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凭空理出来的名字，叫的还算顺口。不对吧，记忆中的确有个人存在，总是模模糊糊时而又清清楚楚的。冬去春来天空里盘舞的燕子，或者小时候校园里与我们一同玩耍的鸟儿，这下明白了吧！如果依然整不通透，书里的还珠格格——小燕子，不陌生吧！再不明白的话，真够气人的。
　　
　　既然提起这个茬，那就讲点故事，我想已经到了非说不可的份上，而且还得说的是白菜一箩筐，萝卜一簸箕，可不是咋地。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在这里！
　　
　　……
　　
　　小燕子总是对我唱歌呢，我自然也唱的很熟练，不管用什么调子唱，像一出生就会吃奶似的那种熟练，你懂了啊！可得让大家清楚一点，现在的“小燕子”是个人名，活脱脱的女子，看上去贼心疼的让人想要爱护的那种。对于一个成熟的男子来说，春心不萌动的话，你可以想想是多么的气人。我萌动的原因很俗也很不尽人情，即便没有熟透，只想有个妹妹。说话着无心听话着有义，真想扇自己耳光。
　　
　　一前一后的院子，门口有隔墙，一道门几面墙，里三层凹凸三层。有点像北京的四合院，只是像而已，我住在这里可比四合院舒服多了，虽然没有机会住进四合院，但我依然这般认为。小燕子管它叫“六合园”，左右两边没有房舍六进六出的缘故，名字是我给起的，主要有些跟风媚古的味道。后来，王先生题了“六合园”三个字挂在门楣上，自此以后这里便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了。这三个字会是这种模样，我不是很期待，可大家一致拍手叫绝。
　　
　　六合园住着自然是六户人家，房东太太几年前去世了，合着我们六户人家做了孝子下葬了老太太，她老人家就这样含笑九泉了。六合园在老太太去世后三年的夏天被我们集体继承了，站在法律的角度上讲我们无权继承的，那又怎样。咱先商量妥了，真要哪天出现个老太太的儿女什么的，上医院验明真身罢了，房子还是要还给人家的，别落了骂名。除了老太太留下的六合园，院外还长着棵百年柳树，树干是空的。里面可以藏个五大三粗很魁梧的主儿，小燕子时不时躲在里面，让人一顿好找。
　　
　　王先生喜欢清净，当然住在最里层。刘汉性子烈，颇有看家护院的本领，最外层莫他非谁呢？他的脾气是对准陌生人的，在我们面前必须是服服帖帖的，个把半月要开个批斗会，说批斗会有点文革不对味儿，后来就叫检讨会。大家的刺头挨个扎向刘汉，不是大家偏心，原因是：三天不打上墙揭瓦。中间的地儿随便我们几家折腾也没人管得着，可是，拉家过日子总该有个户主来撑下场面维持秩序啊！否则，不成体统会落了旁人的笑话，开了一百零八秒的选举会，最终，选择王先生来当家长，我和小燕子欢喜的不得了，称呼“王爷爷户主”或者“过头爷爷家长”。
　　
　　小燕子去学校读了几天书，灰蒙蒙的不想去了她的奶奶腿脚不灵便需要照顾，尽管家长让我们互相帮扶，可是大家都要出去工作挣钱糊口。突然，让人感到很无奈，失望透顶。像这种情况对于我们这个大家庭来说简直就是芝麻粒大点事儿。胡玉夫妇人家是铁杆教师，小燕子还能没有老师教，那学习成绩顶个儿优秀，去不了学校会咋地。如今，交待了五户人家，索性也请出一对白大褂夫妇，怎么样不得不服气吧！感冒发烧在这里还真不是个事儿。我也是个角儿，刚开始就说道来着。
　　
　　时间久了，按理儿说家人总该有些矛盾纠纷什么的，可奇怪了我们个个温顺的像小绵羊似的，在家长的带领下，老师的教导下，医生的呵护下，门卫的保障下，小燕子的顽皮下，其乐融融的。不管怎么说我们不是亲人但比亲人还亲呢，这是什么道理不道理的，没得说儿。
　　
