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仇恩怨一字差,兄弟意气为救人。
钟兆英大惊,颤声道:“啊唷,这可错怪了你苗大侠,我兄弟苦练八年,武功也没什么长进,跟你讨教之事,那不用提了。我们兄弟虽既不行侠仗义,但也不会趁人之危。” 苗人凤道:“钟氏三雄并非卑鄙小人。”三兄弟听了苗人凤这句品评,心中大喜,当真是一言之褒,荣于华衮。三张丑脸都是显得又喜欢又感激。
只听得兆英说道:“苗大侠大仁大义,不与我兄弟计较,这句话不能不说。在下略懂医术,却让我看看你的眼伤。”苗人凤做人也干脆,当下答应下来。兆英揭开布条看了一会又沉默一会说道:“苗大侠眼中所染的毒药,乃是断肠草的粉末,毒手药王的独门毒药。小人寻思,若是求毒手药王救治,或能解得。”
胡斐一听大喜,高声问道:“这位毒手药王住在哪里?”钟兆英道:“他在洞庭湖畔隐居,不过……不过……”龙木也急道:“怎么?”钟兆英低声说道:“求这怪人救治,只怕不易。”胡斐道:“咱们好歹也得将他请到,他要什么便给他什么。”钟兆英摇头道:“便难在他什么也不要。”龙木又道:“软求不成,那便蛮来。”钟兆英沉吟不语。
胡斐笑着对龙木道:“事不宜迟,兄弟我们这便动身。三位在这里守护,以防再有敌人前来。” 向苗人凤又道:“苗大侠,我给你请医生去。”苗人凤摇头道:“请毒手药王么?那是徒劳往返,不用去了。”胡斐道:“不,天下无难事!”说着转身出房,道:“三位钟爷,这位药王叫什么名字?他住的地方怎么去法?”钟兆文道:“好吧,为今也只能找他了,我这就给你画个路线图。”胡斐接过地图当即与龙木一起走了出去,钟家三兄弟随即同声说道:“千万小心。”事在迫切,胡龙两人展开轻身功夫,向北疾奔。天明后在市集上各买了一匹马,上马急驰。
两人都知苗人凤这次受毒不轻,单单听了那“断肠草”三字,便知是厉害之极的毒药,眼睛又是人身最娇嫩柔软的器官,纵然请得名医,时候一长,也必无救,因此早治得一刻便好一刻。两人除了让坐骑喝水吃草之外,不敢有片刻耽搁,沿途买些馒头点心,便在马背上胡乱吃了充饥。如此不眠不休的赶路,龙胡两人武功精湛,虽然两日两晚没睡,尽自支持得住,胯下的坐骑在途中已换过两匹,但这一日赶下来,也已脚步踉跄,眼见再跑下去,非在道上倒毙不可。龙木道:“大哥,咱们只好让牲口歇一会儿。”胡斐应道:“好吧!”两人下马,坐在道旁树下,让马匹吃草休息。龙木想到最近事情接连发现,一直忙个不停,而自己的事情却一点线索也没有,心里很是失望,默不作声,呆呆出神,皱起了眉头。胡斐以为龙木正苦恼着苗人凤的事,说道:“兄弟,别急,我们去到自会有办法了。”龙木不答,似乎没听见他的说话,过了半晌,突然惊觉,道:“你刚才说什么!”胡斐见他心不在焉,知他原来是在思考自己回家的事情,暗想龙木一定很想家了,难为他很够义气,为了我的事情竟不辞烦劳的跟着奔波,想到此处,不禁脱口而出:“兄弟,大哥答应你等这事情一完我就帮你找回家的法子,大哥一定送你回家的。”
龙木笑了笑也道:“不要紧,苗大侠我是敬佩的很,这次帮忙我也是很乐意的。”胡斐心里又想起父仇,这会听龙木说苗人凤的好,心下暗暗无语,许久又拿出地图一边查找着方位一边说道:“不知毒手药王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龙木此时也凑了过来,指着地图上的‘白马寺’说道:“如果我印象没错的话,药王是住在这里的。” “洞庭湖畔的白马寺。”胡斐奇道:“难道他住在庙里?”龙木微微笑道:“不是啦,白马寺是一个城镇啦。”
