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还是胚胎的形式的时候,我就在想,将来我的人生一定很精彩,我一定尽我所能,守护一生的职责,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人类不要抛弃我。可是今天,当我静静地躺在这个又冷又大的仓库一脚的杂物桶里,被一块包过酒瓶子的黄色缎子包住的时候,我浑身的冰凉就像这个仓库,我内心的凄凉也如这冬春交替的风。
我清楚地记得,我是从一个小型加工厂诞生的 ,像我们这种小户人家的螺丝钉,在市场的价格是大品牌的一半,身价决定命运。我的诞生经过了搓丝板的蹂躏,也是在阵痛中跟同伴们来到这个世上,然后以出厂成本价----一个很低的批发价卖给了一个小店。
第一次见我的老板,是她走进厂子的时候,我看见她肥胖的身体好像是挪到我的跟前,一把抓起我和我的几个小伙伴说:“还好,质量不错,就这个了,我都要了。”听到她这么说,我很高兴,她的肥胖立即在我们面前变成了丰满,她笑容可掬,烫过的短发在夏季的微风里显得亮丽柔软,脖子上金光灿灿的项链跟她的笑容一起绽放在我们面前。就这样我们跟随她走进了自己的橱窗,摆放在那里等待我们使用价值的体现,在那里等待命运的安排。
老板的店面不大,就是十七八个平米的样子,里面堆满了各式五金器具,我在这里显得更是微不足道,可有可无。不过她的生活很好,她成天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她的生意也很好,我们不愁没有用武之地。她每天都有生意,谈的热火朝天,自从我来她这里一个多月来,我就发现了她的一个秘密,一个她的生意为什么这么好的秘密。
那天已经是晚上11点多了,累了一天的老板连晚饭都没有吃,因为她今天接了一大单生意,给一个国有企业定了一大批电机,临时雇佣了五个农民工帮她的忙,直到晚上11点她才消停,刚洗了个澡,累的半死,不过心里高兴呢 。正准备睡觉的时候,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好像有人找她,说是过去陪什么人。老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这么累了,她真的不想去,但看样子她还得必须去,从电话的对话中我听到,似乎这个人对她很重要,跟今天的生意有一定的关系。唉,没办法,老板无奈地收拾着,打扮着,描着,画着,不错,我的老板打扮起来还挺漂亮的,是很丰盈迷人、很性感的那种,外面有车等着接她,她把我们都锁在店里,只身赴约了。
大约是凌晨4点,老板回来了。回来后又接到一个电话:“亲爱的,你今晚真棒,越来越令我满意了。”老板在深夜里打电话经常使用免提,我们这些商品们,即“货们”听得清清楚楚。
“去你的,我本来够累的了,为了你。”老板笑着说,与微弱的灯光相衬,又胖又白的脸色放着红光。
“明天,哦,不是,今天,你就关门一天,好好休息吧。”
这个声音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作为货物出现尽管只有一个多月,但是已经听到过三次了,每次都是深夜打来,通过电磁波的过滤,沙沙的,略微带些嘶哑,感觉是个老男人,有时候带些官腔,生硬的就像命令,有时候带些淫威,粗鲁地令“货”恶心。不过今天似乎很兴奋,又没有官腔又没有淫威,是关切和自豪。
“好是好,那我休息了,明天一天就赚不上钱了。”老板撒娇般地说,一边打开被子,把自己肥胖的身体塞进里面,不知道自己说的是明天还是今天,撒娇的时候,她甚至把任何时候都说成是今晚。
“宝贝,你把我伺候好了,下个月再给你一单,比这个还大。”老男人显得很自信,官腔又出来了。
“好呀,就喜欢你这样了。”老板继续撒娇,她要的就是这个承诺,各取所需吧。
这下是赚美了,狠狠地赚了一笔,她清楚,做生意就得做这样的大企业,人家不在乎这些小钱,但这样的小店在乎呀,这一笔,足够半年的好纯利润呢。但她也不是傻子,她得付出什么她更清楚。
