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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说《荒原》

时间:2015/4/21 作者: 风吹杨柳 热度: 83508

荒  原

 

                                     ◇胡治平

 

秋天的阴云铺满了天空。天色阴沉。

清晨,我走进了一家单位的办公室。

同事方菲照例对我绽了一个妩媚的笑脸,那笑是极赋魅力的,两片丰厚性感的唇软软地向两边舒展,露出一痕洁白的牙齿,一双长睫毛的眼睛蓄满了爱意。

我曾在一个燠热难挡的夏天,凭着自己健壮的体魄,将突发疾病昏厥的方菲横抱起来,一口气狂奔到了附近的县医院抢救室。那时,我只感觉两耳是呼呼的风声,自己仿佛一支离弦的箭,正向目标射去。

后来,因此就有一了个晚上,月亮是满满的圆,我和方菲坐在县城那条河边一片光滑的鹅卵石上。尽管当时的月色是那么的撩人,且很容易涌起激情,但我始终并没对方菲做出那种深刻的举动。因为我忘不了远在他乡的叶枫,我留给方菲的是一曲我和叶枫的恋歌,它曾忧伤地滑过方菲秀丽的脸庞。于是,我看见了月色下一双婆娑的泪眼。方菲请求我真实热烈地吻她一次,她说她的生命将永远铭记这个夜晚。我的意志曾像一个不倒翁拨动后那么剧烈地晃动过,但最终稳稳地站立住了。

既然我已心有所属,又何必如此呢?

 

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起。方菲抓起话筒,送过去一个温柔的声音,您好,找谁?接着,她满面春风地对我说,找你的,并递过来话筒。

我抓起话筒,不经意地一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何时已飘起了冷雨。那边传来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市上某局秘书科阿刚打来的。阿刚说,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我们局的副科长,也就是你的叔叔突然得了疯病,今天已没来上班了,特电话告知。我说阿刚你胡说八道是吧。阿刚说,骗你绝子绝孙,抽得出空就去你婶婶家看看吧。说完挂了电话。

我开始感觉事态的严重性,一个好好的人而且正值盛年,突然就得了神经病,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忙和单位告了假,雨伞也没带,就冒着冷雨搭公交车去了市上。我心里感到异常地窒息,便不顾旁边乘客的冷眼,推开了车窗,让冷风吹了进来。

一次,叔叔因为出差,在一辆长途汽车上,突然出现了三个歹徒,他们手持匕首喝令司机停了车,公然挟持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往路边的山林里走去。面对女孩子声嘶力竭的呼救声,全车乘客竟无动于衷,有的干脆闭眼装睡起来了。女孩子的上衣当场撕破,露出雪白的上身。正在这时,当兵出身的叔叔怒吼一声,像一头下山的猛虎般冲了上去。三个歹徒终被制服了,躺在地上呻吟,而赤手空拳的叔叔全身也被伤着了多处,伤口在流血。

阿刚说叔叔在单位上人缘极好,见人总是笑笑的。

婶婶说叔叔在家从来不笑,老是阴沉着一张脸,对婶婶的好就是闷不声地干着各种各样的家务事。

车到市上,雨密了起来,深秋的雨,淋在身上已有了些许的寒意。我冒雨奔到了叔叔的单元楼,正逢叔叔摇摇晃晃地迎面走来,一看就是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儿,口中喊着,买酱油去喽,买酱油去喽。一双眼睛散淡无光,像一片荒原。我大叫着一声,冲上前去抓住叔叔的一条胳膊,我的眼里已然盈满了泪水。叔叔歪着嘴怪样的笑了,你是谁?我又是谁?说完就大步走去了。

回转身来,我看见叔叔一脚踢飞了小区路上的一只易拉罐,一串叮咛咣啷的响声疼痛地撞击着我的耳膜。我仿佛感觉身边的楼房在向我倒塌下来,我沉重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我失魂落魄地进到了婶婶家,她满眼是泪。挂在墙上的那张结婚照镜框已被打碎了,照片上的人却依然笑得甜蜜。

我发疯一般地冲下楼去。一辆小车正停在楼下。车门打开,探出一颗肥硕的脑袋,我看清了是父亲那张很官僚很世故很假装严肃的脸。父亲的嘴张合了几下,我没听清楚他说什么。我只是调过身去,飞快地跑起来。

我要去把叔叔找回来。

 

叔叔住进了神经病医院接受治疗。

我在一个又一个黄昏里忧郁地弹着我心爱的吉它。

一天,父亲又问我,你和方菲的事情考虑得怎样了?你这个家伙,我真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她本人条件那么好,又有一个那么强势的大伯,别人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你倒好,倒耍起清高来了,那山沟里一个穷丫头有什么值得你去爱的?简直是吃错了药。我当初要不是找你的妈妈做老婆,能有今天的位置?你能大学毕业进得了这么好的单位做事?

