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蹊径通幽
大厅门口两个黑衣汉子满身血迹,一人执雁翎刀,对着杨宛玉等人高声呼叫;另一人执铁棍,背负一只鼓鼓的布袋,正是昨夜自矿场与庄勉一同赶回的杨平、杨二。
孟百岁喝道:“杨平,我命你二人守入谷水道,怎到了此处?”
杨平长叹一声道:“谷主、孟巡谷,金人早已暗入谷内,隐匿于鲤鱼嘴边的密林中,水道守与不守,已无关大局。此时谷内已为樊、汤、宋三族中的叛贼所制,谷主要速速离了此地!”
术甲哈哈大笑道:“事已至此,还想逃吗,还不与我束手就擒?”
杨平怒道:“金狗,你来擒我!”左手将雁翎刀背在身后,右手自怀内掏出火折,用力一吹,那火折立时火苗翻动。
杨二更不多言,自布袋内取出两枚黝黑铁球,正是昨夜所携的“花豹子”,在火上燃了,眼见铁球下灰黑色的引信嗤嗤作响,火花四溅,杨二单手发力,一枚“花豹子”直射向厅内,正击在术甲与汤有轩之间的青石地板上。
汤有轩识得厉害,杨二出手之际,他早已倒跃两丈,扑地伏在墙角一处。术甲为人机灵,他虽未见过“花豹子”,但也知绝非善与之物,待见汤有轩仓皇急退,知道不妙,高叫一声:“大哥,速退!”就地急滚丈余。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花豹子”击地引爆,火线四射,一阵浓烟充斥于厅内,巨大的冲击力顿时炸断两根厅柱。此物平日只在矿场中用以开山炸石,今日危难时用之攻敌,不想威力奇大,一攻见效。
杨平不待浓烟消去,再取两枚,与杨二联手再射,一枚将厅内东墙炸开,另一枚却落在樊方地身侧不远。
樊方地还未来及闪躲,那“花豹子”早已炸开,他只觉似被一柄大锤猛击于身,整个人便如一根断了线的风筝,被疾风一带,重重摔在墙上,半个头颅碎裂,顿时气绝于地。
眼见如此,麒麟子大惊,哪顾得再出剑伤敌,反手一掌将后墙的大窗击碎,自窗口一跃出厅。这厅内地狭人多,任你轻功如何高明,在此烈火暴雷冲击之下,也断难纵跃避让。
此刻四根厅柱已断了两根,另两根也咯吱咯吱作响,东侧半片墙体开裂,屋顶已是摇摇欲坠。
术甲、汤有轩等人在浓烟中目不得见,又怕杨平、杨二再将此开山裂石的“花豹子”接二连三的抛出,各自悄然伏在一隅,不敢稍动。
过了良久,浓烟渐渐散去,见无异状,几人才起身查看,厅内一片狼藉,地上横七竖八的杂陈着几具尸体,除樊方地之外,另有几名汤、樊族人也被当场炸死,麒麟子与杨宛玉等人却不见了踪影。
术甲一跺脚,叫道:“竟让他们逃了!”
汤有轩冷笑道:“逃?哪有那么容易?”
术甲急道:“汤巡谷,我属下二十人伏在水道一侧,只怕阻不住这几人,我等速速赶去!”
汤有轩摇头道:“水道虽距此不远,但溪边一片开阔,极易被追。且经水道出谷,必乘小舟,由谷内至外,须逆水而行,哪里走得快?这几人不是痴人,必不会经水道出谷!”
术甲道:“难道谷中另有出谷之所?”
汤有轩道:“别人不知,我却知道,鲤鱼嘴对岸山崖之下,该有一处暗道可通谷外,我等立时便追过去。若杨宛玉、孟百岁出谷,这二人武功高强,一旦恢复了元气,只怕就不易对付了!”
术甲道:“不错,今日定要将此二人擒下!”
汤有轩道:“麒麟子先生却到了何处?”
术甲道:“无妨,我大哥武功高强,定是发现杨宛玉等人的踪迹,一路追了下去!”
两人对望一眼,再无他语,汤有轩一马当先,术甲与数十名黑衣汉子紧跟其后,向鲤鱼嘴急奔而去。
且说杨宛玉等人如何自厅内逃出,原来,杨平见三枚“花豹子”掷出,麒麟子一干人等四处闪躲退让,厅内又浓烟滚滚,忙欺身入内,向杨宛玉、孟百岁适才所处方位踅了几步,低低道:“谷主!”
耳听孟百岁压着嗓子回道:“杨平!”
杨平急走几步,黑烟中也不知抓住孟百岁或是杨宛玉,沉声道:“快走,快走!”