胡斐满脸迷惘,一会又笑,言道:“哈哈,大哥差点忘了你是来自未来的人了,你对这个世界知道甚是清楚的哦,哎,身边一直有个神算者,我怎么就不知道问你呢。”龙木也是一笑,转而忧愁,心里挣扎着:“为什么我就那么另类呢,我不要,我不要,为什么我不能好好正常过日子啊,天啊!”胡斐见龙木似在深思,打断他说道:“你应该知道药王的事吧。”龙木点了点头,表示清楚说道:“我知道的是你的确问他拿过药给苗人凤,而且成功了,但这会我真的不能肯定了。”胡斐急忙问道:“为什么呢?”龙木喝了口水又说:“因为我的出现,你的事情发生了变化,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因为我而拿不到药了,如果真的那样的话,我真的是很是过意不去了,对不起苗大侠也对不起你了。”胡斐听了站起来伸伸懒腰,豪情的说道:“我们兄弟俩但求问心无愧,哈哈,兄弟无论如何没人会怪你的,谁敢说我兄弟你一句坏话,我一刀要他见血。”说完哈哈上了马,又道:“别想了,我们赶路吧。”
龙木甚是感激也上了马背,正想扬鞭先行,却被胡斐止住,只听得胡斐缓缓说道:“兄弟,大哥想跟你了解一件事。”龙木回头问道:“什么事啊,大哥不用吞吞吐吐,兄弟知之必说。”只见胡斐骑近龙木身边,望着天空问道:“你说我爹爹是不是真的死在苗人凤手里啊,我不知道怎么的,总觉得这件事很不对头。”
龙木也嘘了一口气,双腿夹马背,马儿缓缓向前走去,胡斐见状也急忙跟上,脸色很是沉重的看着龙木,静静等待他的回答。只听龙木轻轻说道:“大哥,关于这件事,我已经很想跟你说了,我知道这件事不解决,在大哥心里永远是个伤痕。”
胡斐听了心里一怔,龙木没有留意继续说道:“其实你爹胡一刀跟苗人凤在二十几年前约好了比武,你那时刚刚出生,我记得没错的话,苗大侠还抱过你呢,他跟你爹爹打了几场,分不出高低,却因此成为了知己,但你也该知道,刀剑无眼……”胡斐接着道:“难道我爹爹给误杀了。”龙木笑了又答:“你爹爹武功跟他旗鼓相当,甚至可能还比他略胜一筹,哪可能给误杀呢,我记得事情是这样的,那天两人继续比武,突然你爹爹抢先一招,眼看要伤到苗人凤了,苗人凤横剑一档,而你爹也早已收回那一刀,自己双手却碰在苗人凤的剑刃上。”胡斐听了嘘了口气,说道:“好玄,爹爹重情意不伤苗人凤,自己也只是受了轻伤,那不碍事,接着又怎么样了?”龙木沉默许久,低沉说道:“接着你爹就死了,你娘也徇情了。”胡斐听得莫名其妙,快马挡在龙木前面说道:“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就死了啊?我不信我不信。”龙木低着头说道:“我也不信,后来我知道原来一切是阎基捣的鬼。”胡斐听到阎基,狠狠说道:“怎么那个坏蛋又有份啊?”龙木点点头说道:“恩,他偷偷在你爹爹和苗大侠的武器上下了鹤顶红,那毒药只须轻轻划破伤口,即刻可以要人性命,你爹爹就是这样伤在苗人凤剑下死在毒药上的。”
