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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岭异梦第七章

时间:2014/11/5 作者: 卿画媚 热度: 88195

  
  野岭异梦(七)
  张云勾着头,两手拧着湿漉漉的头发,然后背靠着小亭的柱子,愣愣地望着灰蒙蒙的天。先头肩上挑着担,路上又赶得急,还感觉不到冷,乍一歇下来,经身上的湿衣裳一浸,又迎着风,只冻的不住地磕牙。眼巴巴地好不容易盼到雨停了下来,两人忙挑了担,颤颤克克地上了路。主顾只顾算计他的行程,沿途催得格外紧。把张云可就害苦了,他越来越感到力不从心,两条腿也虚飘飘地不肯听使唤……好不容易熬到了掌灯时分,终于踉踉跄跄地挪到了一个客栈里。张云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饭也顾不上吃,问店家寻到了铺盖,昏天黑地地一头栽了下去……猜不透在什么时候,张云依稀感觉到有一只冰冷的手掌在摸他的脸,还鼓捣了一些什么话。张云的一颗头好似炸裂了似地,连眼睛也睁不开,后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二天上午,店家的女儿,兼做伙计的小媚姑娘进来收拾房间,无意间发现了他。心中挺奇怪:“药材贩子不是趁早走了么?怎么还会那下一个挑脚夫在这里。”扒开一点点被角,往张云的脸上瞅了瞅,接下来惊慌失措大声喊:“爹——”
  客栈掌柜钱道义,尖嘴上缀着两撇鼠尾巴胡子,不由得停了正在拔动的算珠,闻声赶来。乍见了床上的张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勾下身子,凑着张云的耳朵,一遍一遍的喊:“后生家……后生家……”张云艰难地发出低唔,始终都没有睁开眼睛。钱道义气得直跺脚:“我们被人家糊弄了。”这时候才知道,那个黑心的药材贩子私下里另外雇了一个伙记天不亮便上了路,将这个害了病的挑脚夫一声不响的扔在他的客栈里。
  小媚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爹,现在该怎样才好?”
  钱道义撅着一张难看的苦瓜脸:“还能怎么样,大不了再搭上一把力气,趁到夜深人静时,将他扔到乱葬岗里去。”
  小媚禁不住一个痉颤:“那可不行,好歹也是一个生命,不妨趁紧请个郎中来,先好生瞧看瞧看,能治就治,实在治不好也没法子,至少良心上也过得去。”
  钱道义:“都病成了这个样子,八成是没有了指望,请郎中看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们开的只是一个聊以糊口的小客栈,又不是慈善堂。”
  小媚望着爹,眼睛里充满乞求:“眼睁睁的看着人家就这样死去,无论如何也不忍心,爹……”
  钱道义无比恼怒的道:“好!你执意要充好心,你去救,反正我不管,也决不花一个钱。”
  小媚顺着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一溜小跑的赶到门楣上悬着回春堂的药铺,坐堂的是一个竹骨鹤发的老郎中,听明白小媚说明了来意,两个脚步匆匆地来到了客栈。老郎中先将张云仔细的察看过,又切了脉,随即打开随身的小药箱,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的揭开,原来是一柄闪着寒芒的小刀,两指捏住,轮流着在张云的指头上扎下一个深口子,用力挤出来的是枯黑的血浆。小媚说:“老人家,不会有大碍吧?”老郎中不自主的摇头:“这个病呀,因过度劳累兼暑热风寒交结而成痧症,说大碍不大碍,如果再多担搁个把时辰,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只怕就难说了。”接下来,老郎中开了药方,小媚又随着老郎中去了回春堂,照方子兑齐了药。小媚拨下头上的银钗递给老郎中:“老人家,现在正好手头没钱,先将这个发钗押给你。”
  老郎中一个劲的摇头:“小媚姑娘,都是街坊邻居的,等你啥时候有了钱,再给我也不迟呀!”
  小媚俏皮的道:“老人家,都是街坊邻居的,还怕我不会拿钱来赎么?”
  “好好好!我收我收。”老郎中一个劲的笑着,双手接过了发钗。
  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痊愈了的张云向小媚辞行,小媚依依相送。张云非常感动的说:“小媚,你真好,真不知道怎样报答你。”
  小媚妩媚的笑道:“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不知有多难听,一个人到了最困难的时候,不应该得到帮助么?”临别时,小媚还硬塞一些钱给张云做盘缠。张云远远的掉过头,只见小媚还立在原地,不停地向他挥着手。
  这一天,小媚和往常一样,去河湾挑水,漫不经心地走在林荫小道上。突然,有一个后生家笑咧咧地拦在她面前。小媚着紧将水桶歇下来,嫣然笑道:“是你,是不是又替人家出挑来了?”