两人在烟幕中夺门而去,待到了厅外,杨平见所抓之人正是杨宛玉。身后不远,孟百岁亦召唤芍药、庄勉鱼贯而出,好在厅内大乱之际,几人所处之地相隔不远,这才能在双目不见的情形下不落一人,结伴闯出。
此时,厅外早已乱作一团,数百名黑衣人与数十名金国武士,各执长枪短刀,四处追杀谷民,花王殿外一片哀嚎呻吟,惊呼乱叫。
杨宛玉叹了一声,不由珠泪滚滚,悲道:“作孽呀!谷民何罪,竟遭此大难!”
杨平急道:“谷主,你与孟巡谷均身负重伤,宜速速出谷,只有保重自己,方有再整旗鼓之日!”
庄勉道:“不错,昔日我惶惶逃难,并非我怕死惜身,实在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无柴烧!”
孟百岁亦道:“谷主,宋、樊二贼已伏诛,汤有轩与金贼勾结,日后我谷民必遭金人欺凌。我等身死无妨,谷主却要留有用之身,来日救我父老于苦难。今日大难造就,你多留无益,快快出谷吧!”
杨宛玉虽年岁不大,但久为一谷之主,向来颇负智计,行事果敢,少一思索,也就深知几人所言有理,她双眉一展,低声道:“也罢,我等几人先出谷再说!”
芍药向前扶住杨宛玉,庄勉搀起孟百岁,杨平断后,杨二开路,几人自花王殿侧急急往东南方向而去。
其间,虽有数人阻得去路,但寻常金人武士,却哪里是杨平、庄勉和芍药的敌手。至于谷内樊、宋、汤姓反叛之人,平日素来敬服杨宛玉、孟百岁等人,虽今日随其族主叛谷,却无一人前来拦阻。
待过了千年牡丹树后,杨宛玉委顿不已,她半倚在芍药身上,以手指向西北,弱声道:“水道必有金人重兵把守,难得出去,我等……我等去鲤鱼嘴!”
杨平道:“谷主,鲤鱼嘴乃金人藏兵之所,且那里死路一条,怎出得谷去?”
杨宛玉面色苍白之极,右手用力一挥,道:“你莫多问,只管……只管依言而行!”
杨平不敢多言,孟百岁等虽有疑惑,但值此千钧一发之际,亦无暇多问,几人再折向西北,向鲤鱼嘴而去。
一路之上,杨平、庄勉四人轮流搀扶孟百岁、杨宛玉,不敢少停,约莫两炷香的功夫,远远望见鲤鱼嘴岸上那片密密的松林。
庄勉感慨颇多,数日之前,他与芍药还在这树林中习武修气。不想数日之后再经此地,却是为了逃难,后有追兵,前路未卜,难道自己竟是多灾多难之身,到哪里哪里便有灾祸不成。
回头见芍药却是满面喜色,虽一路搀扶杨宛玉,汗流如水,脚步踉跄,显是筋疲力尽,却神采飞扬,倒似是遇到喜事一般,心下不由一怔。
恰好此刻,芍药目光向他望来,两人目光相遇,芍药满面通红,眉眼间喜气洋洋外,又有几分娇羞。
几人奔入松林,林中并无金国武士,想是麒麟子等人觉得一鼓出动,必获大胜,无须留人驻守。回望也无人跟来,众人心下才略略一松。
路经那晚庄勉与芍药偷听樊方地、宋豹与麒麟子、术甲私议的大石时,庄勉忽觉心底一暖,居此谷中虽是寄人篱下,但芍药待自己却一向颇好。
穿过松林,便至湖边,这小湖名“鲤鱼嘴”,内窄外宽,颇似鲤鱼之口,此时几人所处方位正是窄窄的鱼嘴,处于正南。对岸紧邻山崖,相对宽广,便如鱼腮。东西两岸却狭长得多,只是这小湖并不甚大,方圆也不过七八里地。
杨宛玉低声道:“杨二,你自此处向东行一里不到,寻一岩洞,洞中备有一小舟,速去…速去携至此处。”说完喘息不已。
杨二不敢少待,微一颔首,急匆匆沿湖往东而去。
孟百岁关切道:“谷主,觉得怎样,内伤可重?”
杨宛玉喘息半晌,又低声道:“汤有轩这一掌当真了得,若非我‘浣花神功’护身,只怕已要了我的性命。杨平…你来负我……负我……”
庄勉见她脸色便如白纸一般,更无半点血色,浑身摇摇欲坠,心下暗暗担心。
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远远看见杨二背负一尖尖的小舟,大步跑了过来。
庄勉忙迎了上去,两人合力将那小舟放入水中。小舟颇小,宽约四尺,长约八尺,最多坐得四五人而已,且拥挤不堪,而要想六人齐齐上船,那是万万做不到了。
杨宛玉半伏在杨平身上,又道:“杨平,你先放下我。我等虽失了此谷,来日必定重回,重回之日,谷中须有内应。你便留在谷内,暗暗联络我杨、孟、黄姓族人,以待复谷之日。你……你先在谷内寻一安身之地,切莫泄了行藏,否则就…危险了!”
