不明白呀!
……
“新亭!新亭!你赶快的给王楼打电话,就说坡崖已经同意了,让小君明天早早的去坡崖叫着小燕,两个人一块去县城把那结婚证领出来……快点啊!你在家里没?”
正当新亭两口子在屋里各自沉默不再说话的时候,院子里那一连串的着急,便远远的踏遍那黑乎乎的夜,直直的向着屋里传了进来,一直到那声音都已经完全的消失了,那人还没来到屋里。
“呃?老高哥吧?哎呀!啧啧啧……我一听声音甭猜就知道肯定是你,快快快我这就出去给你开门……哈哈哈!”
也就是新亭从里屋刚刚来到外屋把屋门开开的那一刻,老高从外边便大跨步的闯了进来,两个人差一点就脑门碰脑门,看他那浑身让高兴也不知道裹了多少层的样儿,新亭赶忙自来熟的满脸堆着笑,他一边笑呵呵的把老高让到里屋在那椅子上慢慢坐下来,一边赶紧给他满满的倒上一碗热乎乎的茶。
“是老高哥你坐那喝水吧!忙了一天我累了,就不陪你说话了!”
新亭的老婆真的很累了,她侧躺在炕上连头也没动一下的,随口弱弱的就那么说了一句话,而后便再也没有任何动静了。
“你睡你的我和新亭说两句话,一会也就回去了!呵呵!”
老高倒是随便的很,就跟在他自个儿家里一样,那么无拘无束。
“老高哥这老了老了,我可真是头回看见你这么忙忙活活的啊!哈哈哈!你坐那自个儿先喝着,我这就给王楼打过去……呵呵!”
新亭简直高兴的就治不得了,那每一句话里都带着咧着嘴角的笑。
“好不容易得着这么个好机会呀能不忙活吗?你尽快打过去吧!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们两个麻麻利利的把结婚证领出来,只要证一领出来,王楼你三哥他们还用的着再担心吗?领出结婚证来就给结了婚是一样啊!就受法律保护了啊!到时候那份彩礼钱我再抽个空,不管那天的给她们娘俩送过去,这样最让人头疼的事都办完了,剩下的她们两家就都静下心来的心思着,咋把那结婚仪式搞的风风光光的不就行了吗?”
老高总算是说出了他自己一直都没怎么对人说明白的那个心里小九九。
“是啊老高哥!这还不都是你的功劳哇!不然她们两个能走到一块吗?到时候哇……得好好的让他们两个敬你两杯!哈哈!”
新亭这话说的一点也没错,确实……要是没有老高的话,阿傻怎么可能认识范燕?更怎么可能和她领结婚证?甚至于到最后更怎么可能会有那一段让人哭都哭不出来的心酸忘事……?当然,这一切可不是老高的心愿,他本意是好的想要撮合两个孩子走到一块成个家,可他那里又知道,其实就在自己介入这件事的那个第一天,也就是那个坡崖大集上的那一天,他自己就已经不明不白的给人带入了,那个早已被人设计好了的陷阱……!
这一切都是后话,在这里暂且就不多说了,单说坐在椅子上的老高。
“这叫啥话?最主要的还是两个孩子他(她)们投缘,有那个缘分他(她)们才会走到一块啊!你要是没那个缘分,即便是我再会说又能咋样?它不还是该着咋散就咋散?只要他(她)们两个能过好喽比啥都强呵呵!”
这可不是老高故作谦虚,这每一句可都是实话,人人都爱听的实话。
老高真的渴坏了,他坐在新亭家的椅子上,端起那个茶碗一仰脖一口如甘泉样的甜丝丝,便顺流直下到了肚里。
“老高哥你就是爱说实话,可不管咋滴是你给他(她)们搭的桥牵的线啊!就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她)们感恩戴德一辈子了!并且我也相信孩子们肯定能做到这些——呵呵!喂!是三哥吗?我是新亭啊!是这样……!”
“随你咋说吧!反正我就是那一句话:他(她)们过好喽比啥都强啊!呵呵!”
老高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新亭已经熟练的拨通的了王楼的电话,在话筒的这头自言自语样的,说个没完没了了……!