  张云笑着摇头:“我还没有回家。”
  小媚:“这么多天里,那你在做什么?”
  张云:“我拿了你给我的盘缠钱去铁铺里买了一把柴刀,在山上砍柴卖。”
  小媚:“你夜晚住哪里?”
  张云往不远的一座小山指了指:“那山上有土地庙,夜晚我就在小庙里歇息。”
  小媚:“为什么不回家呢?”
  张云憨憨的笑了笑,没有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个发钗,双手捧递给她:“我没有足够的钱买银钗,只好弄了个木钗来还你。”小媚见了,脸忽地绽开两朵红云,害羞似地勾下了头。
  张云无比尴尬的道:“如果你嫌它……我……我……”正在张云语无伦次的时候,小媚一个俏笑,纤臂一扬,利落的将发钗抢在了手中。这时候,身后陆续续走来了挑水的人。张云也不想久担搁,便辞别了。小媚冲着他的背影喊:“哎——”然而,等到张云掉过笑脸,小媚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张云缩在破庙的门槛上,是那样的彷徨无依,念念不忘的双儿已成了他心坎上永远也无法愈合的一个伤疙瘩。绸密的雨帘中,一个人撑着雨伞,循着山坡逶迤而来,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檐下。张云埋怨道:“下着这样大的雨,来做什么呢?”
  小媚收拢雨伞,笑靥如花的道:“不能来么?”接着,将手里一个荷叶包递给他。张云不经意的揭开,却是两个焦黄的煎饼,还有一点余热,急不可待地咬上一口,又香又软又糯。小媚温和地说:“饿着了吧?”
  张云只顾忙着吃,糊乱地点了点头。因为下着雨,他连庙门也出不了。哪里去弄吃的。小媚候他吃过了,便傍着张云坐下来,又从兜里掏出了木钗交到张云手里,微闭着双眼,不自主的将头贴到他怀里。张云屏住声息将木钗在她那如云的秀发上谨慎地插好,那一刻,指尖依稀有那么一丝儿的颤抖。小媚这才仰起头,乌溜乌溜地大眼睛逼视着张云:“好看吗?”
  张云不假思索:“好看。”
  小媚异常妩媚的脸上闪动一丝红晕:“喜欢吗?”
  “……”张云好像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敛住了口。
  小媚轻轻地埋怨:“怎么不说话?”
  张云吱吱唔唔地:“我……我不能说。”
  小媚白了他一眼:“我知道,是不喜欢。”
  张云:“不……不是……”
  小媚扑的笑开来,眨动美目:“那不就是喜欢了。”
  张云:“也……也不是……”
  小媚嗔道:“不是喜欢,也不是不喜欢,那是什么?”
  张云忐忑不安的说:“我可以不回答,好吗?”
  小媚十分生气地噘着嘴:“不行!”
  张云十分作难的说:“不管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不是该我说的话。”
  小媚气恨恨地道:“那你只有对谁才能说喜欢?”
  张云毫不犹豫地说:“双儿。”
  小媚:“双儿是谁?”
  张云:“我家岭上一块儿长大的姑娘。”
  小媚:“你很喜欢她,是吗?”
  张云慎重地点头。
  小媚:“双儿也喜欢你吗?”
  张云:“本来喜欢我。”
  小媚:“那现在她不喜欢你了?”
  张云:“也不是。”
  小媚:“为什么?”
  张云无限委屈地道:“现今双儿的爹娘已将她许给了另外的人,并且连聘礼都下过了,怪只怪我娘不早点跟我去提亲。”
  小媚一听,立时拍开两手:“这下弄明白了,你毕生喜欢的姑娘被人家聘了去,于是你就赌气给人家做挑脚夫,难怪我老是疑惑一个人怎么愿意挪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回家呢,嘿嘿嘿……”小媚吃吃地笑够了,又不忘一本正经地说:“我和你的那个双儿比,哪个更好看?”
  张云不自主又往小媚身上瞟了一眼,嚅嚅地说:“在我心里数双儿最好看,不过,你比双儿更好看。”
  小媚说:“既然双儿娶不来了,你就娶了我,好不好?”