“行了,我要收拾收拾下井去了,款打过来别忘了我的那份。”沙哑老男人挂了电话。
什么世道啊,又要色又要钱,该死的,还下井,下去就不要再上来。我为我的想法感到可笑,我管的可真宽,做好螺丝钉吧。
老板不开门 ,我这个“货”就惨了,见不了“客”。我也要急着献身呀,为了我的价值。
还好第二天下午,老板迷迷瞪瞪地开了门。老年人的话你不得不信 ,胖女人就是有福气,一开门立即就有生意。
“买螺丝钉,老板。”一个戴着假发的男人进来了,胳膊下加着个皮包,鼓鼓的,像个采购,但不是大公司的,充其量是个小私营。每天看着形形色色的采购出出进进,我已经能够判断这些人身后的公司有多大,是国企还是私企。
“要多少?”老板惺忪着眼,没好气地说。
“十几公斤吧,什么价格?”采购乜斜着眼,假发死死扣在头上。
“给你按发价吧,我们这是小店,都是搞零售的。”老板一边抹着柜台,头都没抬一下。
哼,说假话都这么自然,真是商人啊,奸商。我心里想着,但还是希望被选中。“货”各有志,我就是个螺丝钉,注定只能发挥螺丝钉的作用,只要一直有用,我就会很高兴。
“有发票吗?”假发采购继续耐烦地问着。
“有的,但是现在开不了,要到下个月。”老板终于正眼看了看采购,然后把我抓了出来放在柜台上,“这批螺丝钉还不错,给你个最低价。”
“我要加价50%开发票,不知道可以不?”假发采购很有经验。
“那不行,现在税上不好糊弄,除非你把50%的税给我。”老板不在乎这点小钱,恨不得把我当成附属品送给大客户,悲哀 ,我为我的命运。
“你给我做得好了呢,我以后会常来,我们会长期合作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假发这样说着。
“那你别的店看吧,我店小,合作不了。”老板说着话打开了电饭锅,她还在熬着稀饭,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那个假发采购走了,把我晾在了柜台上。我生就的又尖有硬的铁性子么,经受几次冷落算的了什么呀,总会走运的,等着吧。
机会来了。
“美女呀,在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先人一步进到了店里。
“在在在,帅哥,今天给我送什么生意来了呢?”老板笑吟吟地迎了出来,胖脸上堆放了许多小花。
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色眯眯地走了进来,矮矮的,估计身高不到一米七,比老板多胖了厚度在一公分左右的一圈,头发油油的,梳理的整整齐齐的,齐齐整整地超后脑勺趴着,他背着个男士皮包,显得很有派头,也显得很“帅气”,真的,难怪老板叫他帅哥。他进来就在老板脸上亲了一声响亮:“我今天接了很大一个单子,三十万,你把螺丝钉准备一些,送他们。”
“死鬼,大白天的你疯了,马路上人看着呢。”老板恬怒地骂道,“你自己进来装吧,要多少拿多少。”老板的店是个好地段,面朝繁华的马路,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还真有人朝店里看呢。
“小王,你进来挑一些各种型号的螺丝钉,包好了。”中年人朝外面的车上喊着,他推着老板进了里面的休息室。
小王是个清瘦的高个子年轻小伙,他拿着几个袋子,我首先进了其中的一个袋子,他还在挑别的螺丝钉,我心里很高兴,管她老板挣不挣钱呢,我这下可以去发挥我的作用了。我静静地等着,心里按捺不住兴奋和激动。
“好了,刘哥。”小王朝休息室喊了一声。似乎他已经熟悉了这里的一切,也已经熟悉了刘哥和女老板在休息室的一切,一切正常。
刘哥和老板一起从休息室出来,我看不见老板的表情,因为我在袋子里。但我能听见他们说话:“还是刘哥好,什么好事都能想着我。”这是老板的声音,娇媚地让人心颤,我不知道小王会做什么想法。
“宝贝,真舍不得你,晚上等我。”这是中年人的声音,听着都色眯眯的。
“去吧,赶紧滚。”于是刘哥和小王带着我滚出了这个店,再见了,亲爱的老板----娘。
