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学校的开学工作一定是忙碌而杂乱的。这不，陆自为今日又从一早忙起到下午四点几乎没停过。盛夏时节，太阳虽开始西下，但仍是火火辣辣的。陆自为从墙上摘下凉帽，到食堂后面的沼气池工地看看。

　　这个大沼气池是陆自为亲自设计的：直径大６Ｍ，深近３Ｍ，可容纳七八十方的料液。学校食堂后边猪圈的猪糞，教学楼、宿舍楼的厕所都通过管道与该池相连。人畜糞进入池内发酵，产生沼气供食堂里烧菜、点灯之；而发酵完后的沼液可给学校的菜地当肥料。这样既可省下近半的燃料钱，又可降低人畜糞直接作肥料的毒性，长出真正的有机蔬菜。

　　“张师傅，这水泥浆可一定要刷仔细特别是这上半段储气的那部分，气体可是无孔不入的。”陆自为弯腰对张石匠关照说。

　　“知道，我这已经在刷第三遍了。”张石匠答道。

　　“在池身与池顶的连接处，池顶出口处，要来回多刷刷。还有这个盖子及盖子与出气铜管的接合处千万要刷实了，这个地方漏了气，是很麻烦的，弄不好盖子得重浇。”自为直起身说，“当初我老家的那个沼气池就是第一次的盖子没弄好，害得我后来化了好几天功夫才搞定。”

　　“陆校长，虽然我从未做过这沼气池，但我对我的工艺水平还是有把握的。”石匠顺着木梯爬出池子说。

　　“那最好了，一次搞定。学生开学后就可使用这沼气了。”自为忙递上一杯茶说。

　　旁边有好几个来学校帮忙的学生，也有几个是到学校来玩的，还有一些附近来看稀奇的村民。“陆校长，这猪糞、大糞真能产出什么沼气？浇饭？”一村民问。

　　“真的。烂菜叶、南瓜藤等也能放到里发酵产沼气。”陆自为对半信半疑的村民说，“这沼气的火焰看上去不是很亮，蓝蓝的，发热量可比木柴高多了。”

　　“那这沼气烧起来嗅吗？”一小学生问。

　　“放出的沼气不点燃是有些嗅，但烧着后就基本不嗅了，很卫生的，跟城里人用的那个煤气差不多。我在读书的时候经常用这沼气炒南瓜子吃，太方便了，三四分钟便可炒好。”自为轻轻拍拍小学生的头说，“你以后可向初三里的大哥哥大姐姐问问，这沼气是什么东西？有什么性质等。”。

　　“那你现在就告诉我不就得了？”

　　“那可不一样。你去问来的记得要牢，而且又可帮师哥师姐复习复习学过的知识。这样你们两方面都有长进。”

　　“陆校长，你以前亲自做过这沼气池？”一个大一点的学生问。

　　“是呀，除了挖坑、砌墙、粉壁是我帮大人们一起做，而其余的刷水泥浆、浇盖子、连接管子等等全是我一个人做的，那时我也只有十四五岁，比你大不了多少。”自为答道。

　　“我今年也是十五岁。校长你真能干！”学生竖起拇指夸道。

　　“这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自为笑笑说。

　　这时，总务主任陈老先生拿了一张单子过来找自为：“小陆，我已经把开学所需的，零零碎碎的物品详细地列了一张清单，你这些天里抽个时间去城里采办一下。”

　　陆自为接过单子粗略看了一下说：“好的，我明天、或后天开车去一次，谢谢你啦，陈老师。我还有一事要辛苦你一下。”

　　“什么事？”

　　“我办公桌玻璃台板下有一篇《为师训》，麻烦你抽空找张大宣纸抄写好，用什么字体你确定吧。我再让吴老师做个框架裱一下，挂到教师会议室里。”

　　“陆校长，这抄文章你也要陈老师帮你？你忙到连这点时间都没有？”旁边一学生问。

　　“不是的，是我的字太差劲，毛笔字更不行，根本不能与我的师傅比。”自为对学生说，“你们可知道吗，我们学校里的标语、横幅、牌子等等上的字均是陈老师的墨宝，漂亮吧？”

　　“真的？这么多不同的字体都是陈老师一个人的？真是了不起！”学生又伸出大拇指夸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教美术的吴老师的字非常漂亮，也很有功力。”自为很骄傲地说。

