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寅恪:即使中国经济发展的目标达到了,要取得世界各国的尊敬,更重要的是文化的力量,或者如陈寅恪所说“以学问美术等之造诣胜人”。然而在他看来,这却是“决难必也”。陈寅恪下面的一段话尤其富有针对性:“夫国家如个人然。苟其性专重实事,则处世必周备,而研究人群中关系之学必发达。……尤有说者,专趋实用者则乏远虑,利己营私而难以团结谋长久之公益,即人事一方亦有不足。令人误谓中国过重虚理,专谋以功利机械之事输入,而不图精神之救药,势必至人欲横流,道义沦丧,即求其输诚爱国且不能得。西国前史,陈迹昭著,可为比鉴也。”(据吴宓日记中所记)
评:眼界之高远,目光之深邃,纷繁中把握之关键,预见之精准,现状之惊人应验,叫世俗功利之流汗颜。如尼采所云:谁慕求属天的东西,谁就对属地的东西不感兴趣;谁追求短暂的东西,谁就会失去永恒的东西。每个人都在拼命争夺和企图最大程度实现自我,每个人离人生的真意却渐行渐远而不自知。同样的情况如发生在国家民族身上,尤令人担心和揪心。飞蛾一定要投火,深渊一定要一往无前,教训和危险一定要亲自尝尝其中的滋味,这恰是局中人的悲哀所在。
■陈寅恪:“我认为研究学术最重要的是要具有自由的意志和独立的精神。……独立精神和自由意志是必须争的,且须以生死力争。……我决不反对现在政权,在宣统三年时就在瑞士读过资本论原文。但我认为不能先存马列主义的见解,再研究学术。我要请的人,要带的徒弟都要有自由思想,独立精神,不是这样即不是我的学生。……”
评:中国迄今最伟大的历史学家、教授中的教授。自由思想、独立精神,超越了时代、国家、民族之别,成为了一切知识分子该追求和恪守的准则。掷地有声、铁骨铮铮,让那些为名利、权势弯腰腿软的假知识分子颤栗和汗颜, 让一切为难甚至迫害知识分子的权势之流悔痛和耻辱。高山巍巍,大河茫茫。大师之名,日月同光。
■马一浮:蒋介石向国学大师马一浮请教治国之道。马推辞再三,最后说道:惟先儒有两句话——惟诚可以感人,惟虚可以接物,此治国之根本法。蒋不禁愕然。
评:为人处事多以机巧、心眼儿多为最,也确是因此占了很多便宜和取了太多不义之名利。殊不知,看似憨厚、心眼实、缺心眼的,走得更长、更远。人们,多愿意与心诚者相交。与心眼多、不交心的人,即使为情势所迫相交,也一定总是有所防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茫茫众生,各显其能。人生价值,各有所向。世事沧桑,天地宽容。治国治世者,胸怀多大,成就多大。胸怀太小,如周瑜者,竟然气死了。
■梁漱溟评论郭沫若:淡抹浓妆务入时,两朝恩遇鬓垂丝。曾经招对趋前席,又见讴歌与口词。好古既能剽甲骨,厚今何苦注毛诗。民间疾苦分明在,辜负先生笔一支。
评:(1)才子多风流,据说郭沫若再再婚第n次时,恩来总理开玩笑告诫:再有这事我可不参加了,希望你这是最后一次;(2)知识分子硬骨头的少,当然权势的大棒,加在谁身上也够呛能挺住;(3)知识分子谄媚、奴颜、为权势强暴后点头哈腰的嘴脸栩栩如生,呼之欲出;(4)终为天下、为历史所耻笑。(5)生前拜倒在权力面前,也未必真的开心。
■马寅初: “我虽年近八十,明知寡不敌众,自当单枪匹马出来应战,直到战死为止,决不向专以力压服,不以理说服的那种批判者们投降!”
评:马老发表《新人口论》受到严厉批判,可谓四面楚歌。压力不但来自狂风暴雨般舆论,更来自权力和政治。不但要遭受皮肉之苦,死亡也可能就是在转瞬之间。在如此艰危时刻,马老义无反顾,单枪匹马,真是胜过万马千军;铮铮铁骨,抗住泰山压顶。环视中外、古今,试问,有几人能做到?沧桑世事多变,看看,还有几多在熠熠生辉?!
■梁漱溟谈及20世纪50年代全国政协会议上与毛泽东争论:“当时是我的态度不好,讲话不分场合,使他(指毛泽东)很为难,我更不应该伤了他的感情,这是我的不对。他的话有些与事实不太相合,正像我的发言也有与事实不符之处,这些都是难免的,可以理解的,没有什么。那件事后,我的政协委员照当,生活待遇照旧,也没有受到任何组织处理,我知道那是毛泽东的意思 。他已故世了,我感到深深的寂寞……”
评:知识分子中鲜见的硬骨头,大庭广众之下,敢于和皇上直接对着整的,遑论对错,只说勇气,令人感佩;尘埃落定之后,再回首文革,他只轻轻的说了句:“高山流水,不足挂齿”。
没专门学过哲学,结果成了哲学家;初中毕业学历,结果被北大聘为教授;生在城市,结果致力于乡村建设;抗战中躲避日军轰炸大家逃避不及,他稳坐不动,言:我不能死,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要死了:天地为之变色,历史为之改辙,结果真的没死了;他有极其强烈的使命感和自信情结:“吾曹不出,奈苍生何?!”一生致力于两大问题研究:人为什么活着?中国向何处去?知识分子多数要么抑郁而死,要么被迫害致死,他竟然活了95岁;他娶的二房媳妇毕业于北大哲学系,婚礼当天,新娘同学送给梁氏夫妇对联:师傅成为姐夫,师妹变身师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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