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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照片

时间:2006/7/4 作者: 吉林长春红叶 热度: 95372
    一、 
    玉惠又一次坐在桌子凝望着丈夫的照片,看着看着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边上淌了出来。丈夫离开她已经两个月了,只留下这几张相片,可是这已经使玉惠很满足了,因为她可以在丈夫去世后依然看到他的容貌。

    半年前,身强体壮的丈夫强永突然感到胸部有点疼痛。有的时候疼得都无法下地干活。玉惠几次要带他到省城去看病,可是强永和玉惠这几年来靠种地养猪挣了一笔钱,却为强永的父母看病加上儿子上学都用了。他们现在好歹是把饥荒给还上了,家里的钱只够年吃年用的,要去省城看病得花多少钱啊,因此,玉惠每次提出要进城给强永看病的时候,强永都说不要紧,挺一挺就过去了。

    两个月后,强永感到胸部疼得更厉害了,干脆就躺在炕上不想活了。玉惠硬把他拉省城的大医院。一到医院,医生就让他住院观察。医生为他做了各种检查,还进行了专家会诊。有一天强永刚刚打完针睡着了,一个护士进来了,她叫玉惠跟她到科主任办公室去一趟。玉惠不知怎么回事,只得和护士一起进了科主任办公室。科主任王主任是五十多岁老人,他让玉惠坐下,然后拿出一张X光片,放在X光架上,他用手指着片子对玉惠对说,“这是你爱人胸部的X光片,你看这上面有大片的阴影,而且这些阴影都很不规则。开始时,我就怀疑是肺癌,又做了B超,还经过我们几位专家的会诊,都证明了我当初的怀疑是对的。你爱人得的是肺癌,而且已经到晚期,不能再做手术。你要做好精神准备,坚强起来,不要在他面前流露出什么,以免增加他的精神负担。玉惠听了这话儿,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仿佛变得了一个木头人,也不知道告别怎么王主任,走出主任办公室的。

    来到走廊,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泪水涌出眼眶,然后跑下楼去,麻木地走进了医院的花园里,花园里没有人。玉惠呆坐在长椅上不觉“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不知哭了多久,玉惠才意识到现在不是哭的时候,应该把强永照顾好,不能让他看出什么来。想到这儿,玉惠止住了哭声。站起来,走到医院的水房里,洗了一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又稳定一下自己的情绪。来到科主任办公室,轻轻地敲了一门,听见有人说了一声,“请进”。玉惠轻轻地推门走科主任办公室,向王主任询问道,“王主任,我就想问问我们孩子他爸的病还能不能治了。”王主任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按我们现在的医疗水平来说,癌症还是很难治愈的顽症。况且你爱人的病已经到了晚期,又不能手术。现在唯一能做到就是给他服用一些止痛药,来减轻他的痛苦。”玉惠说,“我想带他到我们县医院治,您看行吗?”王主任说,“那也行,这样可以减轻你们的经济负担。明天你就去办出院手续吧。另外,你们县医院有我的一个学生,我给你写个纸条,你找他,他会帮助你们的。”

    玉惠走出科主任办公室,非常镇定地回到了病房。强永已经醒了,看见玉惠回来了就问她干什么去了。玉惠说上厕所了。接着玉惠说,“强永,别在屋里呆着,出去溜达溜达吧。这次来省城还没有出去溜达呢。”强永说,“有啥可溜达,我还怪难受的。”玉惠说,“我听大哥说省城有个湖心公园很漂亮,离这儿也不远,咱们还是去溜达溜达,行不?”强永拗不过妻子,只好穿上外衣和玉惠离开医院。

