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就快了。只要再用点力,用力……”她一边自我暗示,一边吃力地推着这辆装满货物的破三轮。
大雨像个魔兽,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似要坍塌下来。只见肥大的雨衣下松松垮垮的罩着一个瘦弱的女人的身子。她两手紧紧扣住车把手,一腿伸前,一脚在后,每往前挪动一步,右脚便使力往后一蹬,似要这脚在柏油路上扎上根才罢休。狂风卷着暴雨,像无数条鞭子,狠狠地抽在她身上。雨水爬满她那因用力而憋得通红的脸,落在她布满青筋的手上。其实,她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汗水,或者说,她的注意力一直都集中在这辆正在爬坡的笨重三轮上。
她是个普通的女人,嫁了个普通的男人,生了一儿一女。她和她男人如千千万万的外来工一般,在这喧嚣的大城市中苦苦挣扎。尽管苦,但她满足。只是,天有妒人之心,就在前不久,她对生活的满足被彻底剥夺。她男人出事了,在她两个娃仔返校不久后。“腰椎骨质增生病变”,这是她从医生那一张一合的口中唯一捕捉到的信息。她仰头盯住天花板,想确定一下,天,是不是准备塌下来了。她想,她该怎么办?要告诉两个娃儿吗?不!告诉他们除了徒增担心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得一个人撑着,咬紧牙关死命撑住这一切。自此,她成了她男人。
很长一段时间,医院里常常能看见一个面黄枯瘦的女人提着一个保温盒,急忙赶来又匆匆离去。是的,她在给她男人送饭,然后她还得赶回三轮车摊前继续她的活儿。每天早上,她吃过早饭便提着两个保温盒出门,一个装着她的午饭,一个盛着给她男人养身子的汤饭。每每吃过“焖”了一上午的午饭,她便得提着另一个保温盒到医院里温热了再拿给她男人。这样的日子,她整整过了三个月。终于,医生宣告她男人可以出院了,只是,以后得静养着,不可再劳累。不管怎样,他的康复,足以让她喜极而泣。
今天,一个如往却又多了一场暴雨光顾的日子。陡坡上她艰难地推着三轮车,她的男人,在她身后瞪大双眼紧紧的锁着她的身影,浮虚的脚步随着她的移动而缓慢紧跟。
“咿呀”
“噢!”
“你……”
三个声音同时响起。筋疲力竭的她,在车轮轧过最陡处时,终于手一抖,失了力气,三轮随着她的放手而兴奋地“咿呀”一声向后退。男人看着她被三轮带动着后退的身子,终于忍不住上前。
“你过来干嘛!”女人大声吼他。
“你……我……我来推,一……一两次,没……没事的。”男人看着眼前倔强的女人,心疼地把一直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走开!不用你,我自己来。”
“你累了……”
“滚!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我……”
“闭嘴!不是说了不让你出力嘛?这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你让我们娘几个怎么活,啊?”
歇斯底里的声音从女人嘴里吼出,刺破铺天盖地的大雨在夜里回荡……
不知道前头的路还有多少陡坡等着她和她男人跨过,只希望这漫天的大雨,你慢点下,莫要把他们的肩膀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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