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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故乡

时间:2014/10/2 作者: 王桉宇 热度: 77629

  
  云海故乡
  鹿戈问我
  风的故乡是什么
  我说是海
  然后他抬头望向苍穹
  那海的故乡呢
  是天空么
  云歌已经在天堂岛上住很多年了。
  现在他刚满十一。
  天堂岛有点怪,与天相接,如天一样浩渺无际。周围都是苍茫不可一世的海水,头顶上是一片信手可拈的渺茫苍穹。他们就生活在这里------一个叫千夜园的神密之地。
  岛上的孩子不是很多,都差不多大。最惹眼的一共就这六个:鹿戈,朵哆,且寻,云歌,风之遇,拉拉古。当然拉拉古是因为懒得出名,鹿戈是因为稀奇古怪出名,且寻是因为会跳舞而出名。那云歌呢?云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眼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现在大伙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唠叨着一天的新鲜事。比如,拉拉古在两个月后终于在紫艳岭里打到了一只肥美可餐的猎物,且寻又发了疯似的在蓝鲸的大白肚皮上跳舞,朵哆在一座白色森林里迷了路.....一切多么新奇啊!
  夜晚的时候,风吹过的时候。
  星星和月牙儿冒出了海面,千夜园里的百兽出来嘻戏了,天堂岛的故事快要落幕了。且寻的蓝色舞衣在风中舞动着,宛若天使。夜莺的歌声响彻云霄时,云歌做了一个很美丽的梦,他梦见鹿戈躺在我大腿上,正在安静地和自己说悄悄话,一切都那么美。
  可是醒来后什么也不记得了,真是不可理喻。云歌不敢告诉朵哆鹿戈还是会经常出现在自己梦里,在里面笑,在里面哭泣,靠在他肩上睡懒觉,两个人还是像以前一样嘻戏打闹,莫逆之交。可是如今,这些都只能出现在梦里了。曾经那么熟悉的故事,只能浮现出零零星星的画面了。但,他还是没有忘啊!
  今天在白森林里,他和朵哆看见两只野象在小道上悠闲的玩耍,突然一只野象倒了下去,另一只在它身旁着急打转,用鼻子碰碰它的耳朵,两个人好奇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倒在地上的那只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用长鼻子搭在伙伴的脑袋上,仿佛是在说:朋友,我逗你玩呢!两只大象又聚在一起打闹,那么温馨。他和朵哆被逗乐了,扑哧一笑。云歌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到了鹿戈那里,天又黑了下去。风缓缓吹过时,星星和月牙儿在云歌头顶上赶紧冒了出来。月光下他看见了鹿戈,他站在海边上揣着兜安静的看着远方,有些落单。身旁是只蓝炎鹿,温顺的眯着眼睛耸嗒着耳朵躺在他身旁。
  他想上去和他说说话,哪怕陪他一起坐着也好,可是他不敢。鹿戈和他们之间有太多不同了,确切点说压根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所以自然而然他成了天堂的异类,不可以去靠近也无法靠近。
  现在云歌和他说一句话也不愿意了,陪他坐一会也觉得难受,两个人的关系变得如此尴尬又无法触及。可是曾经的他们不是这样的,曾经?哦这个词已经太遥远了,对他来说它太陌生了。那曾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那时候的两个人真的还太小。鹿戈不是这个样子的,或者说他们不是这个样子的。鹿戈是天堂岛上最受彼克隆爷爷喜爱的孩子,他总是那么聪明机灵,脑子里的想法和其他孩子不同,所以彼克隆爷爷总是在孩子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夸他。他身边有数不清的朋友,或者说他身边有数不清想把他当朋友的孩子。
  可是云歌却只有朵哆一个朋友,在鹿戈光环的笼罩下每个人都变得如此微不足道。可是,因为很多很多契机他和鹿戈成为了很好的朋友,于是云歌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不让自己在他面前显得太不相称。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虚荣心,反正在那段不长不短的时光里自己做出了很多很多努力。
  云歌没有问过他到底有没有把自己当最好的朋友,好像感觉如此,可他又怕只是一场错觉,真是无可救药,天知道云歌为什么会这么在乎那些。他又不想表现得太在乎他,所以从来不会在鹿戈面前问“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这种愚蠢的问题。所以一直到两个人的关系渐渐疏远后还是不知道那个愚蠢又重要的答案。
  曾经那么迫切的想知道。如今却变得一点也不重要了。真的,时光和感情都是个很奇怪的东西。
  那时候的他们,总是呵呵傻笑,像两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一起在蓝色湖上钓鱼,一起在森林里追捕一只野兽,一起看天空的云,听夜莺唱歌,还会单纯的以为这样的时光会是永远。记得有一次在紫红色的云树上,鹿戈问他:“你睡着了吗?”云歌不回话假装打呼噜,彼此沉默了一会儿,空旷的天空上不约而同传出两个人嚣张的大笑声。
  他们有过太多太多这样的瞬间。那么富有默契!