    湖心公园就在医院的附近,他们不一会走到了。公园很大,有一湖碧绿的清水,水中有许多的小船,还有大的游艇。从小生活在农村强永和玉惠还第一次这么多的小船和游艇。但是,这些并没有他们多大的兴趣,特别是玉惠看到那么多的人在快乐地享受着生活的快乐,可是自己却要与丈夫经历着生死离别的痛苦。一想到这些,眼前的红花绿柳都变得灰蒙蒙的。但是玉惠为了不让强永有所察觉,笑着对强永说,“你看这省城就是比咱们好。还有公园,这个公园有水有树还有桥。”强永不耐烦地说,“这儿有什么好的,我没看出来。你好觉得省城好,等我死了,让你大哥在省城给你再找个男人。”这一句话差点使玉惠的眼泪掉了下来,但她故作生气的样子,用拳头轻轻地打了丈夫一下子,强永也不在意。

    他们继续沿着湖边向前走着,在湖边有十家照相的。玉惠对强永说,“强永,咱俩结婚十五年了,还没有一张合影相片呢。这次咱俩上省城来了一趟,就照个相吧。”强永摇了摇头说,“照那个呢,有那钱我还买个冰棍吃呢。”旁边照相摊上的一位老大娘走过来问,“你们要照相呀?”强永刚要说不照,玉惠急忙拦住,还大娘拉到一边用很小的声音说,“这是我们孩子他爸,他有病,医院说是肺癌,都到晚期了,明天就出院回我们县医院去治。这不,今天我跟他上这儿来溜达溜达。我俩结婚都十五年了,还没有一张合影照片。我就想和他在这儿照张合影相,可他就是不照,我又不敢和他说实话……”说到这儿,玉惠哽咽了,再也说了下去了。大娘听了这话,眼圈也红了,忙说道,“别着急,兴许会治好的。来,我给你们免费照几张相,不要钱。”玉惠忙说,“那怎么能行,您怎么大岁数了,我们怎么能让您白给我们照相,说什么也不行。”大娘说,“啊,我长年照相挣钱,还在乎这几个小钱。小伙子你过来,我给你俩白照相,快来。”强永极不情愿地走过来,“哎,照什么相,真是的。”

    大娘细心地为他们选景,她先为强永和玉惠照了个合影。照相时,她没有让强永和玉惠笑,只是让他们表情自然点就行了。接着她又给强永照了几个单人的相。照完相后,大娘问,“你们在省城有什么亲戚吗?要是没有,你们把你们的住址留下,我给你们邮去。”玉惠说,“不用,我大哥在省城,我让他来取。”大娘说,“你们等一下。”说着就到那边去了,回来时手里拿着根冰棍,她把冰棍递给了强永说,“你刚才不是说要吃冰棍吗?我不光给你免费照相,看,我还给你买了根冰棍,吃吧。”望着,玉惠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感激。她握住了大娘的手,泪水在眼圈里打转,激动地不知说什么才好。大娘赶紧说,“别这样,让他看出不好。三天后,让你大哥来取照片。”

    告别了大娘,玉惠和强永又公园里转了转。照过相后,玉惠很满意,她在痛苦中有一丝的快感,带着这一丝丝的快感她和强永走出了公园,回到了医院。

    二、 
    第二天,玉惠给强永到王主任那儿拿了药,办理了出院手续。他们并没有马上回家到县医院去住院,而是来到玉惠的大哥玉刚家。

    大哥玉刚是个工人,性格比较直,可就是有点对什么都怀疑的态度,但是妹妹妹夫的到来,让他和妻子秀芬都很高兴。玉惠趁着强永上卫生间的时候,把强永得了肺癌的事情告诉了哥嫂。哥嫂听到了这个消息都非常吃惊。玉刚说,“看强永的身体很好,不像有病的样子,玉惠你不是说他平时连感冒也很少得,怎么这一病,就得这么重的病。真是没想到,玉惠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玉惠含泪说,“这不,医院给开了药,让我们到县医院去住,其实就是让回去等死呢。”说到这儿,玉惠都要大哭起来,玉刚和秀芬急忙制止了她。