杨平双目含泪道:“谷主,我理会得。你好好养伤,我在谷中日日盼得各位归来!”
庄勉上前几步,将杨宛玉接过,负在身上,耳听杨宛玉低声道:“有劳了,庄公子!”
庄勉只觉一具温软的身躯伏于其背,鼻中闻到一股浓重的少女体香,似馥似麝,几丝秀发便拂在他后颈之上,不由心下一荡。他随即收摄心神,暗暗骂了自己几句:“如此危急时刻,竟还有这种龌龊的念头!”
转头再看时,杨平的身影已隐在松林之中,而杨二持桨站在船头。庄勉不敢耽搁,几步行至船边,一手抓着杨二伸过来的木桨,一手向后挽住杨宛玉,踏上小船。
芍药紧跟其后,自后扶着杨宛玉,亦离岸登舟。
孟百岁肩伤甚重,一边急往船边去,一边不住催促道:“快走,快走,汤有轩这贼子说不定片刻便到……”他话音未落,忽听身后有人“嘿嘿”冷笑数声。
几人大惊,回头看时,见一棵矮松之上,一人单脚立在一根细细的松枝上,随着松枝上下左右摇荡,正是适才与杨宛玉大战的麒麟子。
适才厅内大乱之时,麒麟子跃出窗外躲避,见厅内浓烟一片,一时未敢冒然入内,不想刚好看见杨宛玉一行急急逃出,心里一动,便欺身跟来。初时他不知几人欲逃往何处,便一路悄然跟随,也是麒麟子轻功绝佳,杨宛玉一行竟未察觉。待见几人立时便要驾船入湖,这才自松林中现身。
孟百岁面色大变,扭身停在当地,静立不动。
芍药忙叫道:“孟伯伯,快上船,这人凶的很!”
孟百岁双眉一挑,回头叫道:“杨二,快行船,我来挡这金狗!”
庄勉叫道:“孟老伯,快走,你身负重伤,怎挡得住这贼子!”
孟百岁厉声道:“杨二,快走,再迟了片刻,谷主便走不了了!”
杨宛玉昏昏间,在庄勉肩上低声道:“不可……不可因我一人…将孟巡谷……置于险地……”
杨二看看孟百岁,再看看杨宛玉,一时不知该听从何人吩咐。
麒麟子冷笑一声,高声道:“先将那美貌谷主与我留下!”身形一晃,彷佛御风而行,轻飘飘掠往船边,左掌右剑,起手便是袭攻之势。
孟百岁药锄一摆,一记“青萍之末”,自下往上攻了一记,这一招相机而动,攻的极巧,若麒麟子不改其势,直击小船,这一锄便正击在其两腿上。
麒麟子无奈,长剑虚虚一点,封住药锄攻势,身形下坠,立在孟百岁身前五尺处,恨恨道:“又是你这老儿,今日先送你归西再说!”
孟百岁咬牙道:“好金狗!”不待麒麟子出剑,连攻两锄。
麒麟子侧身避开,孟百岁回首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庄勉急道:“孟老伯,你……”
眼见麒麟子长剑幻出一道亮光,孟百岁重伤之下,身形缓慢,这一剑已自其右肩刺入。
孟百岁嗬嗬出声,竟不顾右肩中剑,如疯虎般左掌一掌挥出,正击在麒麟子左臂上。
麒麟子不想这老儿竟不顾性命,愕然间中其一掌。可惜孟百岁几日来连遭重创,又一路急行,加上年岁已高,此时已濒油枯灯灭,这一掌虽挟愤而出,却也只让麒麟子略感疼痛而已。
孟百岁不顾门户大开,再出两掌。麒麟子见敌手如癫如狂,一时气馁,只得连退五步,暂避锋芒。
孟百岁转身将药锄用力抛向船边,重重击在水中,水花四溅。他双目尽眦,怒吼道:“杨二,再不行船,老夫先将你击死在这湖边!”
杨二仰天长叹一声,悲声道:“孟巡谷…”双手持桨在岸边岩上用力一点,那小船猛的一荡,急速驶离湖岸。
杨宛玉“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芍药大哭起来。
杨二两臂如铁,处此危境中,更是运桨如风,那小船越驶越快,转眼已远离湖岸数丈之远。
耳听身后孟百岁狂声大喝,又夹杂数声惨呼,几人心下均如刀割剑剜。
庄勉泪如雨下,忍不住回头望去,见孟百岁半伏于地,双壁紧紧抱着麒麟子右腿,须发之上,早已为鲜血染红。眼见麒麟子长剑倒出,一剑插在孟百岁背上,庄勉只觉眼前一黑,不敢再看。
想起二人深山相识,一年多来,孟百岁待他一如慈父,便是昨夜,重伤之下,他仍意气风发,运筹谋划,不想转眼之间,竟成阴阳永隔,庄勉只觉肝肠寸裂。又觉杨宛玉伏在自己肩上,气若游丝,心下忧急交加,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小舟此刻已行至湖中,小湖两岸不宽,眼见再经一时三刻,便至北岸,只是北岸均是千仞巨岩,小舟却往何处靠停。
杨二汗如雨下,浸透了衣衫,却丝毫不敢懈怠,一桨一桨的猛扳。此刻湖上风大,顺风而行,船速更快。
再过片刻,小船距北岸不过两三丈远。庄勉和芍药顾不得心痛,放眼寻觅,且看能靠舟何处。而即便有处停船,下船之后,又往何处容身。麒麟子既来,汤有轩等人片刻便到,待其备了舟船,这数里小湖,又如何能护得几人周全。
正六神无主时,庄勉忽觉杨宛玉在其背上微微一动,听她弱声道:“小舟贴着山崖,转向西行……”
庄勉忙向杨二道:“谷主命沿北岸向西行!”
