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1点,迈在火车软卧包箱里,睡梦中被同车厢的男人骚扰。
迈拎着行李,在女列车员的帮助下换到另一个包箱,第一个想倾诉的人,就是明。她给明发了短信:“睡了吗?”没有答复。等了一会儿,迈又给老公发了同样的短信。很快,老公回复:“刚睡,怎么了?”迈原想马上向老公倾诉悲愤之情,但突然记起老公明天要出差,如果告诉了他,也许会影响休息,于是回复:“没事,睡吧!”刚刚放下手机,老公的电话打了过来,迈马上挂断,又发了短信:“真的没事,同包箱的人都睡了,不方便说话,快睡吧。”发着发着,迈的眼泪,一滴一滴,滑了出来。
等了半个小时,迈等不到明的回复,干脆关机不再等了,但一夜再未睡着。
接下来在外出差的两天,迈的心情一直低落。明在第二天中午终于发回了短信,并未提及凌晨收到的短信,只是问迈何时返城。迈没有马上回复。
回宾馆躺在床上,电视里正在放《廊桥遗梦》,看着看着,迈拿起手机,给明回复:“我昨晚被同包箱的男人骚扰,心情非常糟糕,但现在没事了,我现在在想,谢谢你,能让我动心。”两个小时以后,迈在和客户谈协议细节的时候,收到明的回复:“但愿你可以动心一生一世。”迈哭笑不得,她现在需要的不是甜言蜜语,而是安慰。
工作完成后,迈没有回家,而是扑进了明的怀抱。在明的温柔疼爱下,迈心中的忧怨不见踪影。迈的脸贴着明厚实的肩膀,问:
“昨天为什么发短信,告诉我你到家了,还要我多保重?”
明怔了怔:“没为什么,你不是说你被骚扰吗?我就是提醒你注意一下安全。”
“只是这个意思?”
“那还有什么意思?”
“你是提醒我,告诉我你已经到家了,叫我不要再给你发短信了。”
明点点迈的脑门,“你这个小脑瓜一天到晚在琢磨些什么?”迈比明大四岁,可她还是非常喜欢明把她当小孩一样哄。
迈把整个上身都压在明的身上,
“你说,你是不是还深爱着她,是不是非常在乎她?”
明把头扭到了一边,“不是大原则大方向都定了吗,不说了好吧。”
迈不知该说些什么,这张床,这黑夜和刚刚褪却的浪漫和激情,与“原则”、“方向”这两个词很不搭。
停了一会儿,迈翻到明的另一边,迈的鼻尖顶着明的鼻尖,眼睛直视着明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蹦:
“你一个字一个字地对我说,你还在乎她,你深爱着她。”
明又一次把头扭到了一边,
“别这样,你们俩个都挺好的,你们都挺不容易的。”
迈呆呆地不知该说什么,不是被迈逼到没有退路,明轻易不会撒谎,但现在,迈倒宁愿明说的是谎话。明把脸转过来,“你要懂得珍惜,要知足,你知道我现在压力很大,我希望你们给我多做做减法,不要做加法。”
其实,迈让明说那句话,并不是要知道答案。因为答案是明摆着的。迈只是想让自已时刻保持清醒,迈和明一样,不想伤害任何人,也无力改变现有的一切,就是因为如此,迈才觉得可怕:
要一辈子这样不能见光吗?
这个世界上,直到他们死去,都不会再有一个人知道他们相爱吗?
没有人做他们爱情的见证吗?