也就是那个晚上的决定,阿傻终于有了那庄他人生当中,最为难忘的所谓的婚姻。
也就是那个晚上的决定,所有一切的信任才都变得那么一文也不值。
那个第二天的上午。
在父母和三叔那欢喜的眼神里,阿傻身着干净的骑上自行车,直奔着坡崖范燕的家而去。
县城不大,可来来往往的人也算不少,处处都能看见那些自己不轻易看见的新鲜和高兴。
“小君结婚证领出来了,这下你和你爹还有你娘应该放心了吧!你给我买件衣裳吧!结婚之后俺可能也就再也添不上几件衣裳了……!”
县城里的那个荷花湾又叫金湾,至于这名字究竟是怎么来的,听那些曾经的老人说,这好像还要和那个当年日本鬼子进中国离不开,是他们发现了如今的这个只是空壳的金湾。
也就在那个金湾的湾边上,范燕那一连串熟练的话语,到最后竟然意外的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委屈和难受。
“买吧!我也不懂啥样的好,你自己看着挑吧——走!”
老实的阿傻紧紧地记住了,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三婶子一再叮嘱自己的那些话:小!你记住一定要少说话,不说话最好。
所以当范燕看似委屈的说完这几句话之后,阿傻才得以表现的那么从容自如。
“小君!结婚后老人要是愿意跟着咱,咱就好好的给他养老,千万可不能让人家庄乡说出闲话来呀!俺又不是那种死不讲理的人,要是让人家说出闲话来,俺可咋回娘家啊!到时候你该上班上班,家里地里的活俺自个儿干就行——啊!”
至情至理的话是每一个儿媳妇都应该说到做到的,可现实中在金钱和权势的眼皮底下,这些……人们还能都做得到吗?
说归说
做归做
好些时候这说和做都不能连在一块。
“唉!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前段时间我爹住院了,我一直在滨州守着他,也就是昨天我哥去替我我这才赶回来的,从住院到现在已经一个多月了,差不多这几天好像就能出院了……!”
觉得已经领出结婚证来了,自己和对相也就是真正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了,面对自己的老婆还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吗?尤其是父亲住院这样的大事,所以阿傻便放开警觉的把父亲住院的前前后后都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他今天带来的钱不是很多,家里也实在没有多少钱再让自己带来了,也是因为这一点的私心缘故,他才说了那些实话,他是真的能希望范燕听到自己的这些话之后,从而就放弃了给她自个儿买衣裳的念头,可他这个小小的私心管用吗?
“呃……?哦!是这样啊!你咋不早说,可……唉!”
这可是太意外了,完全出于范燕的意料,她首先很是惊讶的呃了一声,而后便又很快的回复了原来的平静,但不管怎样那结结巴巴的话里,就不难让人听出,她根本就不想放弃给自个儿买衣裳的最初决定。
“没事!这哪能怪你,因为这事到现在老高大伯他也不知道,别想了——走吧!去买衣裳!”
阿傻的这个做法确实很聪明,至不过是对错了人,范燕的脸皮有多厚他那里知道!
“哦……!”
没成想阿傻最终还是成全了自己的梦寐以求,范燕微微低着的头眼珠一转,心里的那份美真的是无法形容。
就是那一天,阿傻陪同着自个儿的老婆范燕在县城里,这里那里的逛了好几圈,什么衣服、鞋子反正是范燕想要的差不多该买的阿傻都如意的给她买了,每每在范燕高兴的从售货员手里,接过那衣服或者是鞋子的时候,她的脸上真的乐开了花,她立刻就感觉阿傻对自己真的是那么好,心里边甜丝丝的比吃了多少蜂蜜还要甜,可阿傻呢?每当他看着范燕那拿到衣服之后的高兴和开心的时候,每当自个儿从衣兜里往外掏钱的时候,他的心里真的好为难,因为兜里的钱实在不多了,他真的害怕范燕会再买其它更贵的东西,自己出丑是另一回事,主要的是她看到自己的那副窘样心里会是怎样一种想法呢?他所以每当范燕看重一件衣裳的时候,他总是站在一边默不作声,从兜里往外掏钱的时候也是显得那么迟迟顿顿,好为难的样子,即便是这样可也不能让人看出来,脸上嘴角还要笑的很开心很灿烂,不然人家就会说自个儿是个小气鬼了。
这些范燕没看在眼里吗?她早就看到了,只是扭着脸装作没看见罢了!不管咋滴这样的好机会哪能放过?钱多钱少那是阿傻他自己的事,跟自个儿没关系——我想要你就得变着法的给我买,不然……那后果就自己去想。
这就是阿傻当时的心里。
这就是范燕当时的想法。
阿傻很为难。
范燕很高兴。
看到这里的时候也许有人会问,他(她)们真的是一对夫妻吗?