杨二“啊”了一声,匆忙间看了庄勉一眼,在船左急打了几桨,那小船在离北岸五尺远之处,沿着峻峭的高崖转而向西。
约行了数丈,转过一处山嘴,那高崖忽向内凹去,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湖湾。这湖湾入口处不宽,两丈不到,向内却延的颇深,最深处距入口有数丈之遥,宽仅数尺,杂草丛生,也不得见是否还有水路通行。
杨宛玉在庄勉耳边小声道:“划入…划入湖湾……”
庄勉忙道:“杨二哥,快入这湖湾中!”
杨二也不多问,桨往右划,小船驶入湖湾,初时颇为宽阔,小舟居中而行,两侧距山崖均有七八尺有余,渐次变窄,几人目往前望,彷佛是两侧山崖在缓缓挤压过来一般。
约行了十余丈,便至初时目光所及的最深处,待拨开长草,其后竟有一条窄窄的河道,最窄处小舟将将可过,略宽处也不过五六尺而已。好在水深尚可,小船有四人乘坐,吃水不浅,却不觉船底为沙石所撞击或擦到。
想是这河道平日里便隐藏在杂树野草间,极不易被察觉。偶有人湖中荡舟,途经此处,见其内阴森可怕,自不会深入一探究竟,以致数百年来,谷中少有人到过此处。
河道两壁夹峙,其上天如一线,有时巨岩突出,竟连一线天也难以得见。河水一会折向西南,旋即又转向东北,百折千回,曲曲弯弯,再行里余,连杨二也不知此刻船行何方。
河内常年难见日光,阴暗潮湿,石根处长满草藓,腻滑不堪。不时有野藤自上垂下,深入水下,又偶有枯枝乱根,堆在河中,小船渐渐难行,每每需杨二以船桨先开路疏道,将水底枯枝曳出水面。
庄勉眼见如此,便将杨宛玉安置于船尾,由芍药照看,他抽出短刀,割断长藤,与杨二协力行船。
如此艰难前行,又行了五六里远,忽听“咔嚓”一声脆响,小船猛的一振,却是船底撞上一处山石,顿时裂了个大缝,只片刻间河水便溢入船舱,这船是用不得了。
杨二将长桨探入水中,好在此处水已不深,他率先跳下,河水只漫至其腰间。
庄勉随后入水,一手扶船,一手挽着杨宛玉,慢慢挪其到船边,双手环扣,将其高高抱在胸前,她重伤之下,如何再敢在冷水中浸泡。
杨宛玉偎在庄勉胸口,气息微弱,见庄勉满头汗水,微微颔首,以示谢意,但她从未与一青年男子如此紧密相依,不由羞意大生,只得将一双妙目闭上。
庄勉却不敢看她,匆匆一瞥,便将目光转向别处。但心头激荡,却非这一转了之。杨宛玉本就极美,此时娇弱无力,吹气如兰,重伤之下,更让人怜爱横生。
待芍药也跳下水后,那小船被河水所浸,已半入水底。
庄勉抱着杨宛玉,芍药拉着杨二手臂,四人涉水而行。河水冰冷刺骨,庄勉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侵入,慢慢渗进身躯四肢,只走得数步远,浑身便如坠入冰窖一般。
又前行了二里有余,地势一路向下,河水却渐渐变浅,到后来不过没过小腿,只是水中寒意更胜。庄勉只觉得两脚麻木不堪,几无半点知觉。回头见杨二两手抱胸,脖子微缩,早已冻得难以忍耐。芍药更是嘴唇乌青,浑身瑟瑟发抖。
庄勉大急,如此下去,他与杨二还罢,芍药非要生一场大病不可。他犹豫半晌,讪道:“杨二哥,芍药年幼,只怕经不得这冰水!”
杨二一怔,忙道:“芍药,快来,二哥负你,别冻坏了你!”
芍药还未搭话,杨宛玉睁开双眼,低声道:“无妨,再走片刻,便可离了河水,不如快走几步!”
