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中有一谷,名曰“往生”。多少年来踏入谷中的无数英雄豪杰无一得返,江湖人人谈之色变,视之为禁地。但闻谷中藏有一本绝世剑谱,若习得大成则可独步天下,无人能敌。得剑法者得天下。谁不想得天下?谁不想成第一?便是这样,尽管入谷的人仍无一生还,还是有心存侥幸者前仆后继。对这江湖儿女来说,能得天下第一,便是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飞蛾扑火,多半是被火的炽热与明亮迷了心智吧!
“唉,这是我今天杀的第十个人了,这些人为何偏要进谷。进了谷又怎样呢,多可笑,师父又岂会轻易饶了他们,这天下可还有人能从师父手上夺得那剑法?”一株雪松上,少年白衣翩然,束发提剑,几与这四周的雪融为一体。一双黑瞳明亮深远,仿佛只需一眼便将这红尘沦陷。芝兰玉树,宛若天人。唯有树下的残肢与满地的殷红衬出少年的冷冽。绝情若冰雪,淡然如明月。
“无念,今天来了几人?”屋里淡淡传来一女声
“师父,来了十个,皆葬白雪。”
“哼,十个?真当我糊涂了!你以为我不知道还有一个小女孩?无念,你又自作主张放走了入谷之人!多少次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一枚棋子弹指飞出,清妙的声音忽然一转,变得严厉至极。
“咳,咳”无念当下一口鲜血喷出,胸口处旧伤虽愈,此时隐隐作痛了起来,师父这一下怕是不轻,忙道:“无念知错”
“你忘了你胸口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这么多年了,每逢下雪天还是会痛你又不记得了?往生谷最忌恻隐,你倒还屡犯错误。去思过潭,没我同意,不得出来!”屋里传来的语气不容辩驳。
白衣转身,嘴角一抹苦笑。无念如从前一般走入思过潭,从开始杀人起这样的惩罚已不止一次了,现在不过是重来一遍罢。内功深厚如他,也禁不起这潭的寒气刻骨。闭上眼睛,小女孩那张无助惊恐的脸跃入脑海,仿佛自己便是世上最可怕的恶魔,当年,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的感觉呢?
那年,无念第一次被师父指命去杀入谷之人。虽未及弱冠,但却由忘夜亲手调教,内功纯正,招式犀利轻灵。忘夜早已摸清那日入谷之人的功夫深浅,故命无念前去,以历练之。果不其然,无念对付他游刃有余,长剑所至之处刁钻难躲,只几个回合便将来人武器打飞在地,剑落,抵喉,来人一边震惊于少年的高强武艺,一边想着如何脱身。
“少侠饶命,少侠一身漂亮功夫在下实在佩服,我只是误入谷中,还请少侠手下留情。”脸上的表情诚恳,带着哀求。
“师父说,入谷者死。”如此说来,无念眉间却闪过一丝迟疑。
行走江湖者哪个不是老狐狸,将无念的表情暗暗记在心里,接着说:“既然少侠执意要在下性命,在下死而无憾,死于你手也好过落拓江湖身首异处。只是......只是家中老母便要如此孤独终老。孝,怕是难全了。”闭眼,两行清泪流落在雪地,表情更是决绝,看得无念心一软。
毕竟涉世未深,无念收剑转身,“你走吧”。
身后有破风声响起,无念直道不妙。可是为时已晚,回身欲提剑抵挡,却依然晚了一步,短匕直入胸口,若不是慕容忘夜在一旁适时出手,恐怕那日无念便已饮恨。那一霎,惊恐,无助,绝望汹涌袭来,直到现在仍是挥之不去的梦魇。闭上眼睛的最后一眼,是满世界的鲜血,那样妖冶的红与雪的白多么格格不入。师父是真的动怒了吧。后来,忘夜告诉他,轻易落下的眼泪是这世间最虚假最不值钱的东西。接下来的日子,无念从未停过杀伐。偶尔还是会有人被他有意放走,便有了忘夜一次次的责罚。无念早已不愿再杀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可入谷的人从未断绝,树欲静,而风不止。
“无念,起来吧,谷主唤你给她点熏香。”来人是谷中一老妇。
“知道了”,每次受罚,忘夜总会找各种理由让他早些从潭中出来,这次亦不例外。不顾湿透了的衣衫,翻身往师父住处疾掠而去。
“进来吧。把这熏香点了,还有窗前那盏灯”从小伴在师父身旁,无念对这些是早已轻车熟路。
“对了,问孟姥要个暖炉,今晚不用练功。”看见湿透了的白衣,忘夜叹了口气。
“谢谢师父!”白衣离去,衣角掠过一抹欣然的弧度。也就只有在面对师父的关心时,无念才会有这种情绪。这世上,除了师父,还有谁能对他关心?
回首,窗前那女子,执明灯,持古卷,师父未入谷之前定是出自书香门第吧。不禁,无念对谷外的江湖有了微微好奇与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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