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炮声不断响起的时候,我就知道赛神要开始了。
我是个不爱热闹的人,可是在赛神的前几天也为之期盼了好久。像这样的感觉好久没有了,大约只在小时候爸爸去赶集,允诺给我买许多好吃的,想着就留着口水,就这样盼着;或者是小时候盼望过年吧,可以穿新衣服,花花绿绿的新衣服不能常有,那帽子也是自己想要的,掐着指头算,也这样的盼着。
赛神是不常有的活动,这是爸爸或者是爷爷给我的印象,大约是每一家150年才轮到,可以说是正真的一辈子的事。以往的惯例似乎是这样吧,不过太久,知道的也不确切了。山头的三个村子,每个基本是五十户,甲乙丙三村每村一年,每次轮到一个村子时挑出一家来办事,费用是人均分摊。好像说在好多年前我家举行过一次,也记不清具体的是哪一年。
第二波的炮声又响起来,快要开始了,应该是吃饭吧,肯定热腾腾的羊汤快出锅了,小时候的我们最高兴的也是这时候。大人小孩都可以去,但还是男人们的世界,女人们很少参与。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就有那么几个女人她们也去,葛大婶子是去的,一手厨艺别人代替不了,做的羊汤是让人认可,好多人都说她做的汤是一个整体,肉里有汤味,汤里有肉味。实际上后来才知道这话出自名家,似乎是从那“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名言断语中找到的启发。可是她不公正,有谣言说她掌勺不公,这可以理解人不是机械,盛出汤来难免多少不均。这为人诟病,这话不家小时我就记得一次,葛大婶子站在村头跺着脚叫骂,“哪个短命死的造谣,我若那样死断人根”。这是很气愤的了,骂语也及其歹毒,做个比较吧,当年的孔老夫子也骂“天厌之,天厌之”,温文尔雅的人这样骂也算是极致了,气愤平常人和圣人没有什么两样。“人根”是形象的说法,人生大约是先民认为人生如树,毁坏的程度莫过于挖掉根系,那就相当于断子绝孙的意思,可是这样骂出来不免无味。还记得初中的老师上课说普通话,骂人的时候用方言,那时候觉得老土,想在似乎明白了,那讲究的是一种“劲”,方言呢,似乎更带劲。大婶子也是大气度的人,以后也照旧掌勺,快人快语,有时候在男人们商议大事也一语中的,这些年流行起来的一个词说她贴切:女汉子。
昨晚上网,聊天问我的就是葛大婶的侄子小阳,和我年纪相仿,几年前入赘到西安,好久未见了。说了很多,他似乎是很消极,认为生活并不好等等的话。交际的技巧是遇见这类抱怨的人要积极引导多想好的事,开心的事,实际上我自己也是说说而已。正烦着工作,正烦着毕业,真烦着……
他反复说:“你是走的最远的人,读的数书最多,我文化低,也就这样了。”|
我本是准备反驳的,他却说我,只能自己嘀咕“或许正是多年来的这些把我给困住了,其实吧,发传单是没什么的,就听同学说本科毕业发传单,不值。”我就放弃了。好在可以用必须那样,那不是我想要的来安慰,我也知道这不对,但并没去改。还说没有改变的这才是我。稍稍安慰些,不久便忘却了。
他说了一件事我很吃惊:“我许愿了……”
许愿当然不是对着流星雨的,不是那种浪漫。我说的许愿就是家乡那边的人,在有不好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向龙王许下祭品,祈求逢凶化吉一般是鸡或羊。小阳的许愿是鸡,因为儿子病了。孔子也说,与其媚于奥,宁媚于灶。不知龙王是不是实权派,或许很灵验。小时候就是听显灵的故事长大的,很相信,动摇信念是在高中讲马克思的时候,小阳是赞成马克思的,他也相信在我们那一堆人中间一定有伟人、大人物出现。高二辍学,从那时起他开始怀疑,伟人不缺,却从不在我们的圈子内,平凡的人只有平平凡凡的生活,现在他渐渐开始相信了,冥冥之中的天意……
祭品是在赛神会上献上,我以子不语怪力乱神的话笑他,他只是笑,并不反驳。可当年他是将《论语》放在嘴边,开口就是,或许现在他也不相信了。倒是说了一句话让我不能反驳“看闲书,流眼泪,替古人担忧……生活住就是生活。”这是像极了我们的父辈,他们劝我不要老看书,对眼睛不好的时候就这样说,那时我还反驳说“你不明白的”。
那些似乎可叫成长,大学的院长说过一句话,说物质和精神的,其实同样重要。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这样的想法太多,我们就不知道相信什么……
又一波炮声响起来了,人们相互他帮想神庙方向走,也有几个喊我过去,太冷了,不想去,我的借口是不喜欢羊肉的膻味。
“你不去神庙,我姑姑都说今晚赛神,你去吧!”小阳说。
“不想去。”
“你不像年轻人,不要光做书呆子,知人才是最大学问。”
我也这样想的,很对,世界是人组成的,人与人关系的处理最为重要,在应聘工作的时候我就知道,并深有体会。但却说“知道了,今晚的月亮不错,是知道的农历十月十五的赛神会在一个月光下的场地里进行,这里的十月已有结冰,但人却不少。”小时候经常看见这样的月光,最有趣的是在月下做守城攻城的游戏了。我还记得耳后的那块疤就是那一年做游戏留下的。也正是小阳推了我,磕在石头上血流了许多。
我感觉今年的赛神结束的很早。才十点半,人们就很快回来了,小时候的特别长,等到睡觉了也还锣鼓不停,在被窝里隐隐约约地听见,心里暗自揣测着月光下他们在干什么,这样睡着,第二天问大人们昨晚干什么、大人的回答是和往年一样。那时候和“往年一样”的含义我知道。刚刚却听回来的人说和往年一样,我却记不清往年的的赛神干了什么。
不一样的地方我还知道些,葛大婶是今年没掌勺,老了,生着病,爬不动了。这是小阳今晚刚刚和我聊天就说起的事。前天我还去看过,在床上躺着,瘦黄的脸面满是皱纹,看向我,好久才认出来。
还有什么不一样的呢?
不知道,因为没去,可能还有不一样的就是,以前盼望的赛神会我定去的,现在的赛神会我也找到小时候那种盼望的感觉,临近举行却是没有心情去了。那时一直想象的长大后想做的事并没有来。
还有什么不同呢?
这样想着就失眠了,现在已经晚上一点了……
2014-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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