胡斐此刻已经听得咬牙切齿:“那苗大侠为什么不杀了阎基替我爹报仇啊。”龙木加以解释说道:“苗大侠大仁大义,到现在还一直以为自己杀了胡大侠,一直受良心的指责。胡大哥其实那天你从阎基身上拿回两页残章就应该想到阎基的可疑了?”胡斐听龙木如此说更是激动地眼圈红红,哭道:“爹,孩儿没用,一直说替你报仇,却三翻四次得让真正的凶手在眼皮底上逃跑。”说完对着天空狠狠一吼,声音来回回荡很久才消失。
胡斐伤心了一阵,但二十几年来的心结已解,心情却是格外轻松,扬鞭说道:“兄弟,我们快帮苗大侠找到解药,然后陪我去杀了阎基,帮你找回家的道路。”两人快速驰骋。
几个时辰过去,远远见西首一座小山之上,有个老者手持药锄,似在采药。胡斐见这人形貌俊雅,高高瘦瘦,是个中年书生,心念一动:“难道他便是毒手药王?”于是上前恭恭敬敬的一揖,朗声说道:“请问相公,上药王庄怎生走法?晚辈二人要拜见庄主,有事相求。”那人对胡龙二人一眼也不瞧,自行聚精会神的锄土掘草。胡斐连问几声,那人始终毫不理会,竟似聋了一般。胡斐不敢再问,龙木向他使个眼色,两人又向北行。闷声不响地走出一里有余,龙木悄声道:“胡大哥,只怕这人便是药王,你瞧怎么办?”胡斐道:“我也有几分疑心,可万万点破不得。他自己若不承认,而咱们认出他来,正是犯了他的大忌。眼前只有先找到药王庄,咱们认地不认人,那便无碍。”说话之时,曲曲折折又转了几个弯,只见离大路数十丈处有个大花圃,一个身穿青布衫子的村女弯着腰在整理花草。胡斐见花圃之后有三间茅舍,放眼远望,四下别无人烟,于是上前几步,向那村女作了一揖,问道:“请问姑娘,上药王庄走哪一条路?”那村女抬起头来,向着胡斐一瞧,一双眼睛明亮之极,眼珠黑得像漆,这么一抬头,登时精光四射。胡斐心中一怔:“这个乡下姑娘的眼睛,怎么亮得如此异乎寻常?”见她除了一双眼睛外,容貌却是平平,肌肤枯黄,脸有菜色,似乎终年吃不饱饭似的,头发也是又黄又稀,双肩如削,身材瘦小,显是穷村贫女,自幼便少了滋养。她相貌似乎已有十六七岁,身形却如是个十四五岁的幼女。
胡斐心想天色已经不早,若是走错了路,黑夜之中在这险地到处瞎闯,大是不妙,左近再无人家可以问路,于是问那村女道:“姑娘,上药王庄不知是向东北还是向西北?”那村女不再理睬,自管自的拔草。
龙木心里急着找解药,双腿一夹,纵马便向前奔,道路狭窄,那马右边前后双蹄踏在路上,左侧的两蹄却踏入了花圃。龙木虽无歹意,但心急赶路,加上马术一般,见近路边的一排花草便要给马踏坏,忙纵身下马,拉住缰绳往右一带,那马给他这么一引,右蹄踏到了道路右侧,左蹄回上路面。
龙木见没踏上花丛,放心了许多,重新上马,说道:“胡大哥我们还是走吧,还要赶路呢,不要耽搁了。” 胡斐自幼孤苦,见那村女贫弱,心中并不气她不肯指引,反生怜悯之意,心想她种这些花草,定是卖了赖以为活,生怕给自己坐骑踏坏了,于是牵着马步行过了花地,这才上马。龙木和胡斐爱惜花草,那村女瞧在眼里,突然抬头问道:“你们到药王庄去干么?”胡斐勒马答道:“有一位朋友给毒药伤了眼睛,我们特地来求药王赐些解药。”那村女道:“你认得药王么?”胡斐摇头说道:“我们只闻其名,从来没见过他老人家。”那村女慢慢站直了身子,向胡斐和龙木打量了几眼,问道:“你们怎知他肯给解药?”胡斐脸有为难之色,答道:“这事原本难说。”心中忽然一动:“这位姑娘住在此处,或者知道药王的性情行事。”于是翻身下马,深深一揖,说道:“便是要请姑娘指点途径。”这“指点途径”四字,却是意带双关,可以说是请她指点去药王庄的道路,也可说是请教求药的方法。