  他记得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也就是在他七岁大的时候,鹿戈告诉彼克隆爷爷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啊!外面?是哪里呢?有海有风么?有多远啊?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鹿戈一句“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导致四年前彼克隆爷爷真的出海了,那只巨大的帆船带着对未知的期盼真的扬起风帆起航了。
  他记得下雪的时候,云歌和鹿戈一起跑去千夜园的那颗许愿树看雪。他在许愿瓶里虔诚地写下了:鹿戈永远都会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看见鹿戈把许愿瓶小心埋在了树下,回头笑眯眯看着自己。
  他想问,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当然没有问,他怎么会毁了这么美好的时刻。也不知道他在里面写了些什么,可是他上前给了自己一个拥抱,亲吻了我他眉宇。他说:“云歌”。他想继续听他说下去,可是再也没有下文了。
  在天堂岛上一个男孩亲吻一个男孩的眉宇,代表着他们是很好的朋友。即使那并不代表着他们是最好的朋友,为了那一刻云歌也开心了好久。
  好了那些都是很老的事了,现在回忆起来都剩下一下记忆的碎片了。他就这样安静地看着他,他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海,最终鹿戈回过头来安静地看着云歌。云歌冲他尴尬笑笑,他朝自己走了过来。
  其实这一次来,是想和他道歉的,因为昨天自己莫名其妙当众羞辱了他,毫无缘由的。那时候他没有说话,笑着看着他,这让云歌更加羞愧了。于是他想无论怎样,都要和他说句抱歉,哪怕他不理自己。
  他想,也许自己并不是真的讨厌他的,可是朵哆,风之遇,甚至是天堂岛所有的孩子都对他厌恶至极。是啊,连从他的背影看去都有那么一点点小骄傲。
  鹿戈上前给了他一个拥抱,他望着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曾经的千言万语都堵在胸口,即使再说什么也没有当年的默契了。
  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至今都想不通。多奇怪,没有吵架,没有闹别扭,没有冲突纠纷。他们之间的故事就这样悄无声息无疾而终了!
  他说:“鹿戈,对不起”。然后掉头就走,他怕自己会哭,是什么时候两个人变成这样样子了,站在对方身旁都会感觉陌生了。
  回去的时候,朵哆问他。
  “这么晚了,你跑哪去了?”
  “去雪屋了。”
  “去雪屋找鹿戈?你找他干什么?”
  “去和他道歉。”
  “你撒谎。”
  云歌没有理他,径直走进屋子里。
  鹿戈每天都会进森林里,砍许多许多树下来。他设想着要造一只很大很大的船,比上次彼克隆爷爷那只还要大。因为鹿戈认为天堂岛会被海水淹没,自己有责任有义务去复制一座和天堂岛一模一样的岛屿,它会在水上走,比天堂岛还要厉害。
  可是谁也不相信自己,不过没关系呢。怎么想的就怎么干,管他呢。一天到晚弄这些玩意不亦悦乎。鹿戈想,云歌有好多年没找自己玩了。没想到那家伙竟然比自己还要忙,想到这又傻乎乎笑了起来。
  鹿戈有一只家什-----蓝颜鹿。蓝颜鹿也叫小松,总是趴在雪屋前,搭耸着耳朵,也不叫唤,眼睛眯成一条缝,很可爱的样子,乖乖替他看家。云歌曾和小松玩过,有一次他带着小松到朵哆家去。朵哆很生气地说道:“把他带出去。”云歌感到莫名其妙:“为什么?”“不为什么,它是鹿戈的,我就不喜欢。”听到这他也拿朵哆没办法,不喜欢一个人连他家鹿都不放过,真是小心眼。