爸爸这样一说,我就走了。我实在听不进他的世故哲学。

我想起了远在异乡的叶枫。

那时,我们在一起读高中,她就坐在我的前排。由于我学习成绩都好,我们自然就成了好朋友。她来自乡间,比我们这些小县城的男孩身上多了很多的纯朴。我当时梦想着等将来考上大学后,再向叶枫表白心中的爱情,等工作了再娶她为妻,好好爱她一辈子。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高中的第二年,她的父亲得肝癌死去了,母亲实在无力供她上学,于是她只好辍学了。上大学后,我得知她在当地一所小学当起了代课老师。

大学毕业后,我分在了县上一家单位工作。一个阳光明媚的春天,我乘车去了乡间,在一所小学里看见了她,她比从前更加漂亮出众了。

后来,我经常下乡去看她。

月光下,我和她漫步在微风轻拂的田野,我闻到了稻花的清香。当有一次我对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话儿后,她哭了。

我又一次乘车去了乡间,而她的母亲却说她走了。问原因,才知有个管教育的领导总想打她的坏主意,她受不了,只好走了,去外面打工了。我一听,脑袋訇地一热,心里顿觉一阵痛楚。

 

我开始经常做梦。

我梦见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背着一把吉它走出了家门。我迈着轻盈的步子,不知自己究竟要到哪儿去,就像一位流浪的汉子。我拨响了吉它的弦,边走边唱。我感觉那歌声的旋律在空气中流动着,好像欢乐,又好像忧伤。

走啊,走啊,走过了一道又一道山,淌过了一条又一条河。我看见了一座又一座村庄,我看见那些村庄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们都过得很快乐。终于,我感觉累了,就在一条琤琤琮琮的河边驻足下来。那河水真美啊,绿如翡翠,又清澈见底,好似一位窈窕的女子,软软弯弯地向前流去,流到视线所不能企及的远方。望着这一河的水流,我竟莫名地生出一股愁绪来。我拣一块又大又圆的石头在河边坐了下来,然后拨响了我那忧郁的吉它。我好像看见那灰色的音符在水面上跳动。这时,从河上游漂来了一条小船,船上好像端坐了一个女子,待船近了,我仔细一看,居然就是我日思夜想的叶枫。

我立刻扔了吉它,大步向船上的叶枫冲去。我鞋子也顾不得脱下,河水被我的双脚踢踏得溅起比人头还高,白花花的四散开去。叶枫也看见了我,她像朵美丽的蝴蝶一样从船上飞跃下来,河水浸没了她腰身。我终于握住了叶枫的手,就像握住一个绮丽的梦,激动地喊着她的名字。我看见闪着珍珠光泽般的泪珠一颗一颗从叶枫的双眼滚落下来,跌落在了水里。那泪珠竟然浮在水上,闪着晶莹的光芒顺流而去。我大声地哭了,将叶枫平端起来,向岸上走去。

我紧紧地拥着她,仿佛生怕她会从我的手上飞走了。

我们在河滩上热吻,我们把彼此的眼泪都吃到了肚子里。

这时,上游传来了轰隆的像有什么倒塌的声音。我和叶枫不禁抬头一看,啊,原来是汹涌而来的洪峰。我立刻拉起叶枫没命地奔跑起来,没跑上一会儿,浪头就从后面赶上来了,将我和叶枫给吞噬了。我在大风大浪中死死攥住叶枫的手,两人随水漂流而去。不知漂了多久,渐渐地,我的手开始感觉再没有力气了,又一个大浪打来,我再也没能握住叶枫的手。我们分开了。我双手使劲拍击了一下洪水,同时双脚往下一踢蹬,小半个身子便露出了水面。我大声喊着叶枫的名字,只喊了一句便哑了声,因为一个大浪从后面打来,将我压在了水下,且嘴里灌进了一大口含有泥沙的河水。

当我醒来时,我发觉自己仰卧在一片光滑的鹅卵石上。我想起了洪水,便一个势子爬起来,顺着河滩疯狂地奔跑,其间止不住跌倒了好几次,嘴里大声地喊着叶枫的名字。我突然看见有件东西躺在河滩上,那是我的吉它。吉它的音箱里装了半箱子水,便有风儿鬼头鬼脑地钻进去,在里面转个圈儿,又钻出来,发出一串呜呜的声响,如一个人在深情地哭泣。我照着吉它飞起就是一脚,踢得它从空中飞了出去,咚地一声落在鹅卵石上,又翻了一个身子后,才躺着不动了,音箱裂开了缝,里面的水就忙不迭地汩汩流出来。我再走上去,又是飞起一脚,再落下来时,我看见那把我心爱的吉它就碎成了几片。迎面而来的河风好像要把我抛起来,我真渴望自己能够随风而去,去找我心爱的叶枫,我要永永远远和她在一起。

 

阿刚来电话了,说他那位曾经山盟海誓的女友最终撂下他跟了别人。

我和阿刚的见面是在一家“枫叶红了”的酒吧。我们举起了酒杯。阿刚说明年他要去草原走走,问我去不去。他还问我是否还记得那年在海边游泳,俩人晒得皮肤都开裂,在宾馆里哎哟哎哟喊疼的事情。

我没有回答阿刚的话,只是透过厚厚的落地玻璃窗向外望去。

深秋的冷雨里,喧嚣的市声都被挡在了外面,街上车来人往,好像在放着一场无声的电影。

我真希望在这人流中突然出现那一袭熟悉的身影。我会立刻冲出去,紧紧拥住她,在这深秋的冷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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