那村女自头至脚地向他打量一遍,并不答话,指着花圃中的一对粪桶,道:“你到那边粪池去装小半桶粪,到溪里加满清水,给我把这块花浇一浇。”
这三句话大出胡斐意料之外,心想我只是向你问路,怎么竟叫我浇起花来?而且出言颐指气使,竟将我当作你家雇工一般?他虽幼时贫苦,却也从未做过挑粪浇粪这种秽臭之事,只见那村女说了这几句话后,又俯身拔草,一眼也不再瞧他。这时龙木却笑着走了过来说道:“好,便帮她挑一担粪又有何妨?”将马系在一株柳树上,挑起粪桶,便往粪池去担粪。
胡斐心里一怔,回头一看,远远望见他肩上挑了一副粪桶,走向溪边,不禁大奇,叫道:“喂,你干什么?”龙木叫道:“我帮这位姑娘做一点工夫。”胡斐摇了摇头,见龙木挑着粪水,回到花地之旁,胡斐也急忙帮着用木瓢舀了,便要往花旁浇去。那村女忽道:“不成,粪水太浓,一浇下去花都枯死啦。”胡斐一呆,不知所措。那村女道:“你倒回粪池去,只留一半,再去加半桶水,那便成了:”胡斐微感不耐,而龙木却开心地依言倒粪加水,回来浇花。那村女道:“小心些,粪水不可碰到花瓣叶子。”龙木应道:“是!”回答甚是开心。胡斐心里暗自出奇,见旁边花朵色作深蓝,形状奇特,每朵花便像是一只鞋子,幽香淡淡,不知其名,当下也帮着一瓢一瓢的小心浇了,直把两桶粪水尽数浇完。那村女道:“嗯,再去挑了浇一担。”
胡斐站直身子,温言道:“我朋友来回挑了两次,累了,等我们从药王庄回来,再帮你浇花如何?”那村女道:“你还是在这儿浇花的好。我见他人不错,才要他挑粪呢。”龙木听她言语奇怪,说什么挑粪对我好,心想反正已经耽搁了,也不争在这一刻时光,于是加快手脚,急急忙忙的又去挑了一担粪水,将地里的蓝花尽数浇了。这时夕阳已落到山坳,金光反照,射在一大片蓝花之上,辉煌灿烂,甚是华美。胡斐和龙木都忍不住赞道:“这些花真是好看!”他们浇了几担粪,对这些花已略生感情,赞美的语气颇为真诚。
说完,两人转眼望着村女,目光中含有祈求之意。那村女脸一沉,说道:“你们帮我浇花,原来是为了要我指点途径,是不是?”龙木说道:“我们确是盼你指点道路,耽搁了大半天时间,请姑娘告知吧。”那姑娘嘴角一横说道:“你以为你再帮我吗?我是见你人挺热肠,才要你挑粪的,你没觉得现下整个人舒畅很多吗?”龙木倒一直不以为然,此刻稍稍一提气,果然舒服很多。之前给汤沛震伤,胸口一直闷闷不畅,原来刚刚那姑娘帮自己理顺了内息,龙木急忙谢过,胡斐在一边还弄不清状况,也说道:“姑娘,人命关天,请给我们指点一二吧,在下感激不尽。”那姑娘倒觉得眼前两人很是诚恳,指着前方说道:“往哪走。”
龙木和胡斐连忙谢过,上马准备骑去,那村女叫停道:“且慢。”胡斐回过头来,只怕她还要罗唆什么,心中大是不耐。那村女拔起两棵蓝花,向他掷去,说道:“你说这花好看,就送你两棵。”胡斐伸手接住,说道:“多谢!”顺手放在怀内。那姑娘又道:“你叫什么名字啊?”胡斐抱拳回答:“在下姓胡名斐。”那姑娘又侧脸问道:“你呢?”龙木也急忙回答道:“在下龙木。”那姑娘哈哈说道:“我记住了,给,也送你两棵蓝花。”龙木接过也说了声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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