  鹿戈有闲空时,总是跑去前夜园看且寻跳舞。且寻那里叫千夜园,在天堂岛最西头。里面有很多芳草古树。最里头有一颗桉宇树,一到冬天就开满红色的花,一树一树的,茂密得不成样子。到风吹过的时候,漫天满地的花儿都飞了起来,鲜艳的像团伙,好看的很。巧时可以看到且寻在花里头跳舞,长裙飘起,灿若烟火。
  且寻无疑是天堂岛上最漂亮的女孩,清秀的脸,定神时如清水,眼眸还会笑。略高的鼻子,金色的头发,浑身上下打扮得干干净净-------这里女孩子大多数都这么打扮,只不过,且寻要惹眼许多。
  鹿戈在海边看到了且寻。小心问她“你在看什么”----“风”----“风?”---“对,听风”----“风在哪里?”且寻轻轻捧起双手,又张开轻轻笑了,“风,风----就在这里。”她说:小时候我常常问别人风的颜色是什么,我的外祖母告诉我,风是蓝色的,因为海就是风的故乡。后来,彼克隆爷爷告诉我,风是青色的。很久很久以后,我知道风是没有颜色的。
  且寻在海边上,穿着长群起舞,宛若一位天使。她的歌声飘过天际,蝴蝶在她头顶上也跟着翩翩起舞,鸟儿在天空盘旋时也停下了脚步,流连忘返,惊奇看着这动人一幕。夜晚,萤火虫扑在她头上,手里,衣襟上,她就像一位美丽的天使,用她的舞蹈拯救众生。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是跳舞的,也许,有些人生来就该孤独。
  鲜花都盛开了个遍的时候,夏天已经过去了。一听见非常清脆的嗓子在森林里头唱---风的故乡呢?也许只是一场梦境呢.....鹿戈就猜到且寻在哪里,三步两步就跑了过去。可是,鹿戈却看到云歌了。
  他也在看且寻跳舞,被迷得神魂颠倒。云歌想,鹿戈在天岛上不惹人喜欢,倒是和且寻很谈得来,不过也没错,都是两个奇怪的人。
  云歌本想离开。鹿戈却抓住他的手,他说:“云歌,为什么?”云歌没有理他,挣开他的手。然后听到呜咽声,他停下脚步回头过去看见鹿戈蹲在地上,低着头像个失落的孩子。
  也就是在这一刻,他好想哭。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见鹿戈哭过,哪怕昨天被那群孩子欺负被打得头破血流,鹿戈也没有哭啊。鹿戈问他“这是为什么?”他想,对啊,这是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然后走了过来去轻擦干他的泪角,抱住鹿戈。他说“鹿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得这么陌生了。”
  鹿戈笑笑,“为什么你见到我就要跑啊?”云歌没有回答他,鹿戈撇过脸,轻轻一笑带着点无奈。云歌想,真的他一点都没有变,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样,总是强颜欢笑,哪怕有再大的委屈也会伪装坚强。他记得鹿戈说过,男子汉不可以哭的。可是他猜鹿戈并不是快乐的。他有许多心事,有许多别人不会理解不会懂的想法,他的世界从小就是和这群孩子是不一样的。所以曾经自己做出的那些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吧!
  鹿戈告诉他:“过几天我的船就要造好了,你可以过来帮忙吗?”不知道为什么,云歌点了点头。
  第二天云歌告诉朵哆他要去找鹿戈,朵哆看着他很久都没有说话,然后他哭了,冲他喊:你们还是和好了对不对?印象中这么多年了这是朵哆第一次冲自己发脾气。他无奈点点头。虽然他很想告诉他,两个人合好了和他们之间的感情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听着他嚷嚷自语道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四年了它还是发生了。然后就很伤心,比朵哆还要伤心。
  最后朵哆问他,我和鹿戈谁是你最好的朋友?他一怔,自己从来就么样想过这样的问题。以前总是自己迫切想知道关于那个鹿戈那个最好朋友的答案,可是轮到他自己时,却迟疑了,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无论是谁这一定是个很艰难的抉择吧!
