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一地荒凉

                                        欧阳素清    

幸福是什么？幸福是上天给我的聋哑，给我的残疾，给我三段失败的婚姻，每次向别人描述我的经历时，却被别人冷嘲热讽，走到哪里 ，都可以看见别人那副可笑的嘴脸，我的悲惨经历不过是别人不堪一击的笑话。

我的世界很安静，上帝只给了我一双眼睛，他剥夺了我的双耳，剥夺了我的声音，只留给我一双看清世间冷暖的眼睛。双腿残疾，却要走遍充满荆棘的路，伤痕累累。

刚开始时我不信命，他们都说我克夫，但是真的是这样吗？我只想好好的生活，作为一个女人，特别是像我这样特殊的女人，一生只希望有个完整的家庭，可为何，困难重重？

第一段婚姻，丈夫是个残疾人，天生就被折断了一只羽翼，只靠捡垃圾维持生活，虽然生活很艰辛，但也育了一儿一女，其乐融融。我是一个身有残疾的哑巴女，不奢望太幸福，只要求有个简单的家庭，平淡一生就好，可为何，上天你要剥夺我的幸福？连这点奢求也不给我？天底下比我幸福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偏偏选上了我？一天，丈夫像往常一样出去捡垃圾，却被飞来的车辆断送了生命，抓住了肇事者，却因对方无钱偿还，法院只判他坐了几年牢。我是个聋哑人，听不见外界的讨论，不了解事情的经过，我只看见丈夫冰冷的尸体，孩子的泪水。我可怜的孩子，这么小就当孤儿，我的心在滴血，我的心在呐喊，可是又有谁听得到？刚把丈夫下葬，家里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把我带走，我挣扎，我恐惧，想呐喊，却又无力。公婆把我卖给了别人，让我饱受那种黑暗之苦，娘家的人知道后来找婆家理论，却被婆家的人惨打了一顿。后来娘家人不得已把我赎了回来。我可怜的孩子，从小就成了孤儿。我的世界怎么一片黑暗？使劲揪着的心啊，怎么会那么疼？捶打着自己的胸口啊，疼，怎么喊不出来啊？

1998年，经过别人介绍，又开始了第二段婚姻，生了一儿一女，丈夫人很好，对工作非常的努力，在我心里他真的很优秀，农历7月14日这天，是我一生中难以忘记的一天，这天正好过节，丈夫出去收废品，我在家里做午饭，突然丈夫的朋友慌慌张张的跑进来，我听不见他说什么？但是这种情形好熟悉，我知道，又出事了，我赶紧跑，那种恐惧感满溢在我的胸口，好难受，我喘不过气来，果然，大路旁边躺了个人，那破旧的衣服，我认识，曾经被我缝补过好几次。那熟悉的场景，仿佛是一场梦，不，这就是一场梦。上天，你怎么如此残忍？你又让我成了一个寡妇。我开始晕眩，我紧紧抱着丈夫，我的双手沾满了丈夫的鲜血，我开始木然，双唇说着旁人听不懂的话语，他们都以为我疯了，我开始求救，要路人救救我，可是却看见他们鄙视的眼神，从他们的眼神中，我知道了一切，原来他们都在怪我，说我是一个不详之人，克死了自己两个丈夫。我没有声音，不能像孟姜女一样哭倒长城；我没有声音，不能像窦娥一样为自己升冤；我没有声音，不能像常人一样为自己辩解。我只能默默承受。

这天太过灰暗，我自问自己这辈子没有做过什么亏心的事，难道是上辈子我做了什么孽需要今生来偿还。可是，上天啊！够了吧，你还没有折磨够我吗？天生的聋哑，天生的残疾，从小就活在别人的嘲笑当中，这样还不够？你夺走了我的丈夫，一次又一次。我并没有向你索取什么，我只是努力做好自己的事，可是为什么，让我饮尽世界的鲜血和泪。

混混沌沌过了几年，虽然日子很苦，有的时候接连几天都没吃上饭，但是上天仍留下了我这条贱命。在我对生活已经绝望的时候，我们村里的人把我介绍给了一个同村男人。原本以为上天终于开恩，开始让我幸福了的时候，却事与愿违。丈夫在工地里干活，一天不小心被东西砸断了双腿，我的心凉了，经过前两件事，我已经麻木了，他去找工程老板讨个说法赔钱，可是却徒劳无功。最后丈夫受不了打击，在家里吃老鼠药自杀了。这就是逃不过的命！

我的灾难何时是个头？我的命为何如此坎坷？我活在一个小小的世界，面对四处的大山，哪里才是我的安身之处？还好，我没有双耳，听不见周围人的议论，听不到周围人的嘲笑;还好，我没有声音，不会嘶声呐喊，不会哭到晕厥；还好，我没有健康的双腿，不会奔跑，不会逃离这个世界。我只有一双眼睛，可以看见人世间的冷暖，看见光明与黑暗。如果可以，我宁愿从没有在这个世界出现过；如果可以，我愿意成为一粒沙，在沙漠当中与朋友结伴，挤在一起，不会空虚。为何，我倾尽所有，却竹篮打水一场空。留我一人，尽享寂寞。独坐榻上，两眼朦朦。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尽是荒凉。只希望我死时将我葬在一个热闹的地方，因为这一生，太过安静，太过凄凉，太过孤单。如果还有下辈子，希望上天放过我，让我有个幸福的家。

可是现在我还不能死，因为我有孩子，所以我只能活着，尽管死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出现过一次又一次，但是我必须活着，六个孩子，前面那四个分别在那两个婆家，日子很苦，每次回去看他们时，穿着破衣破裤，忍受别人的嘲笑，甚至还有人向他们扔石头，可我只能远远的看着，我不敢面对他们，我怕他们怪我，怪我害了他们。现在有两个带在身边，这两个是我跟我第三个丈夫生下来的，如今才六、七岁，转眼我的孩子都已经到读书的年龄了，可是却因家庭条件都只能光着赤脚在山上捡柴，我是一个残疾的哑巴女，没有能力供他们，但是每次看见他们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同龄人背着书包进入学堂时，我的心好自责，我心疼他们，所以，广大的朋友啊，帮帮我们吧！帮助一下我可怜的孩子吧。每当你们吃着所谓的麦当劳时，我的孩子一天只能吃一餐米饭，我们住着简陋的木屋，有着暗湿的空气。小小的孩子，在他们的眼神中我看出了绝望，天呐，他们才几岁，却尝尽了世态炎凉，好心的人们啊，求求你们，帮帮他们吧，我的孩子，怎么会跟我一样，饱受折磨。在这里我跪求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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