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颗美丽的不像话的珊瑚珠子,配上两粒小银饰,粗黑线串在脖颈上,很少摘下。她是远行之际送给自己的告别礼物,十八年来的第一件首饰。
海源路上的拐角处有一家饰品店,店主是一对来自越南的夫妇,一边旅行一边卖他们的饰品,喜爱佛教文化,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停留下来。女主人编一条粗黑松散的马尾,白裙子,左手食指少了一个关节。男主人不高,话不多,经常白天睡觉晚上去酒吧吸烟。店里面桌上有几本他们的旅行相册,蒙古包,玛吉阿米客栈,穿深红色僧衣的光头僧人,去一次我都要看一次。照片上的时间可以追溯到八年之前,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爱哭爱笑不会思考的黑疯丫头。他们会请我喝黑郎姆酒,甜腻有气泡,带着小时候糖果的香气,哼越南话的古老民谣,晨练时跟老太太打太极拳,带瓶装的牛奶和青苹果去学校看我。
数着倒计时依然在负隅顽抗死命坚持的高三苦逼生的我经常会收到龙飞在各地寄来的明信片,西藏,新疆,青海湖,把它们夹到日记本里数学课总忍不住拿出来看。他是一个长相凛冽的男子,戴墨镜,短而有力的头发,有燥郁症和烟瘾,没有肌肉。背黑色双肩旅行包,有一台尼康单反,拍格桑花,幽蓝天空,大片大片的云朵,极少拍人。我们说过很少的话,会彼此关注,相互钦羡。我一直想见他,约好等我高三毕业一起去转山。他年少的时候疯狂喜欢过一个姑娘,用刀捅了那姑娘三刀在狱中待了三年,出来后再没回过家乡,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
阿頔上线告诉我她刚刚订了三号的机票,一个人上路,极少的行李。高一起我就认识她,特立独行的一个人吃饭和走路,打架摆场子全校通报批评。她是一个乐队的主唱,声音嘶哑,热爱摇滚,在别人背单词的时候一个人享受轰鸣开阔的尖叫,很少人喜欢她。紧迫吃人的高三她逃掉数学课去挺远的城市拍戏,卷发浓妆回来,脚步有力高昂着头,经常没有表情不会微笑。她分享喜欢的小说给我看,半夜点着烟吞云吐雾的给我写信,她说我想要的只是自由而已阿。某一天的深夜她回过头来对我说,这么多年,一个朋友也没有。声音细碎飘远,在空气中漫溢重复。
玲子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中学时她喜欢网络上自残小下巴的非主流歌手,声音是娃娃音,脸上有一颗黑痣。某一天突然不来上学了家里人也找不到她。几个月后在扣扣上和我开视频,在广东一个男人的家里,是传说中的私奔。几年后联系我说她回来了在一个Ktv唱歌,发来的照片妆容艳丽,黑痣依然美的惊人。前些天我问她,你还唱歌么?她说,不了。现在在一个酒吧打工,准备学车和英语,有时间也会回家看看,不会做饭有烟瘾。发来几张近照,胖了些,一张大披肩,背后是上海某个露天音乐会现场,旁边有一个高瘦的男人,玲子笑的像小孩子。
有人说,只是我心中还有一方净土,即使在别人眼里寸草不生。
有人说,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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