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后的某个午后,南方的冬天因为暖阳的到来开始变得温和起来,那唯一一株已经沉睡一个冬季的杏桃也慢慢地准备她的衣裳,鼓出淡红的花苞。随着时间的过去,那绯红的花朵便开满桃枝,给整个冬季中灰黑色的瓦房小院增添些许靓丽的色彩……
连续一个星期左右的雨,使得屋里那墙壁上、地板上,开始渗出许多水珠来,就像黎明前细雨刚过,叶片上停留的露珠一般,也像沸腾的水蒸气遇见冰冷的玻璃面一样,变得湿漉漉的。不喜欢呆在如此潮湿的空间,于是便起了床,穿上灰色的卫衣,信步走出了这一砖一瓦构建出来的房间。出来后眼睛望见的,便是曾经被掉落的孔明灯付诸一炬的小山坡。那座小山坡上,树木已经葱郁了一大片,那些小树生长得正是富有生命力的时候,就像一个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时刻准备着这夏季台风到来之际,紧紧地抓住地表的泥土。山坡下,田野里的许多牛羊正脚步轻轻地走着,低头品尝着初春来临之际,那还未没过脚蹄的、叫不出名字的小草。偶尔,惊起一群小鸟密密麻麻地从草地上飞了起来,有的飞进树林,有的站在电线杆上,也有的站在牛背之上……
自家屋旁,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瓦房小院,这种南方小院,也是冬暖夏凉。这里曾经住着好几户人家,有两户人家已经搬离,但是距离很近。闲置的瓦房用来堆放农具杂物,或是用来圈养鸡鸭等等之类。虽然瓦房的墙壁上已经脱落了许多,但是它依旧冬暖夏凉,依旧可以为我们遮风挡雨。每当过年的时候,漆黑的夜里有那么几对红灯笼挂在屋檐之下,看上去是多么的温馨,就像。那些屋梁,缠满了新旧不一的电线,许多屋顶,透着些许光亮。
这是农村的房子,也是山区里最古朴的建筑。那些用来盖房子的砖,都是自家的人丁,组织在一起在原来生产队所属的池塘里挖泥垒起来的一块块砖。这样,池塘有了,房子也盖起来了……这样的建筑水平,对于现今的人们来说,已经算不上一件困难的事情。
脚步还在继续往前走,瓦房不是我要去、要停留的地方。
约上邻里,趁着冬天的暖阳,俩人来到山坡上。刚上山坡顶,那一阵阵从远处吹来的凉风顿时使因为雨天而在家里宅了好多天的自己霎时间被释放出来一样,别提有多惬意了。在不足三百米高的小山坡上,放眼望去,几乎满山坡都是那金黄金黄的“扫帚”草。年纪还小的时候,经济条件不好,每逢灯芯草茂盛的时候,弟弟妹妹就会尾随哥哥姐姐,上山割来许多“扫帚”草。弟弟妹妹则是在一旁长满“扫帚”草的地方,来回翻滚,并不害怕那些零零碎碎、有棱有角的石子。那些“扫帚”草经过一番仔细的筛选,最后用最为结实的那些“扫帚”草扎成扫帚头,变成一把把名副其实的农家扫帚。
此时你若蹲下,你会发现,如此满山的“扫帚”草会有一层黄中带绿的光晕,非常漂亮。再慢慢地躺下去,那感觉就跟睡在草席上面一般,只是有点扎背。闭上双眼,便有一种偌大的被子盖下来的感觉。听那微风抚动松树林,发出“簌簌”的声响,在你耳边轻轻回荡,甚是好听,能够给你一种远离城市喧嚣的安静,给心灵提供一处静思的地方。
你的脚步停不住继续往前走……再翻过一座小山坡,你会看见那个山坡宛如黄土高原的沟壑,而且它的颜色是朱红色的,故此被人们称为红朱岭。这红朱岭的颜色,就跟许多掉落在岭上深秋后的松针,经过不知多少年的腐蚀积累之后,形成的颜色。这是它的“红”。“朱”跟“猪”同音,也告诉了人们,这里会有野猪出没。自己依旧清晰地记得,在七八岁的时候,就有捕猎队的人在这里捕猎过野猪。那头野猪狰狞的面孔,使我依旧记得它当时的情景。
然而,多年来断断续续的山火,使得这里的野猪,包括一些鸟,也消失了踪迹。唯一没有消失的,是那片枯了又荣的山果林。年少时的每个暑假开学后不久的星期天,几乎人家的孩子便约在一起,各自带上塑料袋,战战兢兢地结伴来到这片生长在红朱岭的山果林。每年的山果林都能长得跟每年的我们一般身高,甚至高于我们。进入这片山果林之后,我们每个人都自觉地提高了警惕,努力地用小耳朵、小眼睛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生怕野猪、蛇之类的凶猛动物突然从某处冒出来。那时的山果熟透了,黑得就跟即将要来临的暴风雨时云的颜色,忙活了几个小时,几个塑料袋就装满了黑乎乎的山果,我们的嘴唇也由深红慢慢变成了山果的颜色,手也沾满了鲜血般的果浆,甜甜的味道。时间悄悄地溜走了,我们沉浸于其中,并未发觉此时云已经变了颜色,当山果般大小的雨滴稀稀拉拉地落在我们身上时,我们才知道一场雨即将来临。我们疾走加上小跑,也顾不上手里满袋的山果被颠簸得变成果酱。走累了,就在宽大密密的松树底下停留,盘膝坐在那软软的松针上面,甚是舒服……等回到家里,所摘的山果已经剩下不多,老人们看孩子们开心,也就乐呵呵的。
如今,小孩少了,老人多了,在瓦房小院里捉迷藏、打水仗的那些欢声笑语少了,去红朱岭摘山果的更是一年比一年少了。长大了,这片山果林留下的,只是童年时我们的背影了。一整片的山果林,山果熟了便落,或是成了鸟儿过冬的食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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