  张云嘟噜道:“你也用不着来打趣我,在这个世上呀!除了双儿,即便是天上的嫦娥,也不合我心上来。”
  小媚直恨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止不住笑了好半晌,复又振振有辞的说:“实话告诉你,我这里的风俗,如果一个后生家喜欢上了一个姑娘,便会千方百计的送她一个发钗,如果这个姑娘也乐意接受,就表明这一生一世非他不嫁……”
  张云不由得大惊失色:“可是,我还你的只是一个木钗作不得数,还有,我也不知道会有这一层意思。”
  小媚不动声色的道:“不管金钗银钗木钗还不都是一个样,你不知道有什么紧,反正我知道就足够了。就依你说的以前还有个什么老相好,我也决计原谅你。”
  “这……这……”张云急得额角直冒冷汗。
  小媚无限委婉地说:“既然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好含糊的,反正我铁定非你不嫁,至于你娶不娶我,你自己看着办。”
  “……”张云只会一个劲的抓耳挠腮。
  小媚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低下头,呜呜哇哇地啜泣了起来,自怨自艾地道:“我就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好姑娘,这个世人也不可能会有真心喜欢我的人。”
  张云:“你这样善良,又好看,怎么不是一个好姑娘。”
  “你不知道,我原本就不是一个好姑娘。”小媚抹着眼泪,哭诉着不为人知的身世……小媚的父亲钱道义是一个心地污秽的田人。偶尔遇到投宿的客人耐不住夜里的孤寂,须要个女人找点乐子,钱道义便硬逼着自己的媳妇去伺候,心里的算盘可是拔得叮当响,不仅可以赚银子,而且还可以多揽客,又不须要什么花费,多大的便宜事。小媚的娘只为受不了这份羞辱,终于离家出走了。后来,钱道义又打起了女儿小媚的主意。当时小媚年岁还少,哪里经得住父亲的威逼利诱和哀求……
  张云做梦也想不到看似娇媚可爱的小媚姑娘还有这样一段凄苦的经历,心中也不知有多难过。
  小媚仰着泪眼,无比凄惶地说:“如果是你,会娶这样的一个姑娘做媳妇吗?”
  “会!”张云不置可否的说:“不过……不过我心里已经先有了双儿。”
  小媚悻悻地收拾着眼泪,默默地望着张云,无比羡慕地说:“你真幸福,至少,这一生中有你真心喜欢的人,也有人真心的喜欢你。”
  张云无可奈何地发出苦笑:“又怎样呢?”
  小媚不冷不热地揶揄道:“亏你还是一个爷们,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不久就要被人家娶了去,却只会孤苦伶仃的窝在这土地庙里。”
  张云叹息道:“都这样了,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小媚十分生气的道:“你难道不会偷偷地潜回家里去,将她偷偷地接出来,如果真那样,我可以帮你找一件旧屋子。你可以去替人家耕田、种地,上山砍柴,不一样也可以过活么!”
  张云为难地说:“人家爹娘才有她一个女儿,还有我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答应。”
  小媚说:“你总得找个机会将心里话告诉她。如果不肯答应,证明她的心里压根儿就不在乎你,你也就用不着自作多情的躲在这里陪土地爷了。那时,你就娶了我,我爹肯定不会答应,不过我会偷偷地跟着你回家,只要你不嫌弃,我会一心一意地跟你过日子。”说着,小媚忘情地将头倚到张云怀里。张云不自主的将身子挪开一点,小媚又趁机挤过来一点点,还牵了他的手按在自己的肩头。张云慌乱地想抽开,却被小媚用力地拽紧了,她那娇羞的脸荡开一层美丽的红霞。
  清冷的夜晚,双儿捂在被窝里绝望地啜泣。张云的出走,从此杳无音讯,而她和柳家商定好的迎娶的日子眼看着一天天的接近了。“要我去柳家,除非抬着我的尸体去!”双儿不会去柳家,绝不会!可是,他的张云呢?她心中时时刻刻念盼的张云在哪里呀!哪怕是逃到很远很远的深山老林里去……
  “双儿……”一个亲切的呼唤仿佛在她的心底响起。双儿撑起头,投在泪眼里的是一张久违的面孔。双儿一跃而起,隔着窗,却又不自主地骂了起来:“你不是都死了么,怎么还记得要回来!”
