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都是阿傻的大哥亲自安排的。
自从那天他在医院里看见父亲的检查报告之后,伤心之余的他在听了大夫的那几句话之后,这才马不停蹄的给自己的姐夫挂了电话,和他约定好了日期不管父亲怎么样的反对,一定要送他去滨州的医院里做手术,这就是那个大夫对阿傻的大哥当时说的那句话,他告诉阿傻的大哥说只要尽快的做手术,老人的生命还可以顺利的延迟一年之久,在任何人的心里和眼里这并不很长甚至都转眼即逝的那么一点时间,阿傻的大哥他也不想放过,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总会有奇迹出现,所以当他毫不犹豫的下好那个决定并已经付诸于行动的时候,家里的人却还在不知情的蒙在鼓里。直到那个早晨他和自己的姐夫还有姐姐,突然的一起出现在家门前的那一刻,懂事的阿傻这才忽然的明白了那事情的前前后后,所以就那个样子,阿傻他不再敢多说话只是一声不吭的低着头,很是麻利的帮着父亲收拾好之后,便和哥哥一起搀着父亲在那个依旧黑色笼罩的早晨里,送他上了姐夫的那辆小卡车。
车子走了,在那暗黑的夜色里慢慢的驶出村子,看着车子渐渐模糊的影子,阿傻站在那道边上左右为难的想着,给父亲看病可……上哪里去弄那么多的钱啊!自己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那么屈指可数的几百块钱,这摆在那不容还价的医院的门口,简直就是杯水车薪……差的实在是太多了。可自己又能上哪里才能借出来前来呢?
暗黑的夜色里站在道边上的阿傻,远远的看去就像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实在是太微小了。
凭他自己的力量他根本就做不到,因为阿傻知道自己在村里的说话力量根本就达不到那个让人信服的力度,这一切当父亲还是身体强健的那个时候都是由他亲自去做的,可如今父亲老了再也不能为此事左右奔走了,可自己呢?阿傻挖空心思的想着……
他那里知道就在这之前,自己的大哥却早早的把这些事给一一妥善的办完了,给老人看病的那些钱,一些是他自己在学校里给自己的同事逐个借的,剩下的还差着一部分,就都让阿傻的嫂子亲自给拦了过去,她在自己所在的那个单位几乎每个车间都借遍了,就这样两人的钱加在一起算是勉强的凑齐了给老人做手术的一切费用,最后终于在那个天还没亮的早晨和自己的姐姐一块来到了老家。
剩下的那些人们便都知道了……!
哥哥和姐姐还有姐夫都一块去了,在临行前姐姐一再的叮嘱阿傻,让他暂时的先留在家里,因为家中还有母亲她也同样的需要照顾,除此之外那些零零碎碎的家务更是让阿傻离不开,所以姐姐便把他留在了家里,只等自己和自己的丈夫在滨州把一切都安排好之后,再亲自的回家来替换自己的弟弟让他去亲自的照顾老人,直到最后他安然出院。
为了儿女辛苦一生,到老来经落得如此一种颓唐的地步,浑身上下除了一个里里外外伤痕累累的病残身子之外,恐怕也就是那满头的白发了,除此之外你还能想出别的更美好的什么来吗?由此可见倒是自己的儿女啊!会不会、能不能在某一个不顺的日子里,很是顺理成章的想起自己的父亲呢?
阿傻听了姐姐的话——留下了!
……
“小君!今天早晨天还不亮的时候,我就听见外边的公路上有汽车响动的声音,并且不时的还听见像是你姐姐在和你说话,是不是你姐姐和你三哥已经把你爹给送到滨州医院里去了?”
天终于亮了!
阿傻帮着母亲把家里的那一切事物都收拾完了正要准备出去,在院子的大门口上正好碰上了匆匆忙忙赶来的三叔,还没等他开口称呼他三叔两字呢!他的三叔便一连串劈头盖脸的问了那么多。
“嗯!我爹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我她娘也不知道。”
低着头平淡无奇的几句话,说的是那么让人难受。
“人老多病——你不用那么难受,现在得这种病的人多了去了,又不是单单他自个儿,并且人家那治好了的也有的是,你不用这么担心伤心的,人家东乡里就有一个得的也是和你爹一样的病,从做完手术到现在人家都活了五六年了,你要是听大夫那个说法他最多也就是活一年多点,你说这不就出奇了吗?不用那么担心没啥大不了的——啊!你姐和你哥都去了,要是你没啥事的话也去吧!家里的事有你芳嫂子和你二哥,你就不用管了,等会我过去给他们说一声,可能早晨你姐她们走的太早,她们根本就没听见,并且事先又没给他们打个招呼,所以她们现在还不知道哇!”
