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后院有一棵梨树,一棵杏树,还有一棵核桃树。初夏的时候,我常在树下睡觉 ,那是一种很美的感受,因为外公在树下放了张方形石桌,我爬上石桌,伸手就可以摘下树上的桃或杏,吃饱了就眯着眼睛,面向天空,在树缝间摇曳的阳光光斑中,舒舒服服打小盹。
我还是三岁的男孩子,穿着开档裤。但在后院,我时常光着屁股爬大树,追蜻蜓,抓青蛙,我没觉得有任何不妥。有一次,我在石桌上睡得正香,忽然觉得小弟弟火灼灼的,又痒又痛。我睁眼一看,一只两寸多长的,蜈蚣样的,身上一节一节的虫,正张嘴死死咬住我的小弟弟。
"哇"!我大哭。家中老外公来,掐死虫子,把我送到医院。虫子有毒,我的小弟弟被咬肿了不说,乌紫乌紫的,很可怕的样子。处理好伤口,我伏在妈妈背上,她背我回家。我迷迷糊糊中听到家中大人们在商量:孩子大了,给买几条新裤子,别让他穿开档裤了。
我的伤口很快好了, 我仍然穿着开档裤,可能是大人们把买新裤子的事忘了吧,反正我不知道。离我家不远的地方,有一所小学校。每天清晨和黄昏,学校会传出"当当当"上学放学的钟声。那是些比我大的孩子去的地方,我看见他们背着书包,急匆匆走进大门。里面会传来读书声,当然,对于三岁的我而言,那是种我听不懂的,神秘的声音,我很喜欢这声音。抑扬顿挫、朗朗的,充满清澈感,像山间奔泻流淌的小溪。
我不常去后面石桌上睡觉了,这决不是胆怯,担心那虫子来咬我的小弟弟。我渴望当个大孩子,那些大孩子背着书包,兴高彩烈走向学校的神气样,让我羡慕的要死。每天起床后,我会竖起耳朵,"当当当",校园里钟声响起时,我就跑到妈妈那儿,我对妈妈讲:我想去学校。我是个执著的小家伙,学校的钟声响一次,我就对妈妈讲一次。
我终于走进学校了,尽管我只有五岁。这可能是我每天跟妈妈念叨。也可能教一年级的小张老师,是妈妈的闺秘。小张老师牵着我的手,让我坐在一排的小板凳上。她对后面的大同学讲:这是小波同学,比你们小,你们不许欺负他哟。现在想来,那些七岁的小毛孩,有的还流着鼻涕说不定。可对于五岁的我而言,那都是大得不得了的大人,我想仰视,心里还怯怯的。
第一堂课是美术课,老师在黑板上画了许多猫猫,狗狗,还有小免。都是我喜欢的。下课铃声响了,我飞也似冲出教室。教室外面有片草坪,几只蜻蜓在上面飞。我跑着抓蜻蜓,沒抓住。然后,就像在家中后院那样,头朝下,一下一下翻着,在草地上打起了滚。
"天呐",我听到一声惊呼。"他居然穿着开档裤"!接着,我听到了第二声惊呼。我赶紧爬起来,我看見刚才和我一起上课的大孩子们,都围过夹,睁大眼睛看我。我向四周瞥了一圈,真的,他们都穿着好好的,类似成人那样前面缝着的長裤,只有我,还穿着开档裤。我脸红红的了,我第一次觉得,穿着开档裤,露着小弟弟,真是丑死了。
我哇哇大哭,课也不上了,我跑回家,把开档裤脱了扔在地下,然后找条大人的長裤,套在身上,在屋子走来走去。家里人问我什么,我也不讲,只是使劲哭。嗨,第二天,我穿着崭新的,前面缝着的長裤上学了,那是家人新买的。我心里真是兴高彩烈,因为我想,我终于和那些大孩子一样了。(原创勿转)。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