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郎与疯女孩儿的故事
(下)
文郎再次叩响了旁边那扇紧闭着的门,他决定找小莉谈谈,像上次解决夜间唱歌的问题那样。
门裂开了一条缝,小莉先探出半个头来,见是文郎,就咯咯地笑着打开门:“是文郎啊!请进来吧!”
“不进了,就跟你说几句话。”文郎再次看到了小莉家乱糟糟的屋子,同时也嗅到了一股难闻的气味。
小莉又咯咯地笑起来,笑够了,说:“说吧!什么事?”
文郎看了一眼小莉,低下头忧郁了一下,然后咽了一口唾沫,说:“小莉呀!我求你一件事,你以后不要再跟踪我好不好?!如果你总跟踪我,会引起邻居们对我的误解。我知道你是个听话的好姑娘,这件事你是能够做到的,比如上一次,我求你晚上不要大声唱歌,你就真的不唱歌了。”
“我什么时候跟踪过你呀?!”小莉板起脸,严肃地说:“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文郎怔住了,他没想到小莉会这么回答这个问题。他不好意思地咽了一口唾沫说:“你看,我去菜市场,你也去买菜,我去买杂志你也去,我在外边散步你也跟着------”
“怎么啦?怎么啦?这些地方只能你去不准我去吗?!你干你的事,我干我的事,如果碰上了,那就是赶巧了。”小莉说得义正辞严。
“那就好,那就好!如果真是这样就没事了。”文郎看着小莉若无其事的样子,悬着的心多少有了些许安慰,他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其实根本没那么多事儿。文郎微笑着走回自己的家门。
小莉看着文郎关上门后,突然咯咯地笑了,笑够了,“砰”的把自家的门关上,随后唱到“春天春天你在哪里,年轻的小伙子爱上了你-------”
文郎隔墙听见了小莉的歌声,心想:“小莉要是没病,没准成歌星了!”
文郎接回妻子,正亲昵地拥着往家走。一群聊天的邻居们看到文郎夫妻走过来,突然停下讲话的嘴巴,齐刷刷地把头扭过来用怪异的眼神看文郎。
叶凡似乎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儿,她看看邻居们,又看看文郎,看看文郎,再看看邻居们,这时的文郎一脸尴尬,低下头拥紧妻子加快了脚步。
当文郎拥着妻子刚刚走进门廊,小莉从楼里迎面走出来,她看见文郎,故意用身体档住文郎的去路,郑重地说:“文郎,我爱你!我迟早会向你表白的。”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让文郎不知所措,情急之下文郎说:“小莉,别这样,我已经结婚了!”小莉好像根本没听到文郎的话一样,深情的看了文郎一眼,一甩头,走开了。
文郎回过神儿来看叶凡,她已经木在那里跟傻子一样了。
家里的气氛十分压抑。文郎反复解释,叶凡只是默默流泪,就不说话。文郎担心叶凡对自己的误会,几近哀求地说:“叶凡,你千万别在意小莉说什么,她是个神精病,是个不正常的人,我们之间什么事也没有。”
“我知道小莉不正常,是个神精病,她说出什么、做出什么我都能理解,可你是正常的呀!你不该说出那样的话!” 叶凡委屈地继续流泪。
“我说什么了?”文郎莫名其妙。
“小莉说‘文郎,我爱你,我迟早会向你表白的’时候你就应该说‘你爱我可我不爱你’!你不该说‘我已经结婚了’”
“这有什么区别吗?”文郎想了半天也没明白这两句话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如果你说‘我不爱你’,是说明你根本就不爱她,她就死了这份心。可你说‘我已经结婚了’这就不一样了,这说明你是因为结婚了才不敢爱。”叶凡说着说着又流出了很多泪水:“你这么一说,小莉就会认为她爱你不成,是因为你跟我结婚的原故,她就会把愤怒发泄到我身上。她是个神精病患者,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你这不是害我吗?!”