他的三叔不管是对待哪一家的孩子,都拿着当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对待,阿傻更是不例外。
“嗯……!”
依然低着头像是受了极大委屈的阿傻,声音已经有些哽咽了。
“别哭——小!没事的!啊!你芳嫂子过来了,小芳你爹去滨州医院了,今天早晨刚走了,我这准备着也让小君一块赶过去,那边得有人照顾他啊!到时候家里的一切事务就由你暂时照看着点吧!尤其是你娘她不光是腿脚不利索,眼又看不清东西,所以你尽可能的和他四哥在家里多照看照看吧!啊!”
看着阿傻那难受伤心的样子,他的三叔心里何尝不也是一样的不是滋味?就这样一个家庭还经得起半点风风雨雨吗?可作为老人自个儿哪能也像孩子那个样子动不动为点事就哭眼抹泪呢?他强忍着心里的那份难受用着和平常里一样的语气细心的劝慰着自己的小侄子阿傻,可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无意的扭头间正好看见了,从自己家里出来准备去西院里上厕所的侄媳妇小芳——也就是阿傻的那个芳嫂子。
“啥?三叔……今天早晨走的?俺和小四咋就一点也没听见啊?唉……你说说这个……小君那你吃饭了没?吃完了饭就赶快去吧!要不行的话我和你也一块去看看,家里不是还有你四哥吗?”
还没走到阿傻和三叔的跟前,就看见三叔远远的冲着自个儿想大声却又不敢的着急的说话,情急之下阿是的嫂子便预感着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她便赶紧三步并两步的朝着阿傻这边走了过来,等走近了她这才详详细细的知道了三叔刚才冲着自个儿所说的那一切,当时她的心里就蒙的有点不知所措了,双手垂直的站在那里干嘎巴着嘴巴的愣了好一会,这才慌忙的想起来急声的催促着正要出门的阿傻。
“小芳——小君!你们记住喽!这件事不管咋地也别让你娘和你奶奶知道,她们上了岁数接受不了这些——啊!再一个就是……你不用去了,让小君一个人去就行了,你都去了这家里不就没人照看了吗?现在这天气也冷了你娘她管的需要人照顾了,她自个儿有些时候也照顾不过自个儿来了——啊!”
把自个儿最终的担心另外一件事随口嘱咐完了,阿傻的三叔脸上仍旧是愁眉紧锁,见不到半丝放松的神情。
“啊——这我知道哇!三叔!可是……家里她奶奶确实离不开人,那……就小君自个儿去吧!你快点去吧!君!咱姐和咱姐夫她们等咱爹做完手术后,可能就得回来,你去了也好和三哥两个人轮着班的倒换倒换啊!家里你就不用管了,一切有我呢!啊!”
阿傻的芳嫂子说话办事就是快言快语,从来也没有个犹豫的时候。
“嗯……那谢谢您了嫂子!家里就都拜托您了,我现在就去!”
面对自个儿的好嫂子,阿傻的眼里已经噙满泪水。
“一家人的你说这些干啥?傻孩子你快点去吧!别等了!把该带着的都带着啊!”
这样的嫂子让自个儿趟上,能不说是自己的幸运吗?阿傻的心里那份说不出的感激真的是难以形容,他站在那里一个劲的轻轻哽咽着。
“快别哭了!家里有你嫂子你就不用担心了,快点走吧!啊!我打发小峰他去送你!”
眼看着自己的侄子再也忍不住的开始哽咽出声,阿傻的三叔赶紧一个劲的催促着他快点走,并且还要去村子东边自个儿四弟家里,去叫他的孩子雪峰要他陪同着阿傻一块去阳信汽车站。
“不用了三叔!我到时候把自行车存在车站就行,我自个儿去吧!别再叫小峰了!”
抬起头拿手背使劲的擦干脸上的泪水,很是干脆的哽咽着说完那几句话之后,即刻便转过了身子朝着院子的南墙根底下走去,自己的自行车就放在那里。
“那样……也好!那你就别等了快点去吧!到哪里给家里来个电话,把那边的情况说说,别让家里人都闷着——啊!”