  张云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双儿,我只跟你说一句话,如果你愿意听,就听,不愿听,我立马就走。”
  双儿啜道:“都什么时候了,要放屁都由你,还有不准你说话么?”
  张云:“……”
  成亲的那一天到来了,因为双儿突然失了踪,柳大郎没有如愿地迎回他的新媳妇。
  秋月薄弱的身躯经得住劳累,经得住苦难的煎熬,却经不住失去双儿的打击,她日里哭,夜里嚎,口口声声都是她的双儿。整日里恍恍惚惚,神情日渐憔悴。揪心地看着秋月渐渐地瘦成一杆蒿芦,谷雨心中着急,却没有什么好法子。
  秋月气息奄奄地倚在床头,失神的两眼木然地从门口看出去,是铺着小草才绽开绿芽的坪院,木桂树依然默默仁立在哪里,只是比往日里多了肃穆,显得凄忧。
  愈来愈浓的幕霭和着袅袅升腾的炊烟结成了缕缕蛛网一样又轻又薄的纱,原本狭隘的小屋越发显得幽暗了。渐渐地又有了刺鼻的又苦又涩的香。那是谷雨又在徒劳而又别无选择地为她煎熬那吃了无数次却没有半分起色地草药。当然,谷雨心中还是无限虔诚地希翼着某一天,秋月在喝完他的药之后会神奇般地好过来。
  这时候,一个举止端庄,穿一袭月白色布裙的女人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轻悄悄地挨近床沿。秋月略撑了撑身子,定定地将她打量了好一会儿,终于,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娘……”来人俯下身子,将秋月拥进怀里,无比怜爱地道:“月儿,你受苦了……”两个人交抱在一起,止不住涕泪交流……
  谷雨小心地捧着药碗过来,只见秋月脸上荡漾着笑靥,神情和往日里不同,感到非常疑惑。秋月略显神秘地笑道:“我娘来哩!”谷雨吓了一大跳,不住地左瞧右看:“你娘在哪里?”秋月说:“雇轿去了。”谷雨:“雇轿做什么?”秋月说:“接我回家去。”谷雨说:“你家在哪里?”秋月说:“翩跹河畔的桃花坞……”
  谷雨很惊讶,伸手探了探秋月的额头,火烫火烫地,认定她在说胡话。
  谷雨躬着腰,一只手轻轻地托着秋月瘦削的下巴,小心翼翼地伺候她把药喝下去,还不忘安抚了一些话。就在他意欲转身的那一刻,却被秋月拽住了衣角。秋月打住了轻微的咳嗽,有几分央求似地说:“你陪我一会儿。”谷雨把空药碗搁好在窗台上,顺从地挨着她在床角坐下来,一只手轻轻地掩着她的脊背。秋月异常温顺地将头倚到谷雨的怀里,这一刻,她那原本苍白的脸上居然有了异样的红晕,浑浊的眼睛里也突然有了清泉的灵动。她那徘徊不定的思绪里,刻意绕开那不堪回首,噩梦般的记忆,是谷雨携了她的纤手来到了这座巍峨的大山,才开始了她崭新的生活。她无限深情地眷恋着这里的一切。重叠的峰峦,葱郁的树木,灿烂的花草,清澈的流泉,更有那不染纤尘的洁净……
  秋月伸出枯焦的纤掌,轻轻地爱抚着谷雨那愁苦的前额,从那写满沧桑的面颊轻轻滑落。何曾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秋月无限温和地喊了一声:“谷雨。”
  “嗯。”谷雨回眸对视着她的脸,盛满眼眶的是一种深深的怜爱。
  秋月迟疑了一忽儿;“你当初娶了我,现在后悔了么?”
  谷雨没有答应,眼窝里噙着泪,强忍住不让它掉下来。
  秋月呓语似地说:“我不后悔……一辈子不后悔……”这时,他从孟弦的肩头看过去,她娘真的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乘青幔轿子,两个轿夫一个是牛头,一个是马面。秋月兴奋着,一张脸挣得通红通红,无比亲昵地喊着:“娘——”“娘——”
  谷雨狐疑地掉过头,连个鬼影子也看不到,只有一轮明月倚着屋檐。感觉到臂弯里一沉,收回目光,秋月已经永远地瞌上了她的双眼,腮上还结着一颗晶莹的泪珠……安葬好秋月,谷雨揣着难解的谜团,开始了仓促的行程。
  一条清澈的小河,掩着如渐笼翠的堤柳,蜿蜒而去,横着一道耸秀的小山,小山脚下枕着一幢僻静的小院,簇拥着烂漫的桃林,枝头上缀着数只黄莺,在不住的浅吟低唱,一个须发如染霜的老人坐在桃树下的木墩上,漫不经心地捧看着一部旧书,不时有缤纷的落英洒在书页上。老人枯竹似的手指轻轻地拭去书页上的花瓣,蓦然抬头,看见一个人风尘仆仆地走来。谷雨上前躬身做揖:“老人家,这里可是桃花坞?”
