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小学一年级上的是国民党学堂。据父亲说他还参加过一届运动会,项目是三足跑,单腿跳和食物跑。三足跑就是两个人一组并把两人的一条腿绑在一起把着膀子团结一心向前冲,父亲说“三足跑”得了第一名,还发了奖品呢。“单腿跳”是把一条腿圈起来连跳三步看谁跳得远。“食物跑”很有意思,是在体育场的一周放许多小食品,有小糖块,鸡蛋,小块年糕,一个山楂,一片饼干,起跑后碰到什么食品就快把它吃掉再向下一站跑。父亲说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鸡蛋面前,一口没有吞下去反而噎住了,老师赶快跑过来又灌水又拍后背又捋前胸,好歹顺过气来却还惦记那几个没吃完的食品,老师把余下的小食品都拿过来算是奖赏。小学只上了一年解放军就来解放,先把国民党的学堂烧了,后又攻进城里,第二年又重建学堂。父亲上二年级的时候都快十二岁了。
父亲小学念了三年就去学徒打铁勺子了,后来就入了社。父亲十九岁结了婚就与母亲一起进城开始了打工创业生涯,最麻烦的就是租房搬家租房搬家,后来父母有了自己的住房。
父亲有一个姐姐一个哥哥,姐夫是我们当地木型界第一高手。兄弟俩都沾了姐夫的光,父亲的哥哥直接跟着姐夫学的徒。据父亲说,当时他们单位有师傅画图纸时,是不允许别人随便过去看的。父亲与姐夫说起此事时姐夫一脸不屑地道:我给你讲讲我给你讲讲。然后给了父亲一本初级机械制图教材说道: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告诉你。也加上父亲自悟好学,一段时间后父亲能看懂简单的了,略知一二了,也会自己画了,就这样父亲渐渐地加入了单位的技术小组并完成了从成员到主力的升华。在一次技术攻关会战中,以父亲为主力的几个人新上了一台双面铣床。父亲因此立了功,收到了表彰,住进了招待所,吃了好几天大席。也即在此时节,父亲招了大字报,又被打了小报告。有说父亲偷看红楼梦的,也有说父亲偷拿单位木料自用的。他们趁父亲不在说得有滋有味,话的绘声绘色,就像自己亲眼看到一样。与父亲要好的同事给父亲送了信,父亲有了准备,回单位后一顿口水战最后那人反被父亲咬了一口自感无趣以赔礼道歉结束。再后来父亲成了车间主任,我记得小时候去父亲单位吃饭许多人捡好听的说,也见过过年时候有小青年拿两包口酥送给父亲。后来我记得曾经跟父亲确认过:你拿没拿单位的东西呢。父亲说:党是亲娘厂是家,没有钱跟党要,没有东西从家里拿。这话我也知道,而且所有人也都是这么做的。
记得我上高中时候,父亲不再那么痴迷武功了,他喜欢上了养花。每周休息就去花市,淘一些树根之类的东西埋在花盆里,反复浇水,施肥,倒盆。后来多了就搬到厦子顶上,又阳光又通风。后来父亲的迎春花有了造型,开了片,悬根也露爪,三木能成林。我想可能那个时候父亲就开始腿痛了吧,练武要跺震脚,养花却能养心。也可能是我没有成为女孩的吧,母亲老对我说:你要是个闺女多好,可惜多张了一点啊。这样的话说多了很多时候我自己也这么想,我要是个女孩,两个哥哥就不舍得打我了。我想俩哥哥也会喜欢有个妹妹。父亲虽然没有说,当然也会这样想。
父亲在母亲眼里就是一个从不主动承担家务活的人,就会自找清闲,不是干完一个活溜了就是活还没干完忘了。我心里的父亲就是:按时上下班,休班看父母。母亲叨叨不言语,叫他干啥答应着。没向大哥发过火,我不听说打几下。一脸严肃不言笑,一笑几颗大金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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