“嗯……!”
听着三叔那不放心的叮嘱,阿傻连屋也没回就那么径直的来到自个儿的自行车旁边,伸手推起车子也没有和娘说一声,就那么的走出院子走过三叔和嫂子那焦急的眼神,再走出巷子来到那条中街上,顺着那条公路向东着急的奔着阳信汽车站赶去。
“唉……小芳!你爹得这个病千千万万别让你娘和你奶奶知道,等会你去一趟你大伯那边把你二嫂你大嫂都一块的叫过来,还有你五婶子和你四婶子也都一块的叫过来,到我那边我一块给人们开个会,给她们说一声别不知在那天的当着她两人的面一不留神的就说走了嘴,那对你爹的病情可是最不好了——啊!”
扭回身子看着阿傻走出巷子的背影,阿傻的三叔就势头也不回的像是自言自语的说着。
“嗯……我知道了三叔!”
在他的身后阿傻的芳嫂子很是忠肯的答应了一声再也没有说话,同样望着自个儿小叔子走远的身影她两眼漠然。
谁也想不到的事就这样凭空而降的发生了,只弄的一家人都焦急的团团转。
在阿傻走后不久,他的三叔便把他院中的那些嫂子们一块的叫到了自个儿家里,亲口把早晨发生的那一切都如实的说给了人们,并一再的强调谁也不准走路半点风声,其原因不光是家中自己还有个八十多岁的老娘,和自己那个再也经不起半点打击的二嫂,最重要的是眼下自己的侄子阿傻和坡崖村的那桩亲事,自己的二哥可是说好了秋后有了时间就给孩子们操办婚事的——这已经是深秋了呀!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所以当着自个儿整个大家庭的亲人他的每一句话在那个当时都是那么斩钉截铁、说一不二。也许是这个消息实在是来的太突然了,突然的谁也不会想到这样的事竟然会发生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家庭里,一时间当阿傻的三叔话音落地之后,整个屋子里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谁也没有张口说话,都你看我我看你的在心里想着……在城市里自个儿不知道,但凡在农村人要是得了这种病,别说是你家里没钱就是真的有钱也未必能见的将其治好,所以阿傻的父亲最终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大伙不用再多说半句话便可想而知,但是那个结果……作为一个大家庭的亲人谁又愿意看见呢?辛辛苦苦可真的是受尽苦累啊!并且自己的小儿子还没有成家……孩子的娘又是那一个样子,跟个残疾人一样也差不到哪去……这样一个家庭、这样一个突入袭来的噩耗,谁不会在心理默默的为其难受?在依旧沉闷了不知多长时间之后,整个小屋子里渐渐的响起了人们那偷偷的轻轻的抽泣声……!
“喂……我咋听说二爷爷去滨州医院了?”
“是啊!我也是刚听见说。”
“在咱县城医院里没查处啥病来,他家里三叔这才把他送到滨州去的,这些都是他院中的那几个婶子说的。”
“是啊?唉……你说二爷爷可真是苦了一辈子啊!”
“二爷爷现在住了院,二奶奶吧有那么个样跟个残废人差不多,家里本来就困难这些……小叔他还没成家……唉!”
“小叔和坡崖的那桩亲事,人家不会因为他这头老人家得病就和他散了吧?现在这孩子们的心事可是难猜啊!”
“不可能——小君叔长得这么好看,小伙子又知道持家,别人家的姑娘想要还得不到呢!她还散喽!除非是吃饱了撑的脑子有问题了!哼!”
“叫我说散了更好……就坡崖那一家子老小?没一个正经东西,要是小君叔真的和她结了婚呐那到时真的瞎了……哼!”
“看你说的……不可能吧!”
“这个世上不可能的事多了,你是没碰上……哼!”
“唉……咋就好人没好报呢?二爷爷那么好的人,老天爷咋就让他得病呢?”
“这个得病不得病的不是个人说了算的,也不是老天爷说了算的,背不住那一天咱自个儿就咣当一下子……死了呢!哼!”
“这年月好人应该会有好报……!”
“可是那又有几个呀啊?”
也不知到是谁走喽了消息,就在那个当天几乎是全村的人便都知道了,大街小巷里人们都在悄悄小声的议论着,议论着那个曾经从十七岁就开始顶家立业的二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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