  云歌不知道他们两个在自己生命里谁更重要些,或者有些东西本来就没有答案,为什么一定要回答这样愚蠢的问题。所以保持沉默,然后略带愧疚看着他。朵哆抿着嘴看着自己,他知道他此时是想哭的,他太了解他了。可是这一次他没有,盯着自己问你心里的那个最好的朋友是鹿戈对吗?他没有回话。算是默认吗?然后他抬头听见朵多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没关系的。
  他却更难过了。
  去鹿戈那里需要走很远的路,一个人显得空荡荡的,有些不习惯。以前无轮到哪里朵哆总是跟着自己,像一个甩不掉的酱油瓶。不过,在路上他看见了拉拉古,他正躺在路边睡大觉,看到这位老兄来了一脸热情的和自己打招呼。他问要去哪里,我说去找鹿戈。他笑嘻嘻说一起去,他说好啊。
  其实在很早的时候,云歌就认识拉拉古了。那家伙总是傻乎乎地看着海,这一点很像鹿戈。
  拉拉古见到他永远都是那句“嗨,伙计。来一趙不留下点什么吗?”他知道拉拉古说的“什么”指的是食物,或者一些吃的东西。云歌很不喜欢他,拉拉古是如此懒惰,而且没有真正的朋友,总是脚踏两条船,这在天堂岛是很可耻的。不过拉拉古曾经告诉过他,他喜欢站在海边吹着海风。他问是什么感觉。他说,就像风一样。然后就像疯子一样大笑或者大喊,不可理喻。
  远远的云歌就看见了在海边等他的鹿戈,可是看着他的样子自己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今天他帮鹿戈背了许多树到海滩上去,那里上全都是一颗一颗的树。两个人没有讲太多的话,只是埋头干活。休息的时候鹿戈说什么要把它们做成一只巨大的船,天堂岛很有可能会被海水淹没。不过他是不相信他的胡话的,拉拉古却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鹿戈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仰望天空。”
  他没有接话,鹿戈身旁红蓝相间的小松凑过来用舌头舔他的手,就在这一瞬仿佛又回到了很久以前。后来他们都在海边坐着,彼此看着远处不说话,不一会儿撇过头去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轻笑,就像曾经那样心有灵犀,也就是在这微妙的一瞬间,天空明亮了许多。
  是不是因为这简单的一瞬,注定改变了很多东西。
  “三天后,我就要出海了。”
  “哦,这么快”
  “我觉得呆在这里没意思。”
  “那外面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
  “起码我还不清楚那到底有没有意思。----要是万一它有意思呢!”
  云歌听着尴尬地笑着。曾经鹿戈就告诉我,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云歌问:“这里不好吗?”他问:“以后我们就在这里呆一辈子吗?”他打断他:“在这里你至少还有我。至少还有我。鹿戈从树上爬了下来:“可是我想知道外面的世界,它们长什么样子......”
  曾经彼克隆爷爷告诉他,这个世界还有七块和天堂岛一模一样的陆地,只不过它们要比天堂岛大许多。而且那些都是魔岛不可以去接近。无论他们原先多么调皮,都会在那里被磨去菱角。
  “所以,你可以陪陪我吗?”
  “恩。”这一次他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这一次云歌那么珍惜和他相处的分分秒秒,他怕他出去后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见不到他了。
  今天,鹿戈带云歌去了千夜园。那是一个很多孩子都很向往的地方,也只有最最勇敢的孩子才可以到里面去。里面都是茂密的古树,芳草,还有百兽。他们爬到了很高很高的树上,望着我自己栖居的天堂岛,有一种很拽的感觉。也是第一次才知道天堂岛是一座美丽的花园,里面高嵩入云,四周可以与海相平。
  他们去看了且寻跳舞,还是那么好看。在草地上,且寻亲吻一只成年雄狮,像一位天使。且寻就在一只大白鲸的白肚皮上跳舞。然后三个孩子躺在海边睡觉。
  云歌看着她跳舞,像幻觉一样。他身上有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觉得心里痒痒。这一袭美丽的舞姿把这个大男孩的心搞乱了。
  鹿戈告诉云歌,他爱上且寻了。他笑笑,没有说话,然后看着他走上前去,对且寻说,我发现自己爱上你了。且寻轻轻一笑,眼睛明澈不可方物,我已经有爱的人了。
  当且寻说出风之遇三个字的时候,不仅鹿戈心里凉了,云歌的心像刀刺进胸口一样---生疼!鹿戈想自己从来就没有输给过他,这一次彻底败了。
  鹿戈对云歌说,我走了,你要好好帮我照顾她。云歌点点头。微风拂过的时候,看满天的萤火虫,看满天的星星,看流星划过。“噢,我忘记拿许愿瓶了。”
  天堂岛的人相信,在流星掉下来的时候把许愿瓶打开,心里想什么好事,就能如愿。
  鹿戈在海边,拖出一只不小的舟来。
  “干嘛怎么急呢?”鹿戈今天就要离开了。
  鹿戈没回话,坐上了小舟,四周都是苍茫的海水。听到他的声音,总是无端觉得心里很紧张,他就拼命地划桨。
  “你真的要离开?”
  “恩”
  听到这么坚毅不可动摇的回答,他才知道鹿戈真的就要走了,呆呆着望着他,也不说话。
  “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到哪里去?”
