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累吗?”
“不累!姐姐不累,咱们一会就到家了啊!呵呵!”
躲在姐姐的背后就像躲在母亲的背后一样。
生就脾气倔强的姐姐背着自己的弟弟顺着那条回家的路,一步步艰难的走着。也就是那一个中午姐姐背着刚出院的弟弟,从车站一口气就走出了城镇,当她双脚踏上那条坑坑洼洼的老土路的时候,她真的好想停下来歇歇,此刻汗水已经开始顺着她的脸颊小虫子爬在上面似的慢慢往下淌,弄得自己脸上好不舒服,可是……抬头看看……离着家还远呢!
“姐姐!你出汗了我下来吧!”
“不用!姐姐不累!啊!”
趴在姐姐的背后,阿傻明显感到了姐姐已经出汗了,他那双嫩嫩的小手轻轻的抱着姐姐的脖子,那被风凉透的汗珠早已打湿了自己的袖口。
“君!长大了你想干点啥呢?告诉姐姐!”
他害怕弟弟再想别的,故意的拿话引开他。
“嗯……不知道!”
阿傻哼了老半天最后稚气的说出那三个字。
“好好读书,争取当个有文化的人,别像姐姐这样,不然就会在家种一辈子地,到老也走不出这农村呀!出去见见外面的大世面多好哇?呵呵!”
后面的阿傻并不知道背着自己的姐姐此刻说着些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流出的不止是汗水……由于家境困难姐姐为了让自个儿的二弟好好读书,她早已经退学了,而这些都是在阿傻住院以后的事,当时小小的他那里知道这些?那个孩子不想到外面看看那些花花世界呀?自己的姐姐更是一样,然而这个梦在她主动退学的那天起,也就随之破灭的变成了终生不能实现的梦。长大以后的弟弟还会记得当年那个背着自己一步步往家赶的姐姐吗?再往前走就会看到一个村子了,那个紧挨着路边的村子叫:前袁村!也就是后来姐姐几年以后她自己的那个新“家”他的姐夫姓毛叫毛永春,是一个精明又强干的好男人,据阿傻的回忆也就是自从姐姐出嫁以后,自己的那个姐夫不知多少次的赶着他自己的马车,亲自上门来帮着自己和年老的父亲干活,他不爱说话偶尔也会抽一只烟卷,他坐在椅子上的那种认真,到现在常年在外很少回家的阿傻仍是记忆幽深。
那个村口上有一坐老年间保留至今的石桥,河里干枯的一点水也没有,更别说结冰。
实在是走不动了,姐姐慢慢的把弟弟放下来,就着那石桥的墩子坐在那里,双眼干巴巴的望着那回家路的远处,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伸左手把弟弟拦在怀里。天太冷,他害怕弟弟冻坏了。
“哎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大冷天的在这儿不冻坏了吗?妮儿!你是哪个村的?在这儿等人吗?这冷啊!要不你先和你弟弟到俺家暖和暖和,我叫俺家人送你回家?啊?”
一个路过的老太太,比自己的母亲年轻,她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抱柴火准备回屋做饭,刚出院门口抬头正好看见阿傻和他的姐姐在那桥墩上坐着,大北风里他们就像是没人要的孩子一样,那没有外套的厚棉袄让风吹得他们浑身上下都是尘土。姐姐的头发早已给吹得乱蓬蓬的,正面冷不丁的看去,这哪里是十八岁的孩子呀啊?
无巧不成书,真的就那么巧了,那个说话的老人不是别人,正好就是那个毛永春的母亲,也就是阿傻他姐姐以后的那个婆婆,这都是后话在这里也就不再细说了。
“婶儿!”
看着自己面前这个老人那慈祥的眼神,阿傻的姐姐只是很懂事的叫了人家一句,再也没说出啥来,她眼圈红红的心里真的好委屈,眼泪在眼珠里来回转了好几圈,可最后还是没有流下来,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哭。
“孩子我没啥恶意的。”
老人看出了姐姐的心思,她好心的解释着。
“不了婶儿!俺爹一会就来接俺和弟弟了。”
“唉!可老在这等着也不是回事啊!你弟弟这么小,得亏有那个帽子!唉!这……!”
姐姐的回答那老人左右为难。
“姐姐!爹来了。”
正当他们相互为难着的时候,眼尖的阿傻远远的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他骑着一辆大加重的自行车,正顺着马路飞快的朝着自己奔来。
“哎呀!这下好了,放心啦!”
随着声音那老人也顺眼往马路的远处望去。
那一天,阿傻的父亲其实早就收到了自己闺女写来的那封信,可是作为一家之主,家中的大小事务实在太多了,不管哪一件都是要自己亲自去做的,所以,当他里里外外把家里的那些忙活完之后,准备要去接儿子和闺女的时候,他这才发现已经快中午了,他猛地抬头看看那灰蒙蒙的天,不由的拿手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在嘴里一边不断的叫着糟了糟了,一边迈大步的从院门里出来,小跑一样的来到王二愣家里,说明来由之后推起那辆大加重自行车,客气话也不多说一句的,闷着头便快步走出了那个偌大的院子。
“哎呀!我当时谁呢?原来是……!”
还没到近前那个老人竟然惊喜的叫出声来,看样子阿傻的父亲对她并不陌生。
“吆!这不是老姐姐吗?你这是在这里……!”
来到近前骗腿下了车子,阿傻的父亲满脸意外的高兴。
“哎呀!我说千元兄弟呀!这是你家的两个孩子?我这是到外面抱点柴火准备回屋做饭去,出院看见两个孩子这大冷天的坐在这儿,我心里就纳闷这不就过来问问,寻思着让他两到俺家里暖和暖和,可你这孩子啊……和你一样那么精!哈哈哈!”