　　这些天西桥口的庙会可火了，别提有多少人了，就连挪个脚步也很费劲，就是屁股挨着屁股令人不爽的姿态。小燕子独自去逛庙会，正巧赶上个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混账东西，小燕子躲闪不急被一个男子搂在怀里，她越是挣扎混账玩意儿越是得意。这时不知从哪里传来抓流氓的声音，小燕子才得已挣脱，一进六合园就淘淘大哭，正好一家人全都齐在。我闻讯此事怒气冲冲，又拍桌子又指手画脚，家长让我冷静对待，我偏冷静不下来。大家争议不下，这种事情有什么好张扬的，可也没发生什么呀！几个臭流氓不能放过他们，最后，举手表决的意思是：刘汉中立，我坚持武力解决，其他人等弃权。既然我胜出握权在即，自然取得刘汉保镖的支持，下午就寻了欺负小燕子的人去。白大褂忠告：伤筋动骨可以包治，千万别伤了人命。我有分寸蹲监狱的事儿咱不干。没兜几个圈子就找到了他们，道明了来意不等他们说话便四拳四腿招呼过去，一会儿功夫五个人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多亏刘汉帮忙，否则我会伤的很深，这一丈算是胜利而归了，小燕子的笑容还如往常般灿烂。
　　
　　有时候，异常的茫然，说谁呢？当然是孤家寡人我，你说大半年过去了钱也没挣下，家庭人口也没组织起来，臊的慌日子没法过了。别吵吵，咱是有理由的，天天出去找工作没咱能干的。去了家油坊，第一天弄翻了一大壶清油，老板连饭都没给吃就撵出来了；发了批柿子卖，亏本陪了几天的笑脸；做苦力实在是可惜了这双拿笔杆子的手。就这样波波折折读了几个月的小说，可不是玩笑。幸好小燕子心疼哥哥，天天好吃好喝的不亦乐乎！
　　
　　小燕子读完高中就留在六合园陪奶奶，眼看着姑娘二十了，家长可急坏了，天天嚷嚷着给小燕子张罗对象。这姑娘一万个不愿意，我是怎么知道的，那可容易了，察言观色？既然不愿意，小燕子出嫁的事情也就搁浅不欢而散了，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就象太阳东起西落那样。令人痛苦的是小燕子的奶奶从西边落下去再也没起来，奶奶去世的那几天我夜夜守护着小燕子。家人们披麻戴孝送走了奶奶，就在黄土地西阳落下的时候，很庄严、神圣的送走了。
　　
　　之后，小燕子成了六合园里的宝儿，不对，先前就是宝儿，现在更加疼爱了。光头爷爷又开始张罗小燕子的婚事了，起初的不愿意到最后的妥协。
　　
　　小燕子脸色煞白来询问我说：“果真要把妹妹嫁给别人不可？”
　　
　　这种反问的语气很滑稽，我又不是家长。边看书边回答：“这事光头爷爷说了算。”小燕子随手扯下书气冲冲地走了。
　　
　　好几天不曾看见小燕子，她的房门也紧闭着。我生怕出什么意外，奶奶交待过要照顾好小燕子，所以，便推门而进。只瞧见她缩成一团躲在被窝里，我知道她没睡着，便故意挠她痒痒，她一咕噜坐起来冷冰冰地望着我。
　　
　　“你们都不要我了，也包括你。”小燕子说着眼泪眼泪顺着脸颊直流而下，哥哥不能让此事态发展下去，又是擦泪水又是安慰，费了好大劲才让小燕子冷静下来。
　　
　　光头先生，不称呼爷爷更不说家长了，谁叫他非要把小燕子早早的嫁出去呢。姑爷头天下聘礼，咱就不给他好脸色故意刁难。谁知道光头胳膊肘向外拐替姑爷说话，我可气炸了心肝儿，一口一个光头叫着，看他吹胡子瞪眼能咋的。姑爷走后，光头和我干了一仗，很漂亮的对白而已。
　　
　　光头说：“小燕子嫁不出去，你娶？”
　　
　　“娶就娶。”我垫着脚尖说。
　　
　　小燕子听见我俩吵闹，劝退了光头，拉着我进了四层院里的房间。她的泪水又模糊了双眼，，雨打梨花般的美丽，你可曾见过。这时候白妈妈进来了，见小燕子哭的如此伤心，边骂我边把小燕子往怀里楼。白妈妈哄着小燕子露出了倾国倾城的笑，不是我说的夸张。
　　
　　翌日清晨，小燕子出嫁的日子，妆是白妈妈画的，不得不承认画妆是女人天生的本领。小燕子的装扮没什么可以形容的，沉鱼落雁总可以吧！鞭炮声传出了整整三里地，姑爷就这样迎走了小燕子，远远地依稀听见：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在这里！