  “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和我一起”
  “要是我不去呢?”
  “没关系,或许我还会回来的”
  听到这云歌眼泪马上就掉了下来。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很久很久以后吧!那时候我们应该都老了。”
  云歌本来想问:那老了后,你还会记得我吗?可硬是没说出口,挥挥手,捂着嘴,转身离开。还是这么倔犟,连祝福的话也忘了说。
  因为鹿戈走了,朵哆心情好多了,也放心自己最好的朋友不会被抢去了。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着。现在拉拉古又在和他的朋友吵架:“朵哆你这个胆小怕事的家伙。”
  他记得夏天的时候,鹿戈装满一大瓶萤火虫,然后照亮了整片天空。他不知道怎么就突然就想起这么零散的东西。千夜园里,且寻唱道——远方的人儿未归,树上的鸟儿未回.....溪边的剪柳都站到几围粗了。
  云歌下巴已经长了些小绒毛,他想鹿戈比自己的一定还要多吧!朵哆说,他不想长大。他笑,谁想长大呢?
  朵哆问。你说我们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像彼克隆爷爷一样长满长白胡子,会不会像啊东蒂叔叔一样在草丛里干羞羞事,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玩的那么好了?这些云歌压根就没有考虑过,现在他只想的是希望鹿戈可以回来。
  终于,鹿戈在两年后回来了。
  鹿戈回来那一天。那一天,他看见芦花飞,麦子黄,天很蓝。湖水波光粼粼,被风吹着荡起阵阵莲欹。
  鹿戈瘦了些,长高了,下巴都是胡子了。都是小大人了。他一路问了鹿戈许多话,好像许多年没见了。
  鹿戈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且寻。他让且寻跳支舞给自己看,完后非常骄傲说:“比我见过的所有的----都要好看。”
  鹿戈回来带来了焰火,他给了天堂岛带来了光芒和光明。他就是就是一个英雄!这一刻,整座岛屿点亮了一片天空,欢呼声沸腾了。谁也没想到这个稀奇古怪的家伙竟然能干这么大的事。
  鹿戈回来无疑是天堂岛孩子的灾难。所以他在天堂岛上越来越不受欢迎,因为云歌和鹿戈的关系,他显然也被风之遇他们排斥了。既得罪了以风之遇为首的那群孩子,也和朵哆闹僵了。这段时间他过的很不是滋味,他想以后在天堂岛的日子会过得举步艰难。
  鹿戈顶着乌黑的头发,和一生双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清澈眼睛。有一天,且寻问他,“为什么我和这个世界不一样。”然后鹿戈轻轻拥抱她的肩,笑了,“为什么要和这个世界一样?”听完后且寻也咯咯笑了起来。
  现在天堂岛上发生了太多事,那么快。且寻疯了,自从风之遇说不喜欢她时,整天就傻笑,不说话。现在更严重了,口吐白沫,也不知道饿了,这些仿佛只在一瞬间就发生了。以前在森林里看到一只大象突然倒下去,它的同伴是那么的手足无措。现在终于可以理解那种心情了。
  即使你不可以跳舞,也要好好地活着。我知道这样会很累,可是,谁活着就不累呢?
  而且天堂岛正在选举新一任岛主,鹿戈最大的对手,无疑是风之遇。那个自己听了都会顿生厌恶的三个字。可是那么多事,更本顾不过来。现在他每天要抽时间去陪着且寻。
  今天拉拉古玩火,烧燃了天堂岛西边大片的森林。鹿戈为了救拉拉古,差点就死在火海里头了。云歌看见鹿戈活着、灰蒙蒙地出来,抱着他,是那么的开心,拍打着他肩膀喜极而泣。朵哆看见了强笑着,也许不管自己在怎么努力,在他心中的地位永远也不会超过鹿戈了吧!
  “为什么要这么傻?”
  “很傻吗?”
  “对,就是很傻。”
  “他是我们天堂岛的一份子,我绝不允许有任何一个人被落下,被遗弃。”
  现在他们又开始吵架。
  晚上他们一起去看且寻的时候,断断续续的说着话,因为某一个无心的玩笑,他开怀大笑,毫无顾忌。像是回到了很久以前。
  鹿戈说了好多好多话,他安静的听着,就像回到了很久以前,彼此靠在一起天不怕地不怕。远处的湖面上浮现出一瓢好看的明月,那么清澈两个人望得出神了。鹿戈说,那挂在天空的月牙儿,是不是它的倒影。
  他还是那么聪明,随口就可以道出一句自己穷尽一生也无法说出的语句。彼此渐渐变得熟悉起来,找到了那种久违的感觉。他好想问他,我们还可不可以回到以前,像以前一样---?
