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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成追忆

时间:2006/7/8 作者: 皓月之恋 热度: 80483

  三年前那个夏天,曾经信誓旦旦要陪我一辈子的那个人离开了我,成了别人的丈夫。秋风乍起时,我告别家人的叹息和周围怜悯的目光,背起行囊独自一人南下到了深圳。立足未稳,竟阴差阳错地跌入了“网恋”的漩涡,留下了一份刻骨的伤痛。
  
  刚刚到深圳那阵子,我暂住在大学室友玫租住的地方——玫在一家网络公司任职。
  
  一次说起自己深爱的人移情别恋,目前工作也没有着落,不禁黯然伤神。玫听了便拉我去上网,“可不要小看网络这玩意儿的作用,它不但可让你足不出户就能找到工作,说不定还能帮你钓回一个如意郎君呢!”她指着电脑半开玩笑对我说。我将信将疑在网上发出了几封求职信,不出玫所料,很快就有一家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南方杂志》相中了我。社长很年轻,大约三十岁左右,他对我的一些作品很满意,当即吩咐社里为我安排了住处,让我第二天就上班。——在告别玫的当天,我掏出所有的积蓄,请她为我买回了一台联想牌电脑。
  
  认识“伊人”是因为一篇小文章,我每天除了写作,其余时间泡在网上不是浏览新闻,就是查询资料,行云流水般打发着日子。一个阴雨霏霏的周末,心情湿湿的,百般无聊,便用了“追月”的名字,以GG身份进入了聊天室,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行不停跳动的字符,却没有一个是找自己的,心情似乎更湿了。退出,漫无目的地在网上瞎逛,无意中闯入一BBS里,看见里面有不少关于爱情的贴子,逐以“情殇”为题回复了一篇。第二天打开电子信箱,发现有一封陌生的邮件,是深圳一位叫“伊人”的MM发来的,她说我的那篇“情殇”打动了她——她不知追月就是我,一个地道的女孩子。
  
  她说,与追月聊天肯定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当时我心里不知怎么也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我们一定会聊得很投机。说不清楚是因为一个什么目的或心情,我以一个男子的名义向她发出了一封邮件。
  
  我尽可能地多读书,因为那个名叫伊人的女孩子谈锋很健,她知道的东西很多,我可不想输给她——不论我的身份是男是女,输给她毕竟是件极不光彩的事儿!
  
  那些日子里,为了更准确、简洁地说出中国古代文学、现代文学及西方文学的异同点——尽管我是知道一点的,但为了在网上以一个才子的身份向一个出色的女孩儿表达清楚,我不得不把所有的业余时间泡在图书馆或网上书库,然后把观点浓缩在聊天时缪缪几言中。
  
  真的好感谢她,在与她聊天的半年里,我读了近百部很有质量的好书,其中绝大多数是她推荐的。说真的,聊天时间越长,我就越发现自己知识的浅薄和虚弱,打心眼里佩服这个素未谋面的同性,有时还突发异想,假如伊人是个男人,我说不定会情不自禁地爱上她呢!
  
  终于,伊人想见见我了。
  
  她委婉地询问,什么时候能与我见面。我早想一睹“伊人”真面目,便约她星期天晚上七点正,在红宝路上一家“红房子”咖啡屋6号座等我。“伊人”还特意告诉我她手中会拿一本最新版《南方杂志》作为联络暗号。
  
  我心里很不安,就要见面了,真不敢想像“伊人”要知道我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她会怎么想?骗了她这么久,她会原谅我吗?我们见面该说些什么……
  
  星期天晚上,为了给伊人一个好印象,我特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时下正流行的衣裙,拿掉了平日里鼻梁上那沉沉的黑框眼镜,换上了最新式隐形眼镜,还特意将平时的马尾散开(玫一直说我披着一头直发的模样很美)。6:55分,我提前到了“红房子”咖啡屋(我扮演的是男人,得有绅士风度),进去以后,竟发现6号座上已被一位男人占据,他背对着我正在埋头看书。“哼,居然敢抢我的位置!”我径直朝他走去。
  
  “对不起,先生,这个座位是我早就订好的。”
  
  “哦?是吗?”他抬起头,我们四目相望。
  
  他竟然是社长!看他那迷惘的眼神,还好,他还没认出我!我转身想溜,仓促之间,手中的提包掉在了地上。
  
  “小姐,你的包!”社长跟了上来,一把拉住我。我慢慢转身,就在那一刹那间,我清楚地看见他的右手上拿着的正是一本最新版《南方杂志》。“你就是伊人?”我脱口而出。
  
  “你就是追月?”他也愣住了。
  
  一时间我突然明白伊人为什么提出拿《南方杂志》作联络暗号了。一阵疑问的沉默,我们相互打量着,接着我们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此刻,无须再诠释什么。
  