    玉惠和强永在玉刚家住了两天,就准备回去了。临走时,玉惠把一张取相单交给了玉刚,把在湖心公园,有个老太太免费给他们照相的事情说给大哥,并把取相单交给了他,求他明天务必到湖心公园把照片取回来。玉刚一听就说,“玉惠,你这人那儿都好,就是心眼太实了。你也不想想那个老太太和你们不认不知的,就能给你们白照相不要钱。现在的人都快钻到钱眼去了,见到钱还不想挣,还给人家白照相,那有那好事啊。”玉惠说,“我看那位大娘不像你说那样,她不光白给我们照相不要钱,还给强永买了个冰棍。再说她逗我们有什么用,她又得着啥。”玉刚,“玉惠,你可不知道现在城里什么人都有,看你们从农村来的,拿你们寻开心也是有可能的。你啊,都快四十岁的人了,咋还天真呢?这要是一个人在外面,最容易上当受骗。”玉惠有点不服气地说,“照你说,这世上就没有几个好人?那医院的王主任和我们不沾亲带故,可他为我们给他在我们县医院工作的学生写了纸条,请他关照我们一下。你可能竟遇见坏人,没遇见过好人?”

    玉刚不说话了,默默地接过取相单,小心翼翼地放进上衣口袋。玉惠一看才放心地和强永离开了省城,回到老家送强永住进了县医院。

    三、 
    玉刚和秀芬送走了妹妹妹夫,心情都很沉痛。妹夫强永年纪轻轻的,就得肺癌,往后妹妹玉惠一个人上有老下有小,这日子可怎么过啊!简直无法想象。

    在郁闷中,玉刚俩口子过一天。第二天,秀芬一早上起来就对玉刚说,“玉惠不是让你到湖心公园去取照片,他们这么多年来趟省城也不容易。强永又得了那种病,这说不定就是他们照的最后一次相,你今天上班怎么也得请假去给他们取回来。”玉刚说,“取我是得取,可总觉得这是没有事儿,不认不识的,人家老太太凭啥白给玉惠他们照相,这可能吗?”秀芬说,“看你说的,世上就没有好人,都像你想的那么坏。你把人想的那么坏,说明你也不是什么好人。”玉刚没有再同妻子分辨,吃了早饭上班去了。

    玉刚对玉惠在湖心公园有人白给他们照相的事情有点怀疑,但是一想到这也许是妹妹妹夫最后的合影照片,他还是决定去看看这到底是不是真事儿。于是他趁午休的时候带着那张取相来到湖心公园。一到湖心公园,很快就看见有几家照相摊子,其中也有几个老太太在照相,可就是不知道是那个老太太给玉惠他们白照相的。玉刚拿着那张取相单来到照相摊位前,指着取相单上写着的“夕阳照相部”,向其中的一个照相摊主问道,“你们谁认识‘夕阳照相部’的人?”那位摊主摇了摇头说,“不认识。”玉刚又问道,“那你们知不知道这儿有个老太太,最近白给一个得癌症的病人照过相?”那位摊主竟然哈哈大笑起来,“我们在这儿照相是要向公园交管理费的。不管顾客多要钱就不错了,凭啥还要白给人家照相。”玉刚听了这话儿,心立刻就凉了。

    玉刚下班后,回到家里。一进屋,秀芬就问他给没给玉惠他们取照片去。玉刚说,“根本就没找到那个白给玉惠照相的老太太,人家别的照相的还说不管顾客多要钱就不错了,哪能还白给人家照相呢。我看,玉惠他们是空欢喜一场,好在没有被骗去什么。这说明外面什么人都有,还有拿病人寻开心的。我们在外面工作办事可要处处防着点,以免上当受骗。”秀芬说,“不会吧,那人家老太太为什么还给强永买个冰棍呢。是不是你没找对地方,过两天你再去试试。”夫妻正说着话,电话铃响了,是玉惠打来的。她说强永已经住进了医院,接着,她就问大哥今天去没去湖心公园取照片。玉刚如实地告诉给玉惠,玉惠在电话里一听,急得就要哭了,并说王主任的学生,县医院的刘大夫说强永的病很重,也许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要是这么走了,连张照片也没有留下。