  云歌看着他鼻青脸肿的模样问:“他们欺负你时为什么不跑?”鹿戈又揣着兜耸耸肩,为什么要跑?
  他好想告诉他,当他们欺负你时自己的心还是会有一点痛,还是会有一点在乎,毕竟都这么多年朋友了。可是他没有,只是淡淡的说:“打不过的时候为什么不跑?”鹿戈听过后用衣袖擦过嘴角的血,满不在乎的说,我不可以跑如果我这样做了我就真的输了。
  这一晚鹿戈告诉他。无论如何他都不可以跑,自己没有任何理由跑,没有任何理由不反抗。否者这么多年的坚持就因为一时的懦弱彻底输掉了,就承认自己是个异类,是怪胎,活该被人遗弃的孩子了。所以即使每次被打的头破血流,自己从来就没有输过。
  躺在他身旁里,我想告诉他一句------可能过了今晚,清醒以后,第二天只能做陌生人了。可是这句话在他脑海里翻腾这么久,还是没有勇气把它说出来。鹿戈突然说,夜深了,你快回去吧!
  他像得到了快速逃离的接口,准备起身离开时,鹿戈突然叫住自己,他说云歌。他像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呛呛的问,怎么了。明天有空吗?他笑着看着他。
  想了一会儿我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但还是说了句有啊。那你明天来找我玩,他清澈的眼睛充满期待的望着自己。云歌笑了,好啊。多么轻描淡写。
  如果他知道因为这两个不着边的字,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一定不会答应的,可是谁都知道,从来就没有如果。
  谁也没有想到,鹿戈竟然输掉了。那是一个关于天堂岛未来的答辩题,鹿戈说唯一的办法只有离开。然后他就输掉了。
  下大雨的时候,他们不让鹿戈进屋子,拉拉古在外面陪着他。两个人蜷缩在一起,却依然有说有笑。云歌想上去陪一陪鹿戈,可是拉拉古已经在那里了。
  “鹿戈,你怕黑吗?”
  “我怕,当然会害怕了。”
  “真丢脸,我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是----大人了。”
  “那你不怕黑?”
  “我当然怕黑啦。”
  “呵呵”
  “鹿戈,明天你打到的猎物克一分一半给我吗?”
  “呵呵,嘴馋了吧!”
  “不是,我已经好久没有打到东西了,我怕他们会嫌弃我。----不好意思去聚餐了。”
  “当然可以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他突然好羡慕拉拉古!
  雪屋里鹿戈在安静睡觉,小松躺在门口眯着眼睛,拉拉古拍打着木门,鹿戈起来了,今天我们去玩啦。云歌见了很不是滋味,曾经自己做过的事,如今轻易的被代替了。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他知道天堂岛孩子的矛盾会越来越大。更何况现在他们已经不是孩子了。这些,他都知道。可是他不知道,会闹得这么凶。自己最担心的事会来的这么快。
  今天,鹿戈被风之遇他们欺负了,他谩骂鹿戈是戈大傻瓜,没真本事。鹿戈握紧拳口,终于还是没有动手,自从鹿戈和云朵在一起后,变得有些懦弱了,不好惹事。云歌想他一定是不愿意自己看见他鼻青脸肿的样子,不想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来破坏他们的友谊。自己好自私不是么?在海边上,他揣着兜望着远方,有点落寞,但更多的是勇敢。望着海,浅浅笑着,带着一点无奈。
  即使是孩子,也总有各种各样的烦恼。可是,即便如此。他们是不会把小孩子的事情去和大人说的,它们不会理解,也解决不了什么,只会罗哩叭嗦!
  云歌因为去找鹿戈而找借口说去千夜园。云歌总是那么难过。朵哆再也没有来找自己了。他记得曾经朵哆告诉他:即使你骗我一万次,我也会去相信。可是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相信了。
  Areyoubelievelove?他问鹿戈。Ibelievelove鹿戈告诉他,他相信爱,他依然相信爱。Loveiseverything!总有一天,他会懂得爱就是一切。
  鹿戈看着天空,那么虔诚。Sky、bluesky、wind.......