几人早被冻得萎靡不振,听她如此说,心下大喜,发力再往前行。果如杨宛玉所言,只走了片刻,转过两个小弯,河水愈来愈浅,终于两侧露出河床,只在河床正中,还有一股河水急急流去。
几人跳出河水,在河岩上连连跺脚,过了半晌,才觉得足底生温,慢慢恢复些许知觉。
芍药见杨宛玉精神稍好,问道:“谷主,我们到底要去往何处?”
杨宛玉缓缓道:“傻丫头,自然是要逃出谷去!”
杨二道:“此处竟能出得谷去?”
杨宛玉微微点头,又道:“一路急赶,几位均辛苦之极,好在这一路所行已然不近,汤有轩即便能赶到此处,也需一时半刻,庄公子,你且放我下来,我要运功疗伤。杨二、庄公子,再烦你二人沿山岩上攀,多寻些松枝干柴可引火照明之物!”
这一番话说的少急,杨宛玉连咳数声,顿时面色通红。庄勉选一处平整的白石,将其放于其上,使芍药在旁照料。杨宛玉双膝端坐,两手合并,状如花蕾,慢慢闭了双目,不再出声。
庄勉心下一惊,杨宛玉如此运功,与芍药所传修炼内气之法,姿态殊无二致,难道这便是令樊方地艳羡不堪的什么“浣花神功”吗?
他不敢多问,与杨二向前悄悄行了四五丈远,顺着山岩往上攀去。
两侧山岩将河道夹成一缝,又有大石犬牙交错,虽颇为腻滑,向上攀爬倒也不费功夫,两人相援互助,不一会便爬至五六丈高,抬头上望,见那山崖顶处仍高高在上,似是离天不远。
此处平日里能略得日光,一棵老松在岩缝间奋力生长,亦不知经过了多少年风雨,才在这极狭的空间中弯弯曲曲的长出十余个大枝。
二人抽出短刀,连斩了七八个长枝,又将自山崖高处掉落的枯枝寻了十余根,顺着一侧山崖滚下,这才起身往下。松枝坚韧,又处此崖缝间,砍伐颇不得其便。这一番功夫下来,不但费时不短,两人亦浑身大汗,不过也将适才的寒意完全逼出体外,身躯暖了许多。
待二人重又下到河床上,见杨宛玉运功已毕,一只手扶着芍药,半个身子斜斜倚着山崖,虽面色还是苍白的吓人,但两腮略有血色,精神也好了许多。
杨二喜道:“谷主,你伤好了!”
杨宛玉微笑道:“汤有轩武功不弱,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片刻便愈。不过,此刻已好了许多,自己慢慢行走该是无恙,终不能…终不能再劳烦庄公子!”
庄勉忙道:“此刻大家同舟共济,谷主何须客气!”
杨宛玉道:“再往前去,有一直入地腹的山洞,谷内先辈历代相传,此处可出得谷去。”
芍药道:“谷内还这样一条出谷通道,怎么没听人说起?”
杨宛玉道:“这秘道乃数百年前我杨姓的一位先祖发现,为防谷内突有天灾人祸,能为我六姓人留一后路,他便秘而不宣,只将此道画在一张图中,由历代谷主代代相传,连谷内巡谷也不得知悉此事。只是后世我谷内向来太平,并无外侵内乱,以致这秘道渐渐被人忘了,历代谷主也从未再探究竟。先父临终时,竟连此事也未告知于我。后来,自先父遗物中,我偶获一图,心下好奇,多方探究,这才知此处尚有一条出谷秘道。只是,据图中所标,此路颇为艰险,也不知是否有些怪蛇异兽。但今日事出无奈,也只得铤而走险了。”
庄勉道:“也罢,如今后有追兵,除此之外,亦别无善法!”
杨宛玉对庄勉点了点头,又环视几人一眼,轻声道:“我等几人在此耽搁的时间不短,只怕汤有轩不久便到,既无退路,便携些松枝干柴,速速寻此秘道吧!”
闻听此言,几人心下一紧,也无暇再多问几句,杨宛玉、芍药在前,庄勉、杨二在后,以长藤将适才所伐松木枯枝捆在一起,背在身上,再动身急急前行。
离了河水,行走自是快了许多。沿溪边往下,地势继续变低,水流却更加小了,到最后只剩下一道如线。
芍药道:“谷主,寻常溪流,越临下游,水势越盛。怎么此处到了下游,河水反而没了呢?”
杨宛玉微一思索,慢慢道:“适才所讲的出谷秘道定然距此不远,这秘道其实就是贯穿山腹的巨大山洞,我等此时所行之处,只怕地下数尺便是空处,河水流经,该是透过细孔渗入地下,故此水势变小。”
听杨宛玉如此说,几人恍然大悟。
再行数里,两侧山崖愈加窄紧,倒像是两壁相吸,渐渐生长在了一起,终于在一处转弯之后,合二为一,几人一直所行之岩缝由有变无,只余一座巨大的山体耸立于前。只在崖根处发现一不大的山洞,上下左右均有六尺,洞口怪石嶙峋,却无一根野草杂木生长。
庄勉疑道:“此处山洞,便是出谷秘道的入口吗?”