我被扔进了驾驶室后座的纸箱子里。大约过了多半个小时,我被卸了下来,被倒了出来。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开始从两辆大卡车上往下卸东西,有木头床,有被子,褥子,窗帘,洗漱用具等。我想,我可能是要为床服务吧。果然,几个工人开始组装床了,这种木头床很耐用,一米二宽,两米长,估计这里是宿舍,单人床,我的工作是钻进木头里,把床板和床身粘到一起,当然不是我一个,是我和我的小伙伴们。
一切就绪,我就生活在这间单身宿舍里。宿舍里整齐干净,配置齐全,放了两张床,两床被褥,我还是很满意的,打算在这里度过一生了。寂寞了一个月之后,一批人住了进来,我这间住进了两个男士,三十岁左右,各人提着行李,洗漱用品。
“我们租的这地方不错啊,楼上楼下的要三层呢,有活动室有食堂,一年不到三十万吧,还不算贵,是吧,李部长。”说话的这位长的白白净净,穿的干干净净,高个子,不胖不瘦,属于那种开朗,讨人喜欢的类型。
“是啊,林工,从此我们就不能天天回家了,在这里生活了。”李部长稍微年长一些,中等个儿,国字脸,显得深沉。
他们打来了水,洗了把脸,就躺在床上休息了。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分量,一种压在我身上的分量,我正在发挥着我的作用,实现着我的价值。我上面住的就是林工,他窸窣翻书的声音很好听,我喜欢听这样的声音。
“吃饭了,大家去食堂吃饭了。”楼道走廊里传来了吃饭的信号。
“走吧,李部长,我们去吃饭。”林工起来对李部长说。
过了半个小时,林工进来了,一个人,李部长没有来。
我听见林工在打电话:“呵呵,是啊,我们到了,开工了,开工都一个多月了,对对对,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吧,谢谢谢谢,那好,再联系吧。”
林工继续躺在床上看他的书。
“下午我们去工地看看。”李部长进来了,拿着一卷图纸。
“好吧,不知道进展的顺利不。”林工应答着,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到了晚上,我所在的屋子里来了好多人,有男的有女的,他们喝啤酒,打扑克,吆喝着,说着醉话,嘻嘻哈哈的,热闹非凡。
连着一周过去了,我都不知道他们是一帮干什么的人,他们每天如此。到了周末,就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第二周,他们只有第一天是这样。第二天晚上一直到10点多才回宿舍。林工和李部长一起回来的,进门的时候我听见他们说这话,估计是继续着进门之前的话。
“他妈的干什么干,再这样就给他们罚款。”林工显然是喝酒了,并且喝的不少。
“再看看情况吧,他们知道错了,请我们喝酒,我们不是都已经喝了吗?吃人的嘴短。”李部长到底是年长一些,说话有板有眼的。
“我就是说说呗,谁知道还会有什么情况呢?”林工狡黠地笑着,一脸的俏皮像,样子看起来蛮可爱的。
“就是啊,工程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们的工作量将会很大,得好好地配合他们才是。”李部长一边洗着脚一边说着,脸庞红红的。
“唉,基本农田开采砂金项目用地,国家是明文禁止的,我们这样做,还能取得成功吗?”林工已经上了床,我彻底地闻到了浓香型酒的味道。
“我们身后有这么大的一个企业支撑着,地方政府也那么支持,不愁,不愁。”李部长说着,随手打开台灯,关了房灯,上到自己的床上。“我们做我们应该做的就行了。”他看林工没有反应,就再没有说话。
林工已经睡着了,嘴里呼呼的声音,脑袋歪到了一边。
李部长开着灯,看着书。这个房间没有电视,没有电脑,他们只能以看书打发时间,或者一帮人打麻将玩扑克。
我记得有这么一天,我差点从床里面钻出来,他们的动静太大了。
那是他们几个人玩麻将的时候,有一个人似乎偷了牌,搞了个炸弹,另一个人不饶了,大声地骂着:“你他妈的有点道德底线行不行?”