“哎呀!真是让您老姐姐挂牵着了,那个小的刚出院我这是从家里出来晚了,呵呵!幸好在这姥娘庄的家门上都没外人,呵呵!”
原来阿傻父亲的姥娘家便是这个村子里的,他自小时候没少来过自己的姥娘家玩,可以说是从小在这长起来的,整个前袁村没他不认识的,所以刚才那个老人能那么熟悉的对他说话,并还能一下喊出他的名字,这也就不是什么奇怪事了。
“千元老弟呀!既然是这样我就不留你们了,一辆车子能带了他们两个吧?不行我就叫俺家的给你送送啊?”
“能!这算啥?老姐姐您赶快快回屋吧!为了他们你也在这一块受冻你说说……我能带的了,呵呵!”
“那好!来我帮着你把那小的给你抱在前面车梁子上,这个大的她自个上去在后面就行了,呵呵!”
“好!呵呵!”
“老弟呀!快走吧!天冷!别把孩子冻坏了,要不我回去拿件衣裳给孩子裹上,好歹的它暖和点儿啊!”
“梅!你冷不?妮儿!”
“爹!我不冷。”
“那!君!你冷不?小!”
“不冷。”
阿傻被那老人抱着放在前面的车梁子上,正面迎着那呼呼的大北风,他也不知道自己冷不冷,反正他听见姐姐说不冷,自己也就那么随着说了。
“不用了老姐姐,您赶快回屋吧!等有时间再来看你!啊!”
“好!那你就路上当心点儿,路不好走又是个迎面大顶风,快走吧!”
“好!那我就先走了老姐姐!呵呵!”
就那样熟悉的谈话之后,阿傻的父亲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慢慢的离开那座石桥,迎着那大北风艰难的向家中赶去。见他们渐渐走远了,那个老人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石桥,在自己的东墙跟下弯腰抱了一些干柴火,蹒跚的也回家去了。在后来的后来阿傻的姐姐嫁到她家之后,她与阿傻的父亲再谈起这段故事的时候,两位老人都开心高兴的不得了,纷纷说这是老天爷给两个孩子前世造就的因缘。
“梅!好孩子,爹出来晚了,让你一个人背着你弟弟从车站一口气走出这么远来,爹带着你咱一块回家啊!呵呵!”
也许普天下所有父亲对儿女的爱都是这样,没有华丽的语言修饰,有的只是那些再平凡不过的行动和沉默。
总算是有了那么让人欣慰的一幕了,北风呼啸的马路上,留下的不再是哪沉重的脚步,还有那迎着北风艰难转动着的车轮,和车轮过后便是那一串动人的歌。回到家里后,一家人自然是开心高兴的很,年迈的奶奶也颠着小脚在屋里跑前跑后忙的不亦乐乎,邻居们都来了,大个子他们也都来了,看着炕上的阿傻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乐不完的笑。本是冷清的屋子,一下子显得又热闹又暖和。坐在炕沿上,阿傻的姐姐把弟弟出院的情景告诉了父亲,父亲认真的点了点头,他看了看炕里头带着那顶小皮帽子的孩子,心里也不知到想到了什么。
“你弟弟这病是由惊吓引起的,你还记得不?当初在家里他和村里的几个孩子一块去偷队上的鸭梨吃,让人家看见把他给辇到玉米地里去,在那地里他让一个新坟头给绊倒了,还记得不?这是他自个儿回家后亲口给我说的,当时我还当着你和你娘的面说了他几句。唉!就是那一回,当时呀他自个儿觉不出来,可时间长了慢慢的就变成了这病,幸亏治的及时要不然……以后说啥也不能让他自个儿出去瞎玩了,到时候我看早点让他上学,上了学后就好点了,一个有老师管着,再一个他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去糟去玩了,那样就没事了!唉!”
也不知咋地对着女儿当父亲的自己竟然一口气说了那么多,旁边的邻居还有大个子他们都只是听着没有一个打岔的。
“嗯!可……爹!等他长大了,他和那个小刚还能见着吗?你看现在他真的很想那个小刚似的。”
“谁知道哇?”
“我看呐!只要有那份缘他们小兄弟肯定还会再见着的,刚才你说啥?还有个孩子他……!”
一旁的大个子忍不住插了嘴。
“是!那个孩子和小君同年同月同日生,可就是因为差了一个字,那个孩子就……他的奶奶哭的死去活来的,看着真让人可怜。”
“能不可怜吗?妮儿!唉!你兄弟这条命可以说是老天爷给换过来的呀啊!唉!”
“可……爹……!”
“别说了闺女,你弟弟看来他能记事了,你看。”
还是大个子他的话让屋里所有人都立刻停止了说笑,一起静静的看着炕里面的阿傻。
听到姐姐又说起那个半夜里大哭的人时,阿傻坐在那里静静的一动不动地看着姐姐,他真的记事了。
也是啊!
自己的命是别人的死换来的,曾经一起玩耍的刚哥哥,如今也只给自己留下了那顶小小的新皮帽子。一个是死了,一个是离开了,到最后剩下的还是自己。
这只是自己童年时期的故事,等多年以后它还会不会因自己的不断成长而变成另外一种样子?遥远的未来谁能看得清?更何况是一个几岁的孩子?造化弄人,也就在那一刻起,关于阿傻的童年和他长大以后的真实故事,便从此徐徐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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