杨宛玉皱皱眉头,自言自语道:“若按图中所标,该是此处,只是这山洞如此模样,便可通山腹直至谷外吗?”
芍药道:“事到如今,即便不能通出谷外,我们也无退路了!”
杨宛玉道:“芍药所言不错,庄公子,杨二哥,我们便进这山洞,且看牡丹仙子能否保佑我等得脱大难?”
杨二点了点头,当先一人,踏着些乱石,迈步入内。
杨宛玉与芍药居中,庄勉断后,几人依次入得洞来。
初时数丈,借着些洞外微光,尚能看清洞内四壁乱石,再往里去,便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洞内奇冷,庄勉和杨二适才一番劳作后,身上所带的一丝暖意,瞬间便无踪影,一下子又重回冰窖。
杨宛玉低声道:“洞中太冷,我等又无御寒的衣物,要暗运真气,使其周天循转,不可停息,否则过不了一时三刻,便会被冻僵了。”洞内回声甚响,杨宛玉第一句话一出口,四周便传来一阵嗡嗡的回声,几人怵然一惊。
待听清楚杨宛玉之语后,庄勉和芍药便暗暗运气,使其在体内缓缓运转,只是二人修习时间尚短,又不得其便,真气便不如杨宛玉那般可随心所欲的周天运转。但聊胜于无,慢慢便不觉得如刚入洞时那般寒冷了。
杨二身体强壮,但内力浅薄,反而最难耐洞内的寒冷。
杨宛玉低声道:“据图中所载,此洞内艰险难行,颇多深渊暗河,乱石锐岩,稍有不慎,只怕连性命也要丢在这里。杨二、庄公子,可将你二人所负松枝燃了,以此照明,看可有道路可行?”
几人这才明白,杨宛玉命二人攀岩取柴,原是为此。
杨二燃了火折,选一根半干的松枝,在火头上烧了半晌。松油自木中溢出,松枝慢慢着了起来,渐渐火势增大,成了一根天然之火把。
杨二举起火把,向四周照去,黑暗之中,那火把照的颇远。几人见所处已比入口处大了数倍,周边均有数丈之阔,正中有一条四五尺浅浅的溪水,两侧却布满了银色的石柱,下粗上尖,倒似是一根根秋后的竹笋。火光下银光闪闪,又似浪花于急流处溅起,瞬间被冻住一般。
杨二趋步再往前走了丈余,着眼处均是如此石柱,只是粗细不一,粗者四五人环臂难抱,细者下部如海碗一般,顶部竟如一根长矛,尖尖矗立。各石形态万千,细看片刻,有如罗汉降魔,有如观音坐莲,有如猛虎下山,有如长蛇戏水,在火把耀映下,不时变幻出缤纷五彩,若不是处此后有追兵、前途未卜间,倒真是人间奇景,等闲难以得见。
杨二又将火把举过头顶,几人抬头看时,不由大惊,石洞之顶高低不一,高处有数丈,低处仅有数尺。各处亦长满了与地上一般的石柱,只是顶部石柱呈倒立之态,便如一根根巨大的长剑、巨矛,彷佛瞬间便往地面插落一般。几人所处之地,虽暂无异状,但黑暗中若有一根石柱悄无声息的落下,那便是灭顶之灾。
杨宛玉道:“无妨,这石柱长于洞内,不知有几百数千年,若无外力相加,断不会掉落于地,各位不需过于挂心。”
听她如此说,几人少少放心。
杨宛玉又道:“杨二、庄公子,烦你二人再沿此溪水往前探行,按图中所示,约二里左右,便是一道数丈的深渊,其上有一石梁,宽约尺余,甚是险峭。你二人小心前行,若前处果如此状,那我所见之图便非虚妄,我等据此图,出谷便大大有望!”
杨二与庄勉齐声答应,持火把沿溪边乱石往前去了。杨宛玉与芍药选一处矮石,坐下等待。眼见二人在一团火光中渐往前行,芍药忍不住叫了一声:“庄哥哥……”
庄勉回首道:“怎样?”
芍药嗫嚅了半天,似是难以启口,终于道:“千万……千万小心些,早些……早些回来!”
庄勉心头一热,温言道:“知道了,你好好照顾谷主,不要着急!”
