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傻也不知道所谓的石岛是一种什么样子,也更不知道所谓的船员到底是干什么的,就这样做梦似得,他随那个年轻人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后,在一个靠近海边的码头上下了车。
当时,我在他的日记中,看到这段时,眼睛里快要冒出火来:这些吃人不眨眼得大骗子,为了钱竟然埋着自己得良心去干这些,让人唾骂得缺德事。假如……假如我在那个当时就认识他,说啥我也不会让他去干那活的。
我在海边长大的孩子,对这些自然很清楚。——什么船员!不过是名字好听罢了!说白了,纯粹就是为船老大服务的赚钱机器。一年到头,除了休渔期才能够休息外,其余时间都是在大海里漂,有时候出一次海就得十多天才能回岸,那些年轻的工人,个个浑身上下都是鱼腥味,难闻地要命。
买鱼的人只关心鱼的价钱!
船老大只关心自己一船鱼赚钱得多少!
所以那些年轻的工人兄弟,不管身上有多脏多难闻,在买与卖的人群中,是看不到有那个人闲聊天和抱怨的,因为他们只不过是打工的,在船老大和富足的顾客眼里,打工仔是贫穷的——贫穷的人没权利挑三拣四嫌这嫌那!
可他们的内心世界又有谁知道呢?
不光这,他们的工资一压就是三个月,极没保障。阿傻当时去的时候正好是下半年,他的工资多少就可想而知,船上挣钱多是不假,可那都是多年的老工人或是船长,至于船员——下多大的雨点也不会轮到他们头上的!在我们这都流传着一句话:下海打工,肥了船老大,饿死船弟兄。那点钱是用命换来得啊!容易吗?
这些阿傻一个外来得老实孩子那里知道,更何况那个姓张地骗术惊人,朴实的阿傻根本就未曾察觉。
哎!
那个年轻人与阿傻下车后,一言不发的右手帮阿傻拿着行李包,两人一起朝码头里走去。
已是黄昏了,夕阳在大山背后很艰难的强留着那半边脸,昏暗的光束,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这码头并不大,像一把很大的折扇打开来平铺在海面上。码头边停靠着好几艘很大很大的渔船,每一艘都有四五十米长,每条船上都零零散散地站着几个人,码头上也有。他们身着再普通不过,看上去并没有像那姓张的说的那么好,有几个还穿着笨重的雨靴静静地坐在码头边上休息,他们都默默地眼望着大海,一言不发,好似在想什么。大海很平静,无忧无虑的闪着浪花,轻轻拍打着船榜,使大船有节奏得微微地起起落落,像极了琴弦上的音符漂浮不定!
“你在这等一下,我去给船长说一下,等着——别乱走。啊!”
那个年轻人低沉认真的语气,让人生畏。
阿傻守着自己的行李包老实的站在原地等着,满目新鲜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码头上的人和船上的人也都用疑惑的眼神打量着他这个英俊俏皮的男孩子。
过了较长的一段时间,那年轻人从船顶的那个小屋里出来了,身后跟着一个光头、身材稍胖五十岁左右的男人,他身着随便,光膀只穿一条大短裤,足登一双拖鞋,右手里夹着一只正点燃的香烟,那人站在船甲板上,左手扶着船栏杆,身子向前一靠使整个本就突出的大肚子,整个贴在船栏杆上,接着他慢悠悠的抬起右手,很有风度得吸了口香烟,吐出的烟圈,从那张铁锈般的脸上轻轻扩大、扩散。
阿傻离大船不远,他能很清楚的看到那人,那人也能很清楚的看到他。
那个领自己来的年轻人,与那个大胖子悄声说了句话,接着两人又笑呵呵地握了一下手,而后那个年轻人便独自走了下来。
“好好干吧!船长很喜欢你。啊!我走了,记住——好好干,别惹事啊!我走了!”
他用手微微拍了一下阿傻的肩膀,又转回头朝船上使劲挥了挥手,而后快步地向来路走去。
这个无情冰冷的世界呀!
善良总被贪婪埋没!
