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财主:
因为三代独身,独断了根。因此,
父亲的老爷是过继的。因此,
父亲的老爷过世时,我的老爷求高人在村西寻龙点穴找到一块风水宝地为其父下葬,高人说:自此下一丈,旺人。下两丈,出人物。老爷因是独苗,便不多求,道:有人就好,有人就好。
我的老爷有三个儿子。我爷爷排行老三,因在村里辈分高,人称三爷。
大爷爷育有四子,二爷爷生有五子,我爷爷三龙撑腰。因战乱,饥荒,乏医年代,有三个未成年夭折。我父亲大排行老九,人称九叔。自此,我家在村里便有了一个别称:人财主。
俗话说,有人就有财。爷爷是地道的农民。据说,爷爷的财来自于嫁女儿的彩礼。奶奶说:当时的彩礼是一袋袁大头。爷爷用这些钱置了几亩地,房前的菜园子,房后的大场院。本想过几年有钱再翻盖老屋,可还没等过上好日子就解放了。土地归了公,场院成了生产队,菜园子成了他人的宅基地。因此,
爷爷经常对我说:这块地是咱的,这场院也是咱的,这菜园子是咱的自留地。因此,
爷爷更希望能为我在老家娶一房孙媳妇,也好占一块宅基地。
爷爷看人家盖屋,大概心中很难受。
肥美时代:
六七岁的时天生两大特点已经很明显。一是少白头,二是胖。
那时的少白头叫“参白头”。参白头不美,而且是医学难题。但肥胖在四十年前却是好事,被说者听后多会得意洋洋。
在老家跟奶奶外出,相熟的人打完招呼多会加上几句:你看你家三,胖乎乎的,多好。潍县城的人就是享福。奶奶马上笑笑说:这孩子能吃,吃的奇多。我听了多是有脸似的紧拉奶奶的手斜着身子一只脚离地叫着:快走。
爷爷也经常摸着我的头喜悦着说:这孩子能吃就长不矮,尖头顶。
从小我就记得我在人群里是一个不瘦的人。但得意了没几年,胖就成了负担,肥就成了缺陷。而最可怕的是后来我发展成在人群里看上去是很胖的人了。
梅竹一水:
五六岁的孩子,就知道玩。我在老家总爱拖住莲莲玩,不是撵她跑就是背着她转,不是惹她笑就是害她哭,不是她在我这里我必定在她那里。
夏日傍黑大家都吃完晚饭,老婆孩子好凑在街上纳凉,有一种游戏是这样:四五个孩子伸出手各放一个手指头在大人手心里,大家齐声喊“豇豆绿豆,嘎巴一扣”。看看谁的手指被大手抓住,也就是看看谁逃得快,被抓住手指后,逃出来的孩子就齐声喊:猜百猜,摸不猜,摸摸哪里再回来。大手掌会说一个地方让你跑去摸一下。比较容易的任务多是:你去摸一下屋边上的树再回来或是你去摸一下莲莲的头再回来。而比较难完成的任务是你去摸一下狗牙再回来或是你去摸一下大爷的屁股再回来。此种情况一是让狗主人抱住狗嘴用手指轻点一下亦或是假装从后面叫一声大爷再顺手捏一下后裤臀。
莲莲比我小一两岁。她与弟弟是龙凤胎,她是姐姐。据说她妈喂奶时多是少给她吃些的。她可能也愿意跟着我玩,我一叫她就快跑过来。如果夏天下了雨,如果再没有其他小孩,我会和莲莲赤着小脚丫先在水沟里砰砰一会水。接下来我会用泥巴建一座城堡,莲莲给我找泥,合泥,搬泥。硬的泥巴用来建城墙,盖大宅,修大桥,铺公路。软的泥巴用来粘和裂缝,修补接头,浇筑整合,加固强度。一切按照城里的摸样仿造。莲莲卖力的帮我还问哪里是我家。我告诉她:这里也有你的家,你自己挑一个?要不这个城都给你算了,要不给你这一间和我挨着。
莲莲笑起来没有声音也不用声音就如诗如画有音容如花如景有心声。
路尽知短:
从城里回老家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出城走河崖,二是出城走大路。
小的时候,我不一定因了什么事回城又不定因了什么再跟回来,反正总是来来回回。除了年底坐上父亲掌舵的“二把手”独轮车被推回去就是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前大梁上被送回去再就是跟一两个哥哥走回去。多是走回去。
出门向北过了西北城墙上一根黑乎乎的铁筒子就出城了。走大路近一些,大路是一条可以走马车路,一些些纵向交错的车辙常年立体雕刻在路面上。辙的底部有大马车轮胎的印记,辙的两边粘泥与车胎一次次摩擦又黑又亮,辙的边缘翻出凝固的浪花花边。不同的季节出城景色是不一样的,路的两边青草疯长的时候田里也是大片的庄稼。路边的青草求爱的时候田里的庄稼也在求偶。路边的青草泛黄结果冬藏之时庄稼地里也在收获又有孕育。我走在大路上回老家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离开老家向远方去。若极目远望,我还在同一地方。但那个点是如何变成一条路的呢?
回老家要经过几个村子。通常村口不是有几条狗就是有一群玩耍的孩子,因此每次过他村的路总有几分危险。狗叫的时候狗辇的时候狗咬的时候我就要快逃又要蹲下做拿石块状又要给自己壮胆但多是被保护。当面对一群玩耍的孩子时却是做不敢出声状而低眉快走,在他们的地界上,城里的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那种嫉妒羡慕恨还略带嘲笑的眼光很是瘆人。如果碰上记着上辈村仇的人要报仇就更要落荒而快跑,一顿臭骂在身后时我才敢小声骂出来:狗日的。
如果这次决定走河崖就要出门斜向东北方。每次回老家事先商量一下是必须的,当然我没有参与权决定权。从大石桥直接上河崖,那时自行车也很少,走河崖的人就更少,就是远一些但父母却怕我们下河贪玩耍而忘了回老家因此从不建议我们走河崖。河崖领子两边是一堆堆棉槐,弯弯曲曲的路面随河流淌成型,白云蓝天倒映在河面上把河画成一幅画,各种各样的花草装扮着河滩发出阵阵香味引得蜜蜂蝴蝶麻雀乌鸦飞虫苍蝇蚊子成为一家子而蚂蚁臭虫蚯蚓地蛇也来回寻访探究为明天。我们撒欢地在河崖上跑,看见在大路上走的人也能看见在村头玩耍的一群孩子却是轻松走过。
到老家村头就要下河崖。顺一条沿着湾形成的小路向西北走,老家在村西偏北方向。正屋是三间小草房是爷爷分家所得,两间东屋是后建的,院子的南边西旁是猪圈,东边是过道西边是大爷家,南墙边上有两棵大梧桐树。院子的门是有过道屋的那种,每次回老家门多是锁着的,是一种极简单的锁,而且开锁的工具就在门框上挂着。这种情况我们多是把随身带的东西扔过墙去丢进院子就东西南北的四下找奶奶去了。
小时候回老家总觉要走很长的路,现在“小时候”在不知不觉中走完了也没发现路有多长多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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