芍药“哦”一声,声音却充满了忧急之意。
待庄勉和杨二转了一个弯,慢慢走远,火光渐弱,终于无可所见。
芍药与杨宛玉重又陷入黑暗之中,芍药心下惴惴,这洞内除了那先祖之外,数百年来只怕再无人走过,谁知哪里又藏了多少玄机,庄哥哥每往前多走一步,都不知要遇到什么凶险。
她一弱质少女,与一个重伤的谷主处此千年古洞中,四周一团如墨漆黑,心下的恐惧实在难以言表。但庄勉一去,不觉间心里一股莫名的隐忧竟盖过恐惧,一时只觉得焦虑之极,难以静坐,她不停的起身翘首凝望,在乱石间来回走动,但那黑暗便如乌云、浓墨一般,厚厚密密,难以化开,即便睁大了双眼,又哪能看得见最近处一丝一毫的物象。
杨宛玉低声道:“芍药,稍安勿躁,庄公子是有福之人,便有风险,也必能逢凶化吉。”
芍药低低的叹了一声,慢慢坐回,侧耳细细倾听,想知前方可有些的声响。但此刻洞内却一片静寂,毫无声动。
只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芍药却觉得好像过了数年一般。终于,前方忽有几声模糊的脚步声传来,芍药一下跳了起来,向前迎去,脚步声越来越响,旋即火光耀过,杨宛玉亦起身站起,自言道:“回来了!”
果然片刻间,庄勉与杨二在乱石间急急走回。
芍药高声道:“庄哥哥!”
庄勉小声的应了一句,还未回过神来,一个温软的身躯已扑在他怀中。
庄勉一窘,听那人忙不迭声的叫道:“庄哥哥,你没事吧,我担心的要死,担心的要死……”
庄勉知是芍药,他心下感动,眼眶一热,伸手抱住了芍药两肩,右手在芍药背上轻轻抚摸两下,低声道:“傻丫头,我没事!”随即轻轻推开芍药,又低声道:“还要向谷主回禀适才所探之事!”
芍药似是也觉得自己过于忘形,毕竟这洞内尚有杨宛玉、杨二二人,忙起身躲开。
杨宛玉在其身后轻咳一声,道:“两位适才所见,是何情形?”
庄勉忙道:“谷主,我与杨二哥约走了三里左右,一路情形与此处大同小异,只是道路崎岖难行,洞内时宽时窄……”
庄勉喘了口气,杨二接道:“窄处一人弯身可过,宽处便是谷主所讲的石梁处,火光映射有限,茫茫然看不到四周。但以回声论断,只怕是个巨大的所在。”
庄勉又道:“我与杨二哥小心查看,那里确实有一数丈之阔的深渊,中有石梁贯通两岸,深渊下隐隐有水声,只是黑暗之中,难以一一查明。”
杨宛玉喜道:“那便是了,看来图示果然不错,按其所注,我等定可出谷!”
芍药欢呼道:“好,好,庄哥哥,我与你一同带路!”说完起身欲行。
杨宛玉道:“且慢!”
杨二疑道:“谷主,还有何事?”
杨宛玉缓声道:“前路虽未卜,但大致可行,便有凶险,我等几人该可应付。但别忘了,后还有追兵。我等在此耽误过久,只怕片刻间,汤有轩、麒麟子便会至此,却该如何善后?”
庄勉“啊”了一声,适才只顾探究前路,一时竟忘了身后之敌,若如杨宛玉所言,便是一路前行,一会麒麟子追到,杨宛玉重伤未愈,何人又能挡得了他,何况敌方人多势众,那时只怕这千年古洞便是几人的葬身之所。
庄勉道:“那依谷主,该当如何?”
杨宛玉沉默不语,似是在仔细思量。芍药忽道:“杨二哥,你在谷内所用‘花豹子’可还有,不如在此处也用上几枚,若将洞口封住,麒麟子、汤有轩之流即便到此,也难以入内,我等自然安然无恙!”
杨二和庄勉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庄勉道:“在此处用‘花豹子’?洞内狭小,巨震之下,头顶大石坍塌,又或这头顶石柱掉落几根,我等岂不是自掘坟墓?”
杨宛玉道:“芍药所言不错,除此之外,确实别无他法。我适才细细考量,洞口虽狭,洞内却阔,若杨二选要紧位置安置火雷引爆,洞口被封,洞内未必便会坍塌断裂,且此洞历经千年,早已牢不可破,区区两三枚火雷,倒不致一洞俱毁!我所忧者反倒是,若依此法,我等几人便有进无退,万一前路有异,那也断无退路了!”
杨二道:“自古善人天佑,又怎知前路一定有异,说不定是一路畅通呢!我囊中尚有‘花豹子’三枚,便均用于此处了!”
庄勉虽仍觉不妥,但也知杨宛玉几人所说不错,心下对杨宛玉和芍药不禁暗自佩服,此二人虽身为女子,当机立断、随机应变之心却不逊须眉,只不过相较之下,杨宛玉心思更细,所虑更周。倒是自己一味求稳,虽也无错,但如今日这般困此绝境,犹豫不决间,反而会坏了大事。
杨宛玉道:“既如此,杨二便在洞口布置火雷,庄公子协助于你,我与芍药先寻一处藏身之地,待会火雷发动,这头顶若有大石落下,须不伤及我等才好!”