“不就是玩个烂麻将嘛,用得着这么生气吗?”偷牌的仁兄心虚。
“你B嘴还犟,抽你。”这个人听起来很狂,得理不饶人。
“你嘴巴干净点,来打呀,谁不知道你什么货色,自己掂量点。”这位听起来还给他面子呢,可能还是因为偷牌心虚。
“我什么货色,你给老子讲清楚。”显然被激怒了,捋起了胳膊后我就听见了一声响亮的耳光。
“我偷牌怎么了,你老婆还偷人呢,不是你老婆的功劳,你小子能到这里?”这位仁兄逼急了说出了不该说的实话,我挤出眼光看见他是个小个子的中年人,不胖不瘦,还挺精神的,留着个平头。再看看那位得理不饶人的厉害主儿,他五十岁左右,身体微胖,长得像个黑熊,又像个锅盖,哦,我指他的头,像个锅盖那样的发型。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想象不出来了,他这么难看个人,老婆怎么会给他立功呢?哪个领导眼睛瞎了看上他的老婆了。
平头的这句话点到了锅盖的心疼之处,索性起了性子,失了理智,猛地要去踢平头,平头身形灵敏躲过了,锅盖这狠狠的一脚踢到了我的身上,我顿感眼冒金星,估计他的脚也麻酥酥的舒服吧。
“不要脸,你他妈还跟我讲道德底线,你配吗?”这会儿的理都跑到平头那边了,他由心虚转到了理直气壮,甚至脸上还带着微笑,“多大年纪了也不瞧瞧,还升处长,亏你家先人去吧。”说着话,朝地上吐了一口。
锅盖的脸本来黑,被气得黑紫不分了。林工看架势不好,赶紧拉开了,把锅盖拉过来坐在自己床上,李部长把平头拽出了宿舍。
平头返回来,他们真的打了起来,他们是林工和李部长邀请进来的同事,把床整的咚咚响,抬起来“砰”的一声又放下来,弄得我脑袋发麻,四肢酸痛,差点就粉身碎骨。我恨死这俩人了,跟土匪没什么两样,我不知道他们一天到这个地方是来干什么的,难道只是吃完饭睡觉前这么折腾一顿吗?还好,我没有被弄出去,就是说床没有散架。费了好大的劲李部长才把平头重新拖出宿舍。
送走了气得半死的锅盖,林工长吁了一口气,对李部长说:“王主任的老婆年轻吗?”看来锅盖姓王。
“你知道什么,他是二婚,老婆小他二十岁,风骚着呢。”很少开玩笑的李部长这会儿也变得幽默起来了。看来这个问题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了。
“哦,我说呢,原来如此!”林工笑了,笑的诡秘而又滑稽,反正笑的让人不好捉摸。
以后的晚上,林工和李部长再也没有邀请过同事来玩,从他们的偶尔谈话中我了解到,他俩来自不同的单位,他们这些宿舍里住的人来自同一公司不同的单位,只有李部长、王主任和那个平头是同一个单位的,他们来这里是准备开金矿的,现在是前期工程阶段。就这么过了半年的时间,他们一周里面能住五个晚上的机会很少,大部分都是三天或者四天,甚至有时候一周都不来住。不过这些都没有关系,我还是牢牢地上下连接着床身和床板,我的工作是沉默或者寂寞,至于有没有人来热闹那都是次要的,我真担心我的生命期限。
已经到了冬天,房间里很冷,他们来的机会更少了,最后一个月里只来了一次,是带着一个电暖气进来的,整个晚上我感受到了进入冬季的第一次温暖,确实,铁订也会冷的。
“停工两个多月了,我们再呆到这里也失去意义了,收拾收拾我们回去吧,听说下周再不过来了,等开工以后再来。”这是李部长的声音,他已经穿了羽绒服了,我想可能很冷了。
“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开工?”林工似乎总在担心着什么,总有问题在嘴边搁着。
“项目审批下不来,我们干了估计会有问题的。”李部长这样回答,又像是在问自己。
