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四月离开我们的那个人

在2013年春暖花开的四月

一个杜鹃悲凉地啼鸣的暮春

我曾经亲密如今日渐陌生的那个人

离开了他迷恋的故土和牵挂他的族人

我的爷爷悄然离开我们时

脸上没有遗留任何悲伤的痕迹

走的那样的坦然和平静

好像去奔赴一场既定的约会

一个八十九岁的彝族老人

他的一生充满坎坷和悲喜交集

他出生在清末的落日里

曾经赤脚穿过民国的烽烟

见证了共和国的变迁和成长

在共和国半个多世纪里

他学会了坚贞不屈和宽容善良

记住了族人的迁徙路线和最初的母语

不去触破那些伤痕累累的记忆

在南方鸟语花香的日子里

我沉默寡言的爷爷安静地离开了我们

那些他一生看守的故乡和石亿子孙们

我们平静地合上他的双眼

让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去寻觅他的祖先

曾经在温暖的火塘边

听他讲述六祖分支的传说和石亿的族谱

曾经在百草凋零的冬天

跟随他去寻找水草丰腴的牧场

曾经在故乡日暮的山岗上

聆听他和族人狩猎的犬吠声

也曾经在落满积雪的故乡木屋里

围着终年不息的火塘

倾听他金戈铁马的传奇和悲欢离合的爱情故事

在故乡春天的某个清晨

在宁静安谧的远方山岗上

我们用冷杉林堆起七层木塔

看着爷爷安详地朝着左睡去

我们没有流下一滴悲伤的泪水

我们用一生钟爱的母语

带着虔诚无比的心情

在南高原重叠的山峦间

为他吟诵《送魂经》

我相信

我的爷爷会沿着祖先的路线回去

回到祖先居住的什姆恩哈

追随他的祖父一起去擀毡

追随他的祖母一起去背水

2013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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