杨二应了一声“是”,另燃一支火把交与芍药,便与庄勉往洞口走去。
杨宛玉使芍药贴近一侧石壁,往洞内而去,二人举起火把,慢慢搜索,杨宛玉心下明白,须选一远离洞口,且又使杨二点燃引线后,至火雷爆炸前,足以快步赶来之处。
约行了四五丈,二人在石壁上寻得一处凹陷于内的小小岩洞,浅浅如涡,但左右有五六尺见方,四人挤在一起,当可藏身于内。便有大石落下,也断不会伤及几人。
杨宛玉接过火把,仔细察看,见那岩洞除湿漉漉外,全无异状,才放下心来。她先栖身于内,命芍药站在边上,一手执火把缓缓摇动,示意两人藏身之处。
庄勉与杨二此时已行至洞口,杨二在矿场经年专事布雷,一观山势石形,便知将‘花豹子’放置在何处效果最佳,既少损洞内,又可将洞口死死封住。只是此地并无器具,操作起来颇费功夫。
过了数时,杨二才将三枚‘花豹子’放置完毕,庄勉助杨二将几根引线自洞口引向洞内,只是杨二所携引线不多,只引至两丈远时便已用尽。
庄勉二人远远看见芍药手中火把不住晃动,约莫所站之处距那里不下六七丈远,若是平地飞奔,引线燃毕,自可从容赶到。但这洞内遍地石柱、乱石,又漆黑如夜,只怕跑不到一半,火雷便已炸开。
庄勉略有迟疑,道:“杨二哥,就此燃了引线?”
杨二怔了半晌道:“庄公子,你先走,生死有命,我来……”
话音未落,隐隐听洞外一阵嘈杂,似是有一干众人急急而来。
杨二更无迟疑,手中火把一低,那引信得火便着,嗤嗤作响,黑夜中便如一条跳跃的火蛇,在乱石间急急爬行向前。
庄、杨二人不敢少耽,起身向后踉跄急行。火把微光下,庄勉只觉得腿脚不住撞在乱石上,一时也顾不得疼痛,只是发足狂奔。
约跑了不足四丈远,听芍药在前方急呼:“庄哥哥,快,快,引线快到洞口了!”庄勉高声叫道:“芍药,快躲起来!”
忽听“轰隆隆”几声巨响,身后火光大亮,一时照得洞内数丈一片光明,一股气浪四下冲撞。
庄、杨二人借那瞬间光亮,各自伏在一根石柱之下,耳听得大石乱滚,石块互相撞击之声此起彼伏,随即数块飞石呼啸而来,一片撞在石壁上,一片四散落在远端石柱间,洞内一时杂声大作。
几块碎石便落在庄勉身侧,啪啪作响,旋即头顶一根石柱下落,正击在庄勉脸边数寸之地。
过了良久,洞内才渐渐平息下来。
庄勉小心起身,回头看杨二躺在后方不远,低低呻吟。庄勉一惊,忙上前搀起杨二,将其身侧将息的火把重又吹亮,定睛看时,见他左腿被一块拳头大的飞石击中,鲜血淋漓,伤的不轻。
庄勉忙道:“杨二哥,伤势如何?”
杨二挣扎起身,连吸了两口气,抑声道:“无妨,受些皮肉伤而已!”
两人将火把高举起来,再往回慢行了数丈,见那洞口已被几个千斤大石密密阻住,便有精械良具,壮丁数人,只怕也要数日之工,方能打开此洞。
杨二哈哈大笑,黑暗中虽见不得其神情,却也知其甚为得意。
待杨二笑声收了,庄勉赞道:“杨二哥当真是神乎其技!”
二人查勘半晌,才觉放下心来,缓缓往回走了。
远远的杨宛玉与芍药迎了过来,杨宛玉道:“庄公子、杨二,可是大功告成?”
杨二喜道:“谷主,花神庇佑,洞口已封,汤有轩这贼子再想追来,便要先习得钻石遁地之术了!”
杨宛玉轻叹一声,道:“庄公子、杨二哥辛苦了!”
杨二忙道:“谷主,杨二怎敢当此称呼!”
杨宛玉道:“杨二哥,我此时已算不得什么谷主了,你我同族,又长我几岁,便是唤你一声二哥,也无不当。”
杨二声音颤抖,回道:“谷……谷主,杨二虽是一粗鲁汉子,但也知有恩必报,我父母家人,均受先谷主大恩,今日若能护得您安然出谷,也终能报先谷主恩情之万一。”
杨宛玉淡淡道:“杨二哥言重了!”
芍药道:“谷主,杨二哥与庄哥哥阻住追兵,怎么反而你郁郁不欢?”
杨宛玉未复其言,过了一会,才道:“追兵虽阻,前路却多难多艰!也不知我等是终能走出,还是要葬身于此无尽的黑夜之中?”
闻听此言,几人不由一惊。
举目向前,是一片一望无际的茫茫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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