    玉刚决定再去一次湖心公园,兴许白给强永照相的事儿是真的。于是第二天中午,玉刚顶着小雨又来到了湖心公园。这次照例到湖边的几家照相摊位打听那家是夕阳照相部。正在有个摊主摇头说不知道的时候,旁边有个摊主,是个中年妇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说,“‘夕阳照相部’不是郝姨开的。”玉刚赶紧问这个郝姨哪儿。那个中年妇女说,“今天下小雨,另外郝姨的老头最近身体不太好。所以郝姨今天没有来。”她看玉刚着急的样子便问道;“你们认识,你找她有什么事情吗?”玉刚就把妹夫得了癌症,妹妹领妹夫上这儿来遇见一个老太太,听说了他们的遭遇非常同情,老太太不光白给妹妹妹夫照相,还给妹夫买了个冰棍以及自己来两次都没取着照片的经过告诉给中年妇女。那个中年妇女说;“郝姨可是好人,她绝对不会骗你们的,更不会拿一个病人开心。她白给病人照相的事,已经做了好几次。其实,她家也并不富裕,老头有病,孩子在上大学,还有个七十多岁的老婆婆,全家人都指着这个照相摊。她一给病人白照相,我们就说你也不是大款,还救济别人呢。可她却说,‘我正天在这儿挣钱,还差一个病人照几张相的钱。’郝姨就是这么个好心人。明天要不下雨,你就来,她准能在这儿。”玉刚带着满腹糊疑又回去了。

    他盼望第二天是个睛天。天随人愿,第二天果真是个睛天,没等中午,玉刚急忙向单位请了个假,匆匆赶到了湖心公园,很快在几个照相摊前找到了夕阳照相部。在夕阳照相部的摊位前果然坐着一位老太太。玉刚走上前去问道,“您贵姓?”老太太说,“我姓郝。”玉刚高兴地说,“您就是郝姨吧。我妹夫得了肺癌,前几天在您照相,您听说他得了那种病,您就给照相没要钱,还给他买了根冰棍,您还记得吗?我是他大舅哥。”郝姨一听,便笑着说,“照片早就洗出来了。你怎么才来取。”玉刚说,“算这趟都来三趟了,郝姨不瞒你说,听说您给他们照相没要钱,我来取照片都没有一点信心。”

    郝姨一边说着话,一边从小柜子里拿出一个口袋递给玉刚,玉刚接过来一看,里面有几张照片,玉刚从中抽一张照相,一看照片拍得很好。玉刚把照片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看了一遍,有强永单人的,还有强永和玉惠两人的合影,看过照片后,玉刚对老太太说,“郝姨,这照片照得太好,怎儿照这么多。”郝姨说,“我寻思他们来一趟省城也不容易,你妹夫又得了那种病,就多给他们照几张。你妹夫有消息吗?他的情况怎么样?”玉刚说,“不太好,我妹妹说也许就这几天的事了。我想取回照片,我就去他们那个县医院看看他们。您给照这么多的照片,我还是给钱。我上次来取照时,听说您也不富裕,再说,让您白给照相,我们也不安心。”说着玉刚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钱来递给郝姨,郝姨急忙让他把钱拿回去并说道,“我说不要钱,就是不要钱。我整天在这儿照相挣钱也不差这几个钱。你快拿回去,给妹夫买点吃的吧。玉刚激动地说,“您让看到了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我在这儿给您老儿鞠一躬。”说完,玉刚向郝姨深深地鞠了一躬,接着说,“郝姨,我走了,我会来看你的。”

    玉刚拿着照片走在公园的小路上,平时不奇眼的花草,玉刚今天看着觉得分外地美,不觉得吹起口哨来。此时世上一切在他的眼里仿佛都是美好的。人世间的真情是一剂良药,它医治有些人不相信世上有好人好事存在的疑心症。

    写于二○○五年九月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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