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果和小风一直都是让人羡慕的一对好朋友,不是出双入对则罢,只要走在一块儿,小风必定把自己重重的身体挂在大果的胳膊上,大果则一副被人依靠的幸福相与满足相。很多次,小风走进我们宿舍,马上变成佝偻式地小趋,迫不及待地趴在大果身上,嗲声嗲气地喊一声:“姐姐”。大果则尽力掩饰住强者的自豪感,懒洋洋地问一声:“吃饭了吗?”接着就开始了她们的促膝长谈。每次大果做了好吃的饭,比如炖肉了、涮羊肉了、可乐鸡翅了、闷小黄鱼了,就会喊小风一块过来吃。小风呢,也一样,从丈夫厂子回来,给大果带了壁纸;从娘家回来,给大果带了蔚县特产黄米面、还有那种浅黄色的像粉拖一样的东西。我亲眼目睹着她们之间的友谊在宿舍里生根发芽生长壮大。
学校里买车的老师越来越多,大果也买了车,那没买车的老师想在家与学校间穿梭,最方便的就是坐同事的车了。于是有些有车的老师就做起了生意,来回一趟10块钱管接送,公共汽车是20块钱,即使天天坐搞好了10块钱,还得在车站等,所以大家宁愿坐同事的车。大果是一个另类,她的车买得最早,又没想起挣钱,最初有老师说:“我搭你的车,行吗?”她又不好意思拒绝,就这样有了一些固定的白搭乘客,其中就有一个差点和她粘成一个人的小风。后来别的车都要钱,别的乘客都给钱,这些白搭乘客就有点不好意思了,他们自发的每个月给大果100块油钱,大果呢也就毫不推让地收下了。
故事从这里开始了,这天,又到了月底。上车后,有人开始张罗着收钱,每人100块,约定俗成的。到小风了,她边往出掏钱边笑着说:“其实我坐三毛的车,也不一定给钱,想给就给,不想给就不给。”三毛呢就是班车的车主了,这话让坐在驾驶座上的大果听见了,她什么也没说,车寂静地行使到了学校。
中午回到宿舍,大果大发雷霆,她生气地说:“这是什么话?我当时就想回敬她一句:那你坐三毛的车去吧。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这是你说的话吗?大冬天的,我怕她冷,每天都把车开到他们家楼下,她一下楼就能上车,三毛的车会这样服务吗?” “再说了,我和你要钱了吗?是你们要给的,返回来再说这样的话,我听了能舒服吗?” “哎呀,我真是想不到啊,这句话是小风说出来的,如果今天任何一个其他老师说出这样的话我都不生气,唯独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就没想到我会伤心?”……就这样大果絮絮了一个中午,呼呼了一个中午,我们劝来劝去,导致了一个结果:她越来越不服气。
晚上,她终于在QQ上发表了一条心情:现在的人把你对她的好当成习惯,看成理所当然……我们都明白这指的是什么,只是谁都没有说,我很好奇,小风对这样的心情有动于衷吗?
其实不用我好奇,大果做出了更加激烈的回应,她对所有坐她车的老师说:“我以后不搬你们了,你们另找别的车吧。” 于是这些老师都另谋出路了,其中也有一个小风。当然大果的反应绝不仅于此,她的怒火将小风烧成了灰,目中没有了这个人,见了面自然不说、不听也不看,这种空前的冷淡迅速波及了敏感的小风,反省反省她很快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那句话,那句给钱时对所有坐车老师包括大果说的话,惹出了麻烦。
小风也有了回应,她给大果打了一个电话,碰巧那天我们都在宿舍。
“姐姐,我那天说了句不该说的话,我是无心的。”
“你不在意,但伤害到我了,小风你说,我哪一点对你差了,你在车上说那样的话?好像我在和你们要钱,好像我多爱钱,还收你点钱。”
“姐,你听我说,那句话,不是说给你听的,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别在意。”
“怎么能不在意?别人也就算了,这是你说的啊!我那么在意你,自然也在意你说的话。”
“我真地是随口说的,说完后我都忘了,后来才意识到出问题了。”
“小风,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恶语一句十冬寒,我听了,真地挺寒心。”
“姐姐,我错了,你原谅我。”
“这个当然,话说开了也就没事了。我们姊妹还照样相处,这个你放心,但是我不可能再让你们坐车了,这个你也谅解。”
就这样双方达成了谅解协议,见了面也不再冷淡了,有了笑脸,有了寒暄,但她们心跟明镜似的,她们再也回不去了。
有时候真地挺堵的,闭着眼,我都能想象到她们在一起时的那种语气、那种腔调、那种动作,亲昵、和谐,现在呢,形同路人,准确点说,不如路人,路人见面内心尚且平静,他们见面却不免尴尬、难受。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是一句话,这一句话怎么这么大能量?竟然是太在意对方。到底是不能承受友谊之重,还是友谊之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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