“先斩后奏也不行啊,总是挡手挡脚的,处处干不下去。这玩意儿都是一环套一环。”林工对李部长投以无奈的眼神。
“明早起来收拾被褥吧,都装进柜子里锁起来,把钥匙交给后勤,我们明天就回。”李部长说,“睡吧,让电暖气开着,不然会冻感冒的。”
是不是我也要离开这里呢?他们收拾东西,该不会拆床吧?!我祈祷着,祈祷着我的命运,我的寿命还很长呢,不会只是半年,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我不会也呆不下去了吧,我将何去何从。
可是第二天,进来了一批人,他们叮叮当当地开始了拆床行动,拆窗帘行动,把这个装修一新、仅仅使用了半年的“家”拆的七零八落,我不小心掉了下来,掉在了地上,有个民工临出门时踢倒了一杯茶,茶水淹没了我,我躺在冰冷中,浑身瑟瑟发抖,我欲哭无泪。
床就这样拆了,也没有收拾,拆成了零件摆放在宿舍里,而我,一直躺在这摊茶水中,要等到茶水风化,那是多么漫长的时间啊,大冬天的,它已结冰了,把我死死地困在里面,我感觉我身上在流血,因为我明明白白地看见了茶水的颜色在变深,而我的身体开始生锈,开始腐烂,我的身体由明亮光洁变成了锈迹斑斑,我绝望了,这也许就是我的结束,我闭上眼睛,关掉思想,听外面的风吼吼地叫着,人生最悲惨的事莫过于独立接受死亡了。我突然感觉我活的很悲戚,很荒诞。从我的出生到死亡,竟然这么短暂、荒谬、无奈、自嘲。
在某个死一样沉寂的夜里,我身下的地砖突然一声脆响,半个房间的地面塌陷了下去,我眼睁睁地看我的三个小伙伴从塌陷的缝隙里滚落了下去,我被冻茶死死地包住在地砖上不能动,所以没有滚入缝隙,但是,从缝隙里升上来的水在我的身上增加了厚度,令我窒息。地面塌陷了,在这个无人的夜里,也是西北风凛冽的深冬里,我越发感觉到了命运的无辜,我努力睁开眼睛,我看见地上堆放的包扎整齐的被褥也渗了水,同样的生命,它比我更无奈,更凄惨。塌陷出水的第三天,我看见被褥上面一圈黄黄的水印,棉花显得及其厚重,旁边的木床底部也湿漉漉的,那种劣质的铁柜子上面粉刷的皮子已经脱落,银色的包装一卷卷掉在我头顶的上方,像一撮撮木工的刨纹。我们这些无生命的生命就这样大眼瞪着小眼,各自无奈地忍着疼痛,不知道他们心里是否如我一样绝望。
静静地,伴随着寒冷,我躺到第五个月的时候,有人来了,还是那些民工,我已经奄奄一息,我从他们的穿着判断出他们还是那些人,他们开始往出抬床板,抬柜子,整理窗帘什么的,他们从我的身上踩来踩去,我已经麻木到了不知道疼痛,我想此时的我的身体,已然是千疮百孔,已然是丑陋不看。他们把所有的东西都清理空了,地上躺着的,除了不需要的垃圾,就是我和我的几个小伙伴。重复着冷清,可怕的冷清,死亡般的冷清……突然我感到一阵温热,有人把我捡起来了,放在了一块黄色的缎面里,这块黄色缎面里横七竖八地躺着我的许多弟兄,有个声音喊道:“喂,小龙,你在干嘛?”“我在捡螺丝钉,丢掉怪可惜的,捡起来还能用呢。”我感谢这个叫小龙的男孩,我在他的手心里温暖着身子,恢复着伤势。
他带着我出了这间宿舍,我看见了外面的阳光,很好的阳光,有些刺眼,或许是我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我竟然有些不适应的感觉。小龙把我们包好, 放进了一个杂物桶里。
就这样我的命运发生了转机,从一个寂寞转移到了另一个寂寞,我将在这里忍受另一种煎熬。仓库,不知道还能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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