“怎么会呢?!”文郎赶快解释:“小莉没疯到那个程度,你想想上次唱歌的那件事,小莉还是通情达理的。”
电话响了。文郎去接电话。叶凡依然在哭。
放下电话,文郎对叶凡说:“栏目组做一期特别节目,叫我马上去渡假村开策划会,三天后回来。”
渡假村建在山坳里,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
会议之余,大家都去爬山,观山景,只有文郎没这个心情,他搞不懂小莉这事怎么就弄到了这个地步。他在想,如果小莉继续这样闹下去该怎么办呢?!也像邻居们那样去伤害小莉吗?文郎觉得自己做不到。继续保持对小莉友好的态度?好像也不行,她会得寸进尺。另文郎更担心的是,如果真像妻子说的那样小莉伤害她可怎么办?!文郎想得头都大了,以至于电话铃声响了半天都没听到。同室的同事说:“哎!想什么呢?想什么呢?你的电话响半天了!”文郎如梦初醒,接起电话,电话里立刻传来了妻子的哭声:“我们的孩子没了------”
文郎赶到医院,岳母正陪着叶凡。
看到文郎,叶凡马上就泣不成声了,她说“小莉拿着菜刀追我,我躲也没地儿躲,跑也跑不动,要不是保安拦住小莉,我可能就没命了。我的命是有了,可孩子没了——都是你干的好事,呜------”
文郎揉搓着叶凡的手,大颗大颗的泪水涌出来,砸在叶凡的手上:“怎么会是这样呢?!怎么会是这样呢?!”
叶凡说:“这个家我是不能回了,你看着办吧!”
文郎没想到那位胖妇人就是居委会主任。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之后,胖主任冲文郎冷笑了一下,说:“就没见过你这么拧的,还没搬过来我就提醒过你,可你就是不听,神精病就是神精病,不是有没有爱心的问题。小莉她妈就是神精病,走丢五年了,她爸工伤死了,小莉是小学三年级得的神精病,从那以后就没再上学。以前,小莉跟本没这么重,生活能自理,对别人也没有危害,所以居委会就没送她去精神病院——你知道吗?她没有监护人,送她去精神病院就意味着终生监禁。”胖主任停住话头,看了看文郎,说:“你不是一出门小莉就跟着吗?!明天上午九点,你把小莉引出来,精神病院的车在楼下等着,剩下的事就由医生负责了。”
文郎问:“为什么医生不上去?”
胖主任说:“医院只负责拉走患者,不负责进屋带人。再说了,如果她知道要送她去精神病院她不出来了怎么办,她不开门我们也没办法,再说了,强行带人也显得不够人道。”
这个夜晚文郎彻底崩溃了,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想把事情想想清楚,是我错了吗?我哪错了呢?可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都想不清楚。
隔壁重新传来了重金属打击出来的摇滚乐,小莉声嘶力竭的嚎叫又重新响起,文郎的头越来越大,他感觉就要爆了。
摇滚一直铿锵到凌晨才曲终歌罢。
天刚蒙蒙亮,文郎就蹑手蹑脚地打开门掂着脚溜了出去,他不忍心将小莉骗出来,他觉得那样很卑鄙。
小莉昨晚真的是唱累了,一点也没发现文郎的逃走。
文郎一想到九点钟以后,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小莉此生就再也没有自由了时,心里就像刀绞一样痛。这时的文郎特别想喝酒,他找了一家酒店,要了一瓶白酒,要了几个小菜开始喝。早上,都是吃早点的,文郎在那喝酒成了一道风景。
平时文郎不喝酒,一瓶白酒下去早已是胡言乱语了。他语无伦次地说了很多关于小莉的话。在那里吃早点的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是只觉得一大早就能喝醉是件很有意思的事。
当文郎摇摇晃晃回到泰洋园小区时,他看到了很多邻居围着一辆救护车,他潜意识里知道小莉还没走,他想走快些,可是腿不听话,总是软下去,这时他看到了两位穿白大褂的壮男人扭着小莉的胳膊上了车,文郎的腿一软,就倒下去了,救护车在他身边驶过,他听到了小莉的叫喊:“我没病!你们就不能宽容些吗?!你们就不能多一点爱心吗?!”
文郎躺在地上挣扎着向救护车挥手,挥动的手还没放下他就感到一阵恶心,随后就呕吐了出来,他想爬出呕吐物,可怎么也爬不动,就躺在呕吐物上喃喃道:“你们就不能宽容些吗?!你们就不能多一点爱心吗?!”
邻居们围过来看着文郎的自言自语说:“刚送走一个疯子,又疯了一个”。
完
2006年2月17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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