  老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说:“这里是桃花坞。”又往院前的小河指了指:“那条小河便是翩跹河。”
  谷雨说:“桃花坞可有一个叫郭长川的人?”
  老人很诧异:“正是家兄。”
  谷雨抑止不住激动:“郭长川可有一个女儿叫月儿?”
  老人止不住颤栗,颤声道:“月儿……月儿在哪里?”
  谷雨匍匐在地,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老人踉跄着扶住他,询问情由。谷雨先说了自己的身家,接下来将秋月临死的情景说了一遍。老人家听了,止不住放声痛哭,泪水沾满衣襟。
  原来,这个老人是郭长川的胞弟小川,告老回乡还没多少年,早年在外地做小吏,有一天,突然收到了家兄寄来的书信,说家乡匪寇闹得很厉害,无法安身,欲举家迁弟处暂避。虽然是因难来投,相隔了多年的兄弟总算又可以相聚在一起,小川很兴奋。每日里立在路口殷殷立盼,却始终没有见到一家子如期到来。又连忙去了回函,后来,接到了同宗叔父的来信,告诉他,他的哥嫂携幼女已经启程数月了。小川当场昏厥,知道一家人在路上遭了厄运。
  当年,桃花坞一带大旱,颗粒无收,一时间盗贼蜂起。先头还只是抢粮掠物,到后来,奸淫烧杀无所不为,附近好几个村庄都接连有妻女被掳的事,一时间,弄得那些妻女当龄的人家惶惶不可终日。郭家虽称不上富足,却也殷实有余,郭长川倒也不在乎这么些家当,最使他担忧的是妻子,天香可是方圆出了名的美妇,生下月儿才满周岁,大概是哺乳的缘故,越发出落得丰满诱人。夫妻俩商量好,把家当托人料理,便打点上路。天香怀抱月儿,一身破衣烂裳,蓬头披发,脸上还抹了黑灰。郭长川手臂上挽一个旧包袱,衣裳上缀满了补丁,俨然一副寒门小户逃荒的模样。经过黑风山时,一行匪寇突然从草窝里窜出来,截住了去路。郭长川可怜巴几的哀求:“逃荒落难的人家,自家生口也顾不上,实在拿不出什么来孝敬爷。”一个汉子早抢走了他手里的包袱,一阵乱掀都是一些旧衣裳。随身的一些盘缠都裹在月儿的尿布里,郭长川心想待他们搜完了,就会放自己上路。不提防一个匪徒悄悄地绕到了郭长川的身后,衣袖轻轻一抖,即刻漏出一柄闪着寒光的匕首,窜出一个箭步,瞄准郭长川的后心狠狠地扎了下去。郭长川不住的惨嚎着,跌跌撞撞地扑倒了。其他的几个见得了手,发声喊,按住了天香,七手八脚的捆了个结实,又拾了一只鞋子堵住了她嘶吼的嘴巴。月儿被抛在一旁的草丛里,乱蹬着胳膊,呜呜哇哇地啼哭不止,一个汉子一把将她拎住,似要丢到涧里去。
  “给我留着!”这时候,一个汉子扬扬得意地从矮树丛里钻出来,额角上结着一个碗底大的疤痕。天香还在做徒劳的挣扎,陡听到这一声喝,心中不由得一凛,极力扭过头,果然是那个畜牲!立时,一切都明白了。这股土匪不为钱财,独独为她天香而来,噩梦般的一幕再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郭小二是郭长川的同宗兄弟,年龄又相仿,不时借故来她家里喝酒。有一回,长川大概喝醉了,泥一样趴在桌面上,口角还不住地淌涎沫,天香用力地摇着他的肩膀,也不见有什么知觉。正打算招呼郭小二将他扶到床上去,不料郭小二色迷迷的向她动起手脚来。天香吓愣了,一边惊恐不安地往后退缩,一边求助地大声喊叫:“长川——”“长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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