阿傻静静的望着那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心底蒙蒙的生出一种莫名地感觉。
“喂!雪呀!上船吧一会儿咱们就要走了啊!喂!你们几个,快过去帮雪把行李拿上来。”
那个胖子就是船长,他大声地吆喝着。
码头上那几个坐着谈话的小伙子,应声起身不情愿地向阿傻走去。
他们其中有一个男孩却穿着轻松、干净,听到船长地喊话后,他却静静地站在那里跟本没听见那沙哑地喊话似的,整个身子在那个原地连动也没动一下,只是侧着身子扭着脸一声不吭的看着,看着就离着他自己不远的那个阿傻,两道细细的眉毛紧紧地拧成了两根小小的绳子,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见到那个刚刚到来的阿傻之后,竟然会露出那种异样得神情,旁边那些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他与阿傻曾经在哪里见过,或者是认识呢!可事实并不如此,如果拿自己那好奇得眼神看过去,在心里再细细的反复斟酌一番,就不难发现……其实现在的他好似与那大船之间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再属于这个集体了,可……既然是这样那为啥他还要站在这里,并且还会与那些人说的那么火热又熟悉呢?当时阿傻清楚地看见,他与那几个浑身疲惫不堪的男孩说过话,并且他离大船也不远,距离自己也只有那么十几步,几乎是站在一条线上。那几个男孩过来帮自己拿行李了,唯独他没动……并且还一直用那静静的充满不解的眼神,仔仔细细不断的打量着,这个刚刚到来的阿傻,看样子他似乎真的有话想对着别人说似的……
看到这里阿傻忽然觉得,自个儿心里涌起一种连自己也说不清的纳闷,模模糊糊的就像是一层青纱帐一样,弄得人难受的要命。
有两个男孩拿起阿傻的行李话也不说地向船上走去。
其中却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插曲,一个皮肤黄瘦的男孩,他拿着阿傻的背包走在最后,并且他把包放在船上后,没有进船舱,依然站在码头上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此时间阿傻还没有上船。
“看什么看!快上船!”
船长突然厉声的命令着他。
“船长!我……我……不想干了,干不了——太累了!”
“不行!快上船!不干——那你给我的饭钱!快点!上船!”
船长的命令,完全不顾那小伙的苦苦请求。
“我……真的……干不了!船长……”
小伙一再请求着。
“哈哈!小伙子!慢慢就好了!一开始都这样!啊!哈哈!快上船,上船啊!哈哈……”
不知啥时候从那边过来一个三十左右岁的中年男人,皮肤黑黑的,身材高大,他笑容可掬地一边劝着把那小伙推上了船。而后急转身朝阿傻这边便大步地走了过来。
……
“你老家哪的?也来干这活吗?”
那个穿着干净的男孩不知啥时候已来到阿傻的身边,他低声怕别人听见似的问阿傻。
阿傻,诧异地看着眼前这突发的一幕——“额!我是滨州的!你呢?在这干几年了?”
“我——德州的。哼……我也刚来,同刚才那个一起的,不过现在我……”
他的声音明故意压的很低,好像有什么别的话想对阿傻说。
“小伙子——小伙子”
那中年人还没走到阿傻跟前,便先大声着急地喊着!
“啊!哈哈!不错!体格健壮啊!哈哈!快上船!船马上就开了,哈哈!”
说完他也是用一胳膊轻轻搭在阿傻的肩上,再次又簇拥着阿傻笑呵呵地朝大船走去,直到阿傻上了船,那人依旧那么笑呵呵的在哪里站着,知道大船发动开走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即刻地走开,而知一直在哪里一边使劲地挥着手,一边一言不发得笑呵呵地冲着大船挥着手。
阿傻刚上船,船就启动了,这时船长已回到了船顶的小屋里。阿傻自己站在船甲板上,手扶船栏杆平眼望着码头——那中年人不停地朝自己挥着手,他身后不远处,那个穿着干净的小伙子依然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眼神淡淡地望着自己。
阿傻使劲地回忆着刚才他对自己那句没有说完的话,忽的心底流出一股不可名状得滋味。
“这场景像生死离别一样,好似在那个梦里见过!”
阿傻心底难受地自言自语着。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上错了船!
他也不知道那个中年男人是谁!为啥会那样着急地簇拥着自己上船!
他不知道刚才的岸边上,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他也更不知道,那个德州的男孩究竟还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
还有好多他都不知道——
大船调头了,随着一声长长浑厚沉远地鸣笛,大船迎头踏开浪花,离了码头,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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