　　“吴老师的字并不在我之下。”老先生客气说，“我们小时候读书时，钢笔、铅笔等是很稀罕的，大多时候用的是毛笔，所以也就练得那么点本事，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陈老师，学校的游泳池什么时候能清洗好？”自为忽然问。

　　“我那边正在放水，不久便可放干。明天哪些学生志愿者在过来，清洗，到后天估计能弄干净。”老先生说。

　　“很好。趁这暑假彻彻底底洗洗干净，开学后学生马上就得使用。”陆自为满意地说。

　　学校的会议室这一学期又重新布置一番：前面正中的大镜框中便是上学期师生们的匠心之作《三江之春》，陆自为还配了题：“早饮三江水，晨浴旭日晖。青松翠竹隐相掩，江山多娇绚。”而在对面后墙上左侧挂的是三江学校的办学宗旨与培养目标：“助学生全面发展，推社会文明进步”、“健身心，修德行，增才智，善合作”；右侧是陆自为为本校教师而作

　　的《为师训》：

　　一丈高来三丈方，黑板白墙玻璃窗。莘莘学子桌下听，谆谆师长台上讲。　　

　　五帝礼乐三皇伐，秦汉隋唐元明清。文风诗意字词句，鸟语花香人物景。　　

　　量变质变穷算数，宏观微观理化生。体操歌舞书画美，电脑网络课程新。　　

　　教书育人先育德，教人求真做真人。传道原就为师责，授业解惑是本分。

　　螺钉螺母有各用，栋梁门闩不同功。天下孩儿千千万，孩儿千万性不同。　　

　　莫道徒儿难调教，只因师父不得巧。一旦得巧心手顺，顽皮童儿爱迪生。　　

　　天有阴晴月圆缺，人有愚钝与聪颖。诲人不倦学孔圣，因材施教是良训。　　

　　文史理工别科类，国语外文不近音。各科自有各自法，各法应与人相应。　　

　　朝朝暮暮常激励，月月年年督勤奋。他日有人学有成，我喜此人是吾生。

　　经师人师受尊敬，被尊被敬有德行。打铁觇锤自须硬，为师育人身先正。　　

　　遵纪守法是底线，才高德厚人更敬。内固精神与信仰，外烁言行及修养。　　

　　有道不耻爱孔方，拒贿戒赌不迷茫。饮酒作兴应有度，吃喝过度身自伤。　　

　　涉黄涉毒更恶习，害已害家害他人。时刻谨慎抵诱惑，莫使身躯脱灵魂。

　　二十出头初登台，虚心求艺学他人。三十而立正青春，行内业里起名声。　　

　　四十不惑展风貌，杏坛因我而骄傲。五十知命天地宽，悉数才技传后辈。

　　六十花甲归田来，回首一看应无悔。七十八十见儿孙，笑谈当年为师经。　　

　　去时不带半根草，只因来时一颗心。吾今拙作《为师训》，说与同仁细细吟。

　　会议室主席台上均匀地摆放着学生们在劳技课上精心制作的五簇绢花，枝青叶碧，花红蕊黄，栩栩如生，实是惹人。

　　一届二次教代会正在学校会议室进行着，陆自为在作开学工作相关事项报告：“……所以这本校的教育目的、目标等等，我在办学之初早已阐明，今日不再复述。而这一学期、这一学年的工作重点，是要逐步完善学校的各种规章制度，让本校成为一所与众不同，富有特色，依规而治，充满生机的新学校……”陆自为呷了口茶继续说，“下面我重点谈谈学校民主管理中的一个重要环节——监督制度。受几千年来封建专制思想的影响，我国长期以来在民主监督方面是非常苍白无力的。即使是在今天，对一个单位中的领导人员，特别是一把手的监督几乎是流于形式。所以贪污、浪费、大吃大喝等是屡见不鲜。而我来此地办三江学校，不想让它成为流星学校，而欲成为恒星学校。那就得除了制定公平、公正、合理、完善的规章制度外，还得制订严格的监管制度。大家不要以为这三江学校是一所完全的私立学校，是我陆自为私人开办的，我便可随意地想这么样就这么样。要是那样的话，这学校尽早会完蛋的。我时常在想一些问题：一是这办学校的钱是我陆自为的，是我前些年走南闯北，呕心沥血，熬日熬夜，披星戴月辛辛苦苦积攒下来的，但也是我们公司上下近百人早起晚睡，一月一年、一针一线辛辛苦苦做出来的。若是没化好这每一分钱，既对不起我自己，更对不起支持帮助我的人，也对不起那些正在日夜操劳的职工们，同样也对不起在座各位与我一起为了三江学校明天而努力奋斗的老师们。二是我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其脑力、体力是不可能办好所有事情的。就如这学校资金该化在什么地方，那项先化，那项迟化，是应该、也必须听听大家的意见，集中大家的智慧，总比一个人的智商要强吧！再说这三江学校若能不断发展、持续长远地办下去，我也终有一天要退下来的，不可能永远当这校长。所以为了这三江学校的持续发展，我必须将我的办学宗旨一以贯之下去，也必须以民主观念来管理，以法治思想来治校，使这也成为本校的特色之一。”