　　
　　……
　　
　　我像喝了醋似的心里酸酸的，眼睛也湿润了，转头看看家人满脸的无奈和难过，或许，真有一天六合园会不存在了，不是？
　　
　　没了小燕子的家冷冷清清，家人们每天也不用起的很早，懒懒散散的，就连刘汉也敢冲我大喊大叫了。王爷爷书法也撇下了，黝黑的鬓角突然就白了，我不忍心同一个老人较真儿，主动照顾起他。有一天，我同王爷爷下棋，口渴便呼喊“小燕子”，爷俩对视了一眼哈哈的笑了，往日我们下棋时小燕子总是站在旁边。
　　
　　王爷爷叹息道：“这小丫头儿，也不来看望我这个不称职的爷爷。”
　　
　　“谁说不称职了。”嘻嘻的笑声，原来是小燕子端着早就泡好的浓茶端了过来。
　　
　　“一点儿没变，还是原来的小燕子。”我笑着说。
　　
　　小燕子朝我撇嘴，招呼姑爷搀扶王爷爷散步去了。我们兄妹聊的很晚，姑爷对小燕子很贴心不知道真的假的，最好不要让我失望。教师和白大褂做了平日里吃不到的菜式，一家人又团聚了。家人们的心思都放在小燕子身上，生怕她受委屈，临走时大家都给小燕子嘱咐了几句，唯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走，没想到真成永别了。
　　
　　一个黄昏，黑云不情愿的布满了天空。我独自躲在屋子里读《牛虻》，正在怜悯亚瑟（牛虻）见证他的生命怎样一点点的逝去。没想到小燕子的死讯传来了。我的心彻底乱了，神经麻木了，手抖着不知所措。我只想快点见到小燕子，撒腿往七里屯跑去，此刻，脚步沉重，以前眨眼间的功夫就到了，偏偏在今天老天爷和我作对。等我到了小燕子家时，院子里已经围满了好多人，我咆哮着赶走了他们。小燕子躺在地上，嘴唇黑紫黑紫的，屋子里弥漫着农药的气味，我跪在小燕子的身边，骂天喊地，这是什么狗屁玩笑儿。
　　
　　六合园里的家人全赶来了，围在小燕子的身边，刘汉的拳头咯咯的响。姑爷也赶回来了，狗屁姑爷，连自己的女人也保护不了的狗屁姑爷。我恶狠狠的站了起来，眼中充滿了血丝，随手拿过一截碗口粗的木棍。
　　
　　“你他妈的算什么男人，来的正好。”
　　
　　姑爷脸色铁青楞在那儿。我抡起木棍砸了过去，他就这样趴下，起来，再趴下。刘汉急忙抱住我生怕又失了人命，我把小燕子的身体放到干净的地方。夜黑的什么都看不见，姑爷跪在屋里的角落里，没人去理会他。白妈妈给小燕子装扮了，她脸上的神情舒展了许多，冷冰冰地凄美。我哭干了眼泪，呆呆着守护着小燕子，希望她能叫声“哥哥”。
　　
　　小燕子下葬到后山坡，那里空气新鲜视野开阔，我想她会喜欢的。她挣扎着去了，在生与死的较量中，狠狠地去了，不愿带走一丝遗憾。
　　
　　至于，小燕子的死因七里屯传着一个说法：小燕子不堪欺辱而死。我苦笑着，不想在争辩什么。
　　
　　小燕子死后，六合园也就散了。刘汉故作非为进了监狱，王爷爷也去逝了，教师退休进了城，白大褂不知踪影，而我依然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三年后的清明，给小燕子扫完墓顺便去了六合园，它早已不存在了，只见那棵百年大树被铁丝网围了起来，空洞的树干里雨燕垒了巢，不是说燕子扎在屋檐下？驻足处，一个小女孩唱着：
　　
　　小燕子穿花衣，
　　
　　年年春天在这里！
　　
　　……
　　
　　听着歌声心口作痛，准是小燕子在也怪我——无情无义的哥哥。果然，那个女孩也叫“小燕子”，依旧美丽动人。
　　
　　的确，就如《牛虻》里的亚瑟。
　　
　　无论我活着/或者是死去/我永远都是/快乐的牛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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