是啊!
他(她)们真的是吗?
你应该能想像得到。
那一天他(她)们两人在县城里足足逛了一天,在别人的眼里他(她)们是多么幸福的一对,可那幸福两字是不是真的已经挂在他(她)们的头上了呢?对于范燕是,可对于阿傻却不一定。
等到他(她)们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候了。
范燕如意的满意而归,她的心里暗自的乐开了花。
阿傻虽然是为此几乎花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伸手摸摸兜里就剩下五块钱了,再有的就是那几毛钱的零币,看到这些他确实心疼,但抬头再看到范燕那抿着嘴角幸福的笑时,他也赶紧将那些丢的远远的,陪同这范燕一块高兴开心起来,毕竟自己花钱得到的却是最多,这怎么算还是自己赚了,所以想到这一点,阿傻才真正的嘴角一翘开心的笑起来。
是啊!
花小钱得到最多,可阿傻他真正得到了吗?
唉!
“燕!我娘和还有俺叔都在家等着你,一块回去看看吧!到时候我再把你送回来。”
来到范燕的家里,阿傻的话再也没有了以前的那些拘谨,因为自己已经领了结婚证了,范燕就是自个儿的老婆,对着自己的老婆就要有啥说啥。
“等老人出了院俺再过去吧!不然这回去了他又不在家,算啥啊?你先回去吧!回去说给老人,就说结婚证已经领出来了,让他们放心就行了——啊!”
这是一个贤惠懂事的儿媳妇所能说出的话,可那一天范燕竟然也很是会心会意的将其说出来了,从头到脚显得她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那么新鲜如初,直弄得站在一边的阿傻心里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那双俊俏的睫子一动也不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范燕,甚至于还悄悄的引起了自己心里那一丝小小的冲动。
“别愣着了赶快回去吧!也不早了,家里还都等着你,再说了明天你还得去滨州,别再等了快回去吧!到滨州之后把咱两领结婚证的事说给他听,也叫他放心养病,多时他出了院俺再一块过去看他吧!啊?快回去吧!”
完全就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妻子的位置上,范燕满嘴心疼的催促着阿傻回家。
“喔!是这样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你自己也早点休息一下吧!在医院里抽血抽的会很累的,你别累着了。”
“我没事你早点回去吧!别忘了说给家里证都领出来了——啊!”
自己的心疼换来了范燕同样炙热的关心,阿傻那一刻差点流出眼泪来。
“嗯!那我走了!”
“走吧!”
就那样阿傻难舍的离开了范燕的家,范燕送他到了大门口外边的公路上,直到看着阿傻骑着自行车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她这才转身准备朝家里走去,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脑海一闪就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竟然一下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脸偷偷的哭出声来,这究竟是怎么了?她到底为谁在哭?哭什么?就像她这样的女孩子竟然也会想到哭?真是个奇迹,可不管怎样那一刻范燕她确实是真的哭了,虽然声音并不大但也足以表明她的那份伤心难受了,当时她的周围没有一个人,谁也不知道她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如果非得要问那原因可能也只有她自己才能说的清了。
人这一辈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找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不容易,当你已经遇到并亲身的面对她或者是(他)对自己的那份真心真意的时候,自己却把他给当作了那树梢上偶尔吹过的一缕缕清风……!
在这个钱权交错的十字路口上,这到底是谁的错?是这种本性美好的东西不应该出现,还是出现的不是时候?你站在那里问上一千遍恐怕也很难找到一个最好的答案。
这个世道爱与被爱同样稀里糊涂,彼此纠缠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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