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有一支笔的时候,雨水早已打湿了时光。笔尖蘸满了岁月的星星点点,在白色的纸上交纵来回,不用任何粉墨,即便此刻岁月无颜。
笔尖开始蘸上雨水的时候,已然不记得生活是感动还是探索。决心提起,却无从下笔,雨破得一夜寂寞深深。
她的父母是农民,她没有读过什么书,自然也是个农民。农民什么也不懂,却也知道生活需要探索。
当我还在吃着从西马路来的胡荣泉春卷,一辆老凤凰单车和两个略显沧桑的人就是我那时候的回忆。回忆,可以在清风里渐渐淡忘,也可以在梦里旧事重提。我能想到的关于那时候的过往,仿佛是被泪水浸润过的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贴着心或交叠在一起,都可以使故事一点点厚重。
从小到大,她都会跟我说:“咱们跟别人不一样,不要比”,而那时候无论我懂不懂得这句话的含义我都会说“我知道”。也许是岁月给了她考验,然后她给了我教育。渐渐地,我会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慢慢揣摩她为什么这样说。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他们每隔不久就会去一次西马路。到今年春节,我路过西马路的时候,无意看到一个不显眼的篇幅挂着“西马路中医医院”,我才猛地想起,原来是这。这里从前我不知道,只了解多年前在我不知道的这个地方,曾经有他们进出过。光阴打在人的背上,人就这样在匆匆而过的岁月里奔走。而许许多多的言语,在模糊的印象里重复着模糊。
那时候,我还只是个知道哭的孩子。我只知道,当她病了,我就哭,当她跟爸爸吵架,我就哭,当她哭了,我就哭。或许不是因为我的懦弱,更多的是我不忍心看她在痛苦里度过。喘的时候,她家务活做不了,就连走几步路都显得困难。于是,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医生,打了一瓶又一瓶的吊针。我就一直看,看她每次喘得连话都说不出,我坐在旁边一边哭一边写我的作业。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后来在长大的黑夜里,曾无数次想起她对我说:“不要哭,你和你哥还那么小,我不会丢下你们的。”,于是,泪水浸润的不再只是一支青涩无意的笔尖,而是一颗在岁月流淌中抖动的心,好在生活总是在慢慢变好,探索的路上总有许多感动。
偶尔闲聊的时候, 朋友会对我说:“我妈好讨厌,老是跟我说长在这样的家庭,就跟着这样的父母,只能怪你没有投对胎”。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我会傻傻的笑,然后傻傻的说:“我妈也这样说”。
就在那段时间里,她连一套夏天的衣服都给不了我,甚至抽屉里往往只有五毛钱。我知道她不容易,所以我从来没有对生活要求过什么。爸爸不在家的日子里,曾经吃过一个月的面条,后来发现面条原来可以这样美味,曾经看她无声的温柔,后来发现朴素无华原来可以这么美丽。
无论岁月匆匆渡过多少条河流,总有一个人光影里等待。
高考前,我问她:“如果我只能上3A,你让不让我读”,她只是说:“先不要想这些,考了再说”。其实那个时候,大学的概念似乎不再吸引着我,我只是在想,毕业后要找份什么样的工作。很快的,高考结束,成绩放榜了。不出意料的成绩就出现在3A线上,那天中午,高考成绩对于我来说是次要的。和一帮同学回了学校,听班主任和其他老师们对于我们填报志愿的建议。班主一边看着填报指南,一边跟我们讲注意事项和目前比较有优势的专业。我只记下了几个我并不了解的专业,回家跟她说:“我班主任说现在女孩子读这些挺好的”,说完我把纸放在她面前。她看了几下说:“助产挺好的”“为什么?我怕”“人穷可以不盖房子,但人穷不可以不生孩子”……
于是,我选择助产,选择惠州。即便从我开始有梦想的时候起,我就从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走上医学的道路。但好在我乐意选择它,并不因为是她逼我这样选的。
她担心我一个人离开家到外地,我向往一个人离开家到外地。
走的时候她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不够钱打电话回家,在外面凡事刻苦,凡事小心……
所有的言语,我已经听了十几年,然而这是十几年里最为沉重的一次。那一次,她没有送我到高铁站,我也没有让她送我。
离开了,才会想到家原来有多好。324公里的距离并不遥远,然而对于一行想要哭泣的文字,已经足够。
偶尔打电话回家,会开玩笑说:“不然我星期回家,反正这么近”,她会在电话那头:“回来干嘛,钱很容易赚哪,没事不要回来,要省点钱……”“哦,我知道啦……”
有时候幸福很简单。无聊的时候就想打电话回家,听听她的声音,听听家里的声音,然后感觉一切有了依托。
你看的时候,会走的是时光,会老的是容颜。仿佛从恍惚中匆匆而过的不是岁月的青苔,是父母亲越来越花的眼睛,是父母亲头上越来越白的发髻。在远去的背影,祈求岁月流长,你总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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