明令迈迷惑和着迷,他总能用理性的态度,回应迈内心的翻江捣海,他从来不会给迈明确的答案。迈觉得面对明,就象面对空气挥舞拳头,找不到对手,却又感到压痛无时不在,不处不在。明和迈是不同世界的两种人。迈曾经看到过一句话,“不要和与自已价值观矛盾的人有深交”。当迈把这句话告诉明的时候,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说这句话的人是个狭隘的人。”
迈把明紧紧地抱着,“如果有一天,我们当中的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说,一切都结束了,我们两个一定要都要高高兴兴的,然后,重新开始迎接新的生活。”明还是淡淡地笑了笑,“别那样,俗人才会那么做,我不是说过了,等我们到60岁的时候,我还要搭着你的肩膀,和你聊天。”
迈无语。
第二天上午,明一直昏睡着。迈一个人看着笔记本电脑上下载的美国泡沫剧,只要能和明在一起,哪怕是看着他熟睡,也是一种甜蜜。
看这部泡沫剧是迈近来消遣生活的主要内容。共120集的系列剧已经接近尾声。剧中四个情同姐妹的单身女性,均是35岁左右,活泼美丽,经济独立,思想开放,对一切传统的价值观持怀疑、嘲讽的态度。迈粗劣算过,这四个女孩儿,平均每集要见两个男朋友,亲两次嘴,与其中一个男朋友上床。这样一算,全剧下来,他们每人要亲240次嘴,上120回床,要有960名男演员为这出剧牺牲色相。剧中结尾,四个女孩经历了多次爱情的失败,经历了对自已,对异性,对爱,对人生的肯定与否定,用不同的方式,通过不同的途径,寻找到她们的真爱,接受了她们原来嘲笑、怀疑的爱情,从而完成了对爱情的原始定义,相互吸引,相互依靠,相互忠诚,至死方休。
追求自由、开放的欧美国家,价值观多元,对包括同性恋在内的生活方式都采取接纳的宽容态度,而唯独对爱情和婚姻,却从古至今,始终坚定着“排他性”“唯一性”的原则。无论是爱与性,双方默认“忠诚”、“唯一”的开始,就是那一句:我爱你。
始终以传统、古典为美的东方中国,对于爱情、婚姻的价值观,却耐人寻味。迈曾看到一篇报道,中国目前婚姻关系最稳定,离婚率最低的是潮汕地区。原因是,那里的妻子,普遍能够接受一夫多妻的事实,用屈辱和泪水保持家庭表面的稳定和光鲜。
爱的对立面不是恨,而是冷漠。
接近中午,明醒来,急匆匆地催促着迈离开,明为了和迈在一起,牺牲了前一天下午的上班时间和晚上硕研的课程,一大堆工作,在等着明做。
迈独自拎着行李,打车回公司上班。在车上,迈长长地,一口一口地吐着气,从一开始,迈与明就无法对对方忠诚,对婚姻忠诚,建立在错误上的因,如何能结出正确的果呢?
司机仿佛也感觉到了压抑,车上没人说话,但他还是拧小了收音机的声音。
下午下班时间,明在去上课的路上,给迈打了电话,明把迈在情人节送给他的杯子,落在了宾馆里,要迈帮他问一下。迈还记得,情人节那天,当她把杯子递给明的时候,仿佛看到明握住了自已的心,暖暖的,柔柔的。
迈电话打到了宾馆的客务部,还好,杯子还在。迈给明回了电话,酸酸地说:“你就只在口渴时才会想到杯子,就象对我一样。”明笑着说:“晚上下课后一定马上去拿。”
晚上,迈回到家,老公用宽宽的胸膛和有力的臂膀迎接着她。睡前,迈和老公谈起了在火车上被骚扰的事,老公心情沉重而内疚地听着。迈问老公,她给他发短信时他睡着了吗,老公说:“睡着了,不过电话没关,所以听到了短信的提示音。你说没事,可我觉得肯定有什么事,不然不会这么晚还不睡,所以就给你打电话,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
接下来一个白天,明没有找迈联络。晚上迈开车送一个外地客户去距市区70公里的度假村开会。路上,遇到这两年春天常见的沙尘和不常见的狂风和大雨。迈车前面的天空一片昏暗。两个小时以后,迈终于摸到了度假村。客户非常不好意思,连连道谢。迈心里倒是很踏实。
接近晚上11点,风、雨越来越大了,夹着泥沙拍在前挡风玻璃上。迈开着布满泥浆的车,终于又摸回市内。迈在路边停下车打电话给宾馆的客务中心,杯子依然在那里,没人来拿。迈想了想,又开车向宾馆奔去。
凌晨零点,服务员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奇怪而不满地看着迈,迈将杯子稳稳地握在了自已的手里,感觉就象重新拣回了自已丢失的心。
上了车,迈看着杯子,仿佛看到明浅浅地笑着看着她,半是游戏半是玩笑的神情。
“明,我和杯子,总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适合的地点,等着你,通常是这样,但一定会有不是这样的时候,所以,你也要懂得珍惜。。。。。。”
风雨已经停了,迈开着车,居然看到一个女孩,独自一人,低着头,在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路面上滑汗冰。这座城市,这个夜晚,此时此刻,到底还有多少人,像迈一样,独自伤着心,或者,已经心碎了。
回到家,老公还在电视前打着瞌睡等她。迈把迷迷乎乎的老公塞明被窝里。看着老公沉沉地睡去。
迈拥有着一个男人全部的爱,和另一个男人一部份的爱,好象多得已经漫出来 ,但不知怎地,迈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觉得亏缺。
迈仿佛看到自已经历了无数坎坷,克服了无数障碍,闯过了无数红灯,伤痕累累,身心疲惫,却发现,自已面前,是一个永远也不能通行的死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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