  终于日子过得好受一点了,风之遇做不成岛主了,因为彼克隆爷爷回来了,他就像是一末阳光,给了一丝温暖。彼克隆爷爷一眼就认出鹿戈了,抚摸着他的头:“孩子,爷爷告诉你外面的世界。鹿戈骄傲的说:“爷爷,鹿戈看过了。”
  “真的,啊。我们的鹿戈还是那么聪明....”当他们听到类似这样的对话时,像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回到了在鹿戈光环下那个不甘的孩子。
  今天在海边,所有的孩子幸福地接受彼克隆爷爷带来的礼物。“我们明明就是在重复着昨天的故事,不是吗?”鹿戈谈了口气,云歌听后耸耸肩,他总是能冒出一两句这么深刻的话,见怪不怪了。
  晚上因为天堂岛的问题,鹿戈和爷爷争吵了起来。第二天,彼克隆爷爷去世了,是在昨晚死的。鹿戈难逃其咎。所有的事情都解释不清了。
  鹿戈哭着说他没有。孩子们把他绑了起来,掉在树上打,那么高的树,那么卑微的人。
  看着慈祥彼克隆爷爷慈祥的面容,他哭了起来。他记得在自己很小的时候,他问爷爷爱是什么。爷爷亲吻了自己的额头,安详地看着他,孩子这就是爱。想到这,他凑过脸去,吻了彼克隆爷爷的鼻子。
  那是一棵古老高耸入云的桉宇树,它老的这样专横和不容分说,也许它的年纪比彼克隆爷爷还要大。云歌就让他睡在了这里,这里很安宁,没有风雨,只有阳光多好。有时候自己也想呆在了这里,陪爷爷一起聊赖天,听他讲海里的勇事,没有烦恼,对了,为什么活着就总有那么多甩也甩不掉的烦恼?
  天堂里的彼克隆爷爷,那个教会我爱的爷爷:祝你幸福。
  鹿戈终于被逼走了,云歌去送他,他说孤单太久的人是不习惯爱河被爱的。然后云歌就哭了起来。他还在挂念着且寻,他都自身难保了,还在挂念着别人。
  他说,好好照顾且寻,帮我养着小松。然后划着船,一个人孤独的离开了。
  也对,生命就是一场局,无论输赢,总有人出局。
  他抱着小宋松不停地哭。总觉得这一次像是真的离别,比任何一次离开都更像是离别。
  小松总是睡在云歌身旁,耸搭着耳朵,睁着眼睛,望着海,一天一夜。两只小松鼠每天清晨定时敲鹿戈家的窗子,要些糖果吃。而现在,两只小松鼠乖乖的和小松一起守在门口前。风刮过的时候,小松的眼睛似乎流出了眼泪。
  云歌守在且寻身旁,孤单寒冷的风刮过。风之遇拿了件外套披在且寻身上,那么轻,轻的让她真以为是一次奢侈的梦....
  在鹿戈走后的第三年,拉拉古离开了天堂岛,出去找鹿戈去了。没人知道拉拉古后来怎么样了。只是云歌还记得他说过:没有了鹿戈,即使这座岛万古长存,也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曾经,晨光熹微,岁月风平,时光静好。后来,人际廖廖。
  云歌孤独地望着海水,朵哆出现了坐在他身旁。在自己最孤独的时候,朵哆总能够准时出现。
  “鹿戈,还会不回会来?”
  “你想呢?”
  “我希望他能回来!”
  “你不是很讨厌他吗?”
  “可是我不想看见你难过。”
  “你相信鹿戈会干这总事么?”
  “不相信,天堂岛所有的人都不会相信。”
  “那为什么还要赶鹿戈走?”
  后来云歌才知道,其实他们对鹿戈的孤立,并不是因为他的不同,并不是真的就觉得鹿戈是戈异类,怪胎。而是源于小时候对鹿戈的羡慕与不甘,对他与生俱来的光芒的嫉妒,久而久之成了仇恨。只是这些所有都不会去承认,因为没有人比鹿戈还要勇敢,勇敢到去承认一这难以启齿的烙印。
  朵哆说,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暗自告诉自己:长大后一定一定不要成为自己曾经厌恶的那种人,不要像彼克隆爷爷一样太过偏心,不要自私.........可是当们长大了,真的就成了那些厌恶的家伙。朵哆说着在他怀里哭了起来,他拍拍他的肩膀,想告诉他:初衷是最昂贵的梦。因为它太贵,所以我们买不起。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冲他笑笑,不会的。
  后来天堂岛真的要被海水淹没了,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恐慌,悔恨。
  鹿戈回来了,海边上是一艘大船,叫“希望号”所哟哟的人上船了,唯独他自己留在了天堂岛。
  “鹿戈,放弃这片土地,好吗?”