　　“这陆校长也真是的，学校刚办一年便想到了今后要退职。”底下有教师嘀咕说。

　　“这对一把手的监督，不是管住他校长自己的手吗？木匠做枷，自做自戴。”一教师也说道。陆自为也听到了这声音，便接话道：“表面上看是捆住了我、或是后任校长的手脚，但从另一角度却又是保护了学校的领导，因这可以最大程度地避免学校行政首长犯大错误。”

　　……

　　“下面由教导主任严老师作学校各类规章制度草案报告。”主持会议的工会主席邓焕宣布说。严教导徐步走上主席台，对着话筒说：“本学期至以后学校将实行的各类规章与制度，已发给各位教师，为节省时间，我不再一一宣读了。接下去就按上学期末的分组进行讨论修改。大家必须郑重其事，现在尽可发表你的意见与建议，如有不同意见，当面提出。而一旦形成了决议，在本次教代会上得以通过，那就得遵照执行了。你们大多经过上一年的经历，应该知道我们的陆校长可是很较真的，执行起校纪校规来是板板六十四，一丝不苟的，那怕是对他自己也是一样的。当然大家更清楚这陆校长绝不是打击报复、给人于穿小鞋之辈，所以各位尽可放心，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大家就按原来的四个小组，到各自的地点展开讨论。”邓焕老师示意教师们向各自讨论的场所走去……

　　工会主席邓焕所在的小学低段组，对如何监督学校行政权力、校长的经费使用讨论很是热烈。一教师说，对学校的账目，工会兼教代会委员会随时查阅是不太现实的，而到每学年结束时的教代会上审议，又是空的，流于形式的。所以应确定个一个期间，进行定期监督。有教师提出每月查阅一次，有的则认为一季度一次，也有提出平时老师的工作很忙，等每学期常规教学工作结束后详细检查一次即可。最终大多数启同于一季度查阅一次，而每学期末学校的收支账目在学校内部详细公布，接受大家监督为佳。学校平时一些较小的行政事务由行政会议决定并施行即可，而涉及教师切利益身，或事关学校发展前途，或资金投入较大（如十万元以上）的项目，则至少得由教代会委员会会议审议通过，并由教代会负责人（工会主席兼）副署后方可施行……

　　初中组讨论的重点在工会（教代会）委员会的建立程序与人员构成上，大家认为学校中层及以上领导一般不得兼任工会委员，以避免既当运动员又当裁判员现象的出现；工会主席及其各委员一律由全体教职工民主普举产生，在七名委员中每年至少须更换两名，工会主席也最多连任两届六年，再过两届，六年后方可再次参选……

　　陆自为参加的是后勤组的讨论。食堂成员提出，既然校长常讲工作不分贵贱，只是分工不同，那员工的工资就不该与普通教师有较多的差距。对此陆自为作了说明：本校所有教职工的基本工资主要一由各人的学历来确定的。学历的不同造成这一块上各人的工资差别；二是工龄工资是人人有份的，只从业时间长短而造成的少量差别；三因教师是专业技术成员，拥有各级技术职称，也就获得相应的技术职称工资，在这块上造成了与大多无技术职称的后勤成员间的工资差别。所以学校鼓励食堂等后勤人员，提高自己的文化学历，特别是专业技术职称，食堂人员若能考得国家承认的中高级厨师等职称，那是完全能够领得与教师相当的工资的。在这方面本校是没有临时工、正式工之分，都是合同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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