  “追月,追月,这原本就是个女孩儿的名字嘛!,我以前怎么就没想到。”他呷着咖啡,若有所思的望着我。
  
  “可我怎么也没料到让我魂牵梦萦的“伊人”小姐就是阁下您哪?”我也没好气地瞪着他。
  
  伊人毕业于厦门大学中文系,高大的身材,俊朗的面容,性格内向沉静,谈吐儒雅不俗,无论从哪方面看似乎都无可挑剔。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那天见面伊人并没有认出我。毕竟上班至今,我和他见面机会屈指可数(即使见了面他对我这个普通小职员也不会多加留意)——我决定暂时不暴露我的真实身份,只说自己在一家单位从事文职工作,我每天依旧穿着朴素,扎着马尾戴上厚厚的黑框眼镜去上班。
  
  我有意不再和他见面,在网上我们依然跟以前一样称呼对方,我们都喜欢读《红楼梦》,我们聊黛玉和宝玉的爱情故事,聊他们的海棠诗社,聊妙玉的茶道,还开始聊一些网络趣事或非洲难民问题和严肃的台湾问题——我真切地感受到生活变得一天天浪漫起来。
  
  那天晌午,为了让手中的一部反映打工层生活和梦想的小说尽快脱稿,我坐在电脑前忙了一上午,眼睛又酸又涩,便拿掉眼镜滴了眼药水闭目休息,恍惚中有人走了进来,我连忙睁开眼,糟了!竟然是伊人!我连忙抓起眼睛戴上。
  
  “社长,您有事儿吗?”我站起身。
  
  “你拿掉眼镜更漂亮!”他答所非问,深深地注视了我一眼,转身走了。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暗自庆幸他还是没认出我。
  
  接下来好多天我都没看见社长,网上也不见伊人踪影,我心急如焚,连觉也睡不好,几天下来体重竟减了好几斤。当得知他只是临时到厦门有事时,我一颗心才放了下来。那一夜,我失眠了。我第一次把我和伊人这段交往梳理了一遍,我清醒和震惊了,我竟不得不承认:我早已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伊人,我不能再欺骗自己。
  
  渐渐地,我发现伊人聊天时话也明显少了起来,吞吞吐吐,全无往日的调侃和灵性,他平日里注视我的目光也越来越灼热,常常用一种探究的眼神偷偷打量我,同事们开始在背后窃窃私语起来,我不禁怀疑伊人是否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2000年的情人节那天晚上,我和伊人网上相约,他似乎很高兴,说要玩个“诗词接龙”的游戏。
  
  “你只管放马过来,我接招便是。”我欣然应允。
  
  “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雁归来!”。“笑声不闻声渐悄——”,“多情反被无情恼!”。“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猛然间,我停住了,我似乎钻进了一个精心设置的圈套。见我半晌没说话,他“呵呵呵”在网上笑了起来,说要送我一样东西。过了一会儿,我的屏幕上出现了一位可爱的安琪儿,双翅扑闪扑闪的,手里拿着一只含苞欲放的玫瑰!片刻后,安琪儿不见了,只剩下渐次开放的玫瑰,鲜艳欲滴,最后竟占据了整个屏幕——随着“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如泣如诉的背景音乐悄然响起,一串字符从花蕊中跳了出来——
  
  ILOVEYOU,我在“红房子”等你!
  
  刹那间,我的眼泪大颗大颗落了下来,我不顾冬夜那逼人的寒气,穿着一身薄薄的毛衫,不顾一切冲出门外拦了辆出租车……第二天,我走进办公室,发现满屋子都是玫瑰,细心的同事帮我数了数,整整九百九十九朵。看着大家羡慕的眼神,我的心仿佛醉了!
  
  就这样,我和伊人相恋了。其实伊人早就知道了我的真实身份,我不再顾虑到他是社长,只是全身心地爱着他。就在这时,我的第一部纪实小说《寻梦南方》也脱稿了,伊人阅稿后赞不绝口,当即决定在《南方杂志》上进行连载。没想到作品一问世便引起了巨大的反响,尤其受到那些打工族朋友的喜爱。一时间,读者来信如雪片似的朝我飞来,一直不太景气的杂志销售量节节上升。我彻底告别了过去心灵上的感情阴影,重新恢复了阳光女孩的灿烂,象只快乐的小鸟,迎来了明媚的春天。
  