  “你知道吗?我们亚汉智落族代表着什么?它象征着”土地的守护者”,所以我不可以放弃我的故土。”
  风那么大,仿佛在哭泣什么。且寻清醒了,坲着风,宛若天使,她说。
  鹿戈,可不可以为你跳支舞。那么美,幻影浮生,然后一切都静止了,巨大的海浪打在了这篇土地上。
  鹿戈比自己大那么一点点,可是比他和所有的人都要勇敢许多。是他复制了另一座天堂。
  云歌告诉自己一定一定不要哭,可是还是失信于己。云哥哭了,他说:我没有鹿戈勇敢,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也喜欢且寻。他说:我多么想和鹿戈一样,可以堂堂正正地去爱一个女孩,哪怕她并不爱你。他说:当我知道鹿戈也喜欢且寻时,我就打算把这个秘密一直埋藏在心里。他说:因为我怕,这一次我还是会毫无悬念的输给他。他说:可是我没有想到,最后我们两个都输掉了。
  鹿戈是第一个离开天堂岛的孩子,也是唯一一个肯留下来守护这片土地的英雄。
  曾经彼克隆爷爷告诉过他。有泪水,哪怕这里就是天堂。有欢笑,哪怕被人称作地狱。所以云歌总是分不清,自己到底身在何处?
  假如。
  他是说假如。
  你是我生命的支点。
  那我为何没有勇气站立。
  是不是。
  一切都结束了。
  在天堂岛上,波浪滔天,可是他却安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哢,哢......他哭了,眼泪立马往下掉,那么鹿戈,那个教会我爱的孩子,你还相信爱吗?
  他好想可以回到过去,和他们永远呆在一起,即使被孤立,即使有斗争,即使会拌嘴,即使会吵架,可是那段时光多么美好啊,而且最总要的就是那段时光——至少还有你。
  鹿戈,你是这个世界上我见过的最最干净的男孩,真的。
  现在只要一想起那些不得安生的过往,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就像雨一样掉落,感觉那些事真的好漫长好久远,可是又恍惚就在昨天。
  云在天堂岛上,时光老人悲伤地问自己,孩子,在那里你学会了什么?他没有回答,走上前去,弯下腰拥抱亲吻了她的额头。他说,我学会了这个,花了十七年时间。时光老人微笑着看着云歌,吻吻我的眉宇-----对,你学会了爱。
  经年之后,你学会了爱。
  你学会了爱,在经年之后。
  听别人说,登上那座最高的山峰,喝上一口泉水,就可以乘时光机回去了。就可以背负着那些无法磨灭的记忆,回到自己最爱人的身旁。
  在一望无际的海边上,早已物是人非,凶猛的海水苍茫不可一世。云歌好像看见了一个人一个人,这个人好像曾经在哪见过。即使她已经改变了模样,可是透过她的眼眸还是有些隐隐面熟。
  海面上躺着那只许愿瓶,他觉得模样亲切,轻轻捡起。它说........
  他又什么也不记得了。他忘记了,喝的那口泉水就是孟婆汤。然后会忘记一个人的前世今生,来世会来到新的地方,遇见新的朋友。可是,这些我都不要,我只要你们.....
  那个女子长裙落地,衣襟带花,长发飘起。她的身旁站着一位英俊的王子,此时他的王子正用手轻轻擦去妻子眼边的泪水,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泪流满面,为什么会哭,会哭的那么伤心。
  他想上前问一句:哦,是你吗?她轻轻走上前去,泪角,眼眸,幻影,浮生。她说:噢,你也在这里吗?
  海面又想起了歌声,是那首熟悉的《故乡谣》,声音飘过天迹。飘过天堂岛,飘过故乡的海。
  今夜的海会不会有风/一如梦境吹醒少时懵懂/那些曾经来过去过的风/此刻在良辰美景下会不会有些不同/青色轻风/莫怪时光走的太匆匆/是我们不够勇敢没有勇气追行曾经的梦/青色轻风/星光下你的眼会不会有些空洞/彼此陌生拥抱/胸膛为何感觉有一些痛/青色轻风/如少年一样去看风/只是你是否依然醉在沉梦/沉醉于风/多想像年少一样无畏听风/勇敢和你一起拥抱手中的梦/曾经身旁的听风少年/会不会和我一样有一些感动/谁的风衣长发拂动/听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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