  那些快乐的日子里,我们除了在网上聊天,到“红房子”喝咖啡以外,我们还经常坐在海边数星星,看日出。我喜欢把头放在他的腿上,静静地听他诉说要这样陪我一辈子,任他疯狂地亲吻我。但这种日子没有多久,当夏天来临时,我发现伊人明显地变得很忧郁,他常常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那神情就跟明天再也见不着我似的。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知道了伊人忧郁的原因。那是盛夏的一个周末,我到单位拿一份稿子,路过伊人办公室时发现门居然开着,伊人正在里面和谁通电话,便想悄悄进去吓他一跳,就在此时,竟意外听到在他那浓重的闽南话中夹杂着我的名字,我便留在门外注意听了起来——原来伊人是在和他父亲通电话,看来他父亲并不同意我和他的事。“即使你不让我做社长,我也不会放弃我爱的人!”伊人怒气冲冲地挂上了电话。门外,我的眼泪不争气在流了下来。伊人告诉过我他的父亲属于那种亦官亦商的那一类人,并且个性很独裁。我推开门,望着伊人,我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是那么陌生和遥远,良久才悠悠喊了一声“伊人”,他猛然转过身。
  
  “追月,你来多久了?”他愣住了。
  
  “很久!”眼睛再一次湿了!“伊人,你要离开我了吗?”
  
  “追月,你别胡思乱想。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他走过来一把将我拥在他怀中,轻轻地吻住我冰冷的唇。
  
  第二天,伊人决定回厦门跟他父亲摊牌。临走时,他紧紧地拥着我,“你可要乖乖地等我回来!然后我们回你老家结婚!”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汽车,泪眼婆娑中我看着汽车扬长而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伊人却没有回来,甚至连一点消息也没有。玫应聘到一家外国公司,临走前特意来和我告别,见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劝我死心算了。可我仍然苦苦等待着,我不相信我会再一次失去我的爱情,不相信我的伊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离开了我。
  
  那天早晨,我刚到单位,总编就叫我到他办公室去一趟。当我第一眼望那两位五十岁左右,气度非凡的男女,我就断定他们就是伊人的双亲。
  
  这是一次不同寻常的对话,伊人的父母明白地告诉我,伊人不会回来了,他已经跟一位厦门政界要人的女儿订了婚。他父亲说:“我们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们希望他能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并拿出一本支票簿,问我想要多少钱。
  
  一阵切肤之痛让我眼前一黑,我看到一对被骤然折断的爱情翅翼坠落在黑暗的深渊。
  
  “孩子,我知道这样做对不住你,可……”妇人朝丈夫看了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有些内疚。
  
  我努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冷冷地看着他们:“你们放心,我马上就离开这儿,但我要告诉你们,即使把你们所有的钱拿出来,我也决不会出卖自己的爱情!”说完,我转身冲出门去。
  
  当天晚上,我便离开了这座让我再次失去爱情的城市。
  
  我发誓不再上网!
  
  在朋友的安排下,我进了江南一家民办学校和一大群纯真可爱的童心相伴。由于不忍再看到年迈的父母为我的婚事难过伤心,我很快就和本地一位各方面都不错的青年结了婚,开始了云淡风轻的婚后生活。
  
  在那些淡淡的日子里,我迷上了电台的午夜谈心节目,但我从来不打电话给主持人,只是静静倾听,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
  
  终于,那个令我永不能忘的日子来临了。
  
  当时我已有将近八个月的身孕,在家待产。那天晚上,节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飘进了我的耳中。
  
  竟然是伊人,他正在给主持人讲述我们的爱情故事,在他的叙述中,我了解到了伊人和我分手的真相。
  
  原来,伊人回家后,他父亲一定要他与那位政界要人的独生女儿结婚,他抵死不从,就被家人看管了起来,还收掉他的手机,不许他和外界联系。
  
  他只好在与那位女孩子见面时,把我和他的事情全盘托出,没想到那女孩早有了心上人,这件事不过是双方家长一厢情愿而已。那女孩为他对我的那份痴情而感动,亲自出面说服了伊人的父亲。但等他赶回深圳时,却发现我早已人去楼空,而唯一知道我行踪的玫又出了国。
  
  “一年来,尽管我不知道她的地址,但我从没有停止过寻找我心爱的女孩。我每天到网上各个聊天室,到红房子咖啡屋,到海边以前我们经常数星星、看日出的地方等她,却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我只好用这种方式寻找她……追月,追月,你知道我一直在等你吗?”说到最后,他有些泣不成声了。
  
  不知不觉中,我的眼泪早已湿透了衣襟。我不顾一切地抓起电话,就在这时,腹中的胎儿突然动了起来,一阵又一阵疼痛朝我袭来,手中的电话“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凌晨时分,我的女儿提前来到了这个世上。我躺在产房中,看着襁袍中那弱小的生命和丈夫那一脸的幸福满足,想起还在四处寻找我的伊人,不禁感慨万千,脑海里浮现出《锦瑟》中最后两句:“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出院后,我第一件事就是给电台午夜谈心节目主持人打电话,请他转告伊人,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今追月已经为人妻为人母,请他不要再惦记她,并衷心地祝福他永远幸福!
  
  从此,我把让人心痛的往事锁进抽屉。
  
  注:由于某些原因,本文的《南方杂志》社为化名,敬请读者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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