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旧模样

1.   天真有恼

我一直以为我爱他，因此执念很多年。

在我还不知道“爱”究竟为何物的时候，我开始学会执念。也许人类都惯于迷恋上温暖，对第一个给你温暖的人总是怀着复杂的感情。我想我是属于那种很轻易交付感情，却难以走出感情漩涡的人。所以我从不轻易和别人谈情，不管是友情还是爱情。因此那些能真正进驻到我心里的朋友不止一次地担心我受伤。

很多人都说我专情，也说我太天真，是活在二次元的人，和现实很难接轨。我笑笑，一如既往地坚持自己的信仰——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觉得——专情没有什么不好！

爱，是什么？从小自己就这么追问着长大……

父母给我灌输的爱是：爱爸妈、爱长辈、爱比自己小的人、爱自然、爱一切美好的事物……而爱他，父母却从来没有教过我。其实，那么小的自己，能懂得什么是爱？只不过是对温暖的眷恋罢了——谁对自己好，就爱谁。我想那时候的“爱”就这么简单，简单到有时候会自动忽略掉一些伤害。

随着长大不再执着“爱不爱”的拷问，却学会了执念，像犯了毒瘾一样地疯狂，一年复一年，贪恋上旧时光的温暖，回忆里都是他青涩俊朗的模样。

只是，他从来都不知道，或许知道，只是不想懂。他仍然过着他自认为潇洒的生活，女朋友频繁地一换再换，而我选择永远站在拐角旁望着曾经只属于自己的笑容现在温暖了别人……黯然地垂下了眼敛。

——他再也不会像小时候在我被别人欺负的时候炸了毛地跑来把欺负我的人一推，再龇着牙向对方吼着“汐是我的，欺负她你问过我了吗”这样霸道的话。

——他再也不会冒着被老师斥责的危险跑去花圃摘花，只是为了送我作书签。

——他再也不会在我认真做作业的时候在一边捣乱，像患上了多动症。

——他再也不会弄得全身脏兮兮的，摊开的手中却静静地躺着他自己亲手做给我的打磨好的石子和一粒一粒串好的“跳房子”用的豆子。

——他再也不会一个字一个字地抄歌词，一个字一个字地统计歌词的字数。递给我的字条总是皱巴巴的，字写得也不好看，那时“爱”是何物根本没有人了解，只是一个劲地和一群人喧闹着，可每每收到他给的字条，不懂得爱，却先学会了甜蜜。

——他再也不会在学校晚会开始时事先帮我占座位，买我喜欢吃的零食，不会在他打球时拉我去观场，要我帮忙加油要我拿着他的外套要我为他准备好他赛后喝的水。

——他再也不会不顾所有的人的眼光拉着我在风中奔跑，最快意的笑声从喉间溢出，飘荡在湛蓝的天宇下，经久不散。

——他再也不会霸道地向所有人宣布对我的所有权，任由我偶尔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再也不会亲昵地唤我“汐汐”，邪气地笑着告诉我他偷喝了我的水，我们间接接吻了。

——他再也不会趁我去卫生间的时候可恶地乱翻我的书包，等我回来的时候拿着我的照片说“汐汐，你长得真可爱，不如你用这张照片和我的照片进行交换留念吧”这样无耻的话。

——他再也不会凶巴巴地把我弄哭，让我追打着他满教室跑才罢休。

——他再也不会把我堵在角落里和我干瞪眼,然后在我用力推开他气鼓鼓地走后，他在我背后大声的说出“汐汐，你眼睫毛真长！”这样白痴的话。

——他再也不会利用他俊秀的外貌乱勾搭其他女生，还无耻的跑来说，“汐汐，还是你比较好看！”然后引发众怒，矛头指向我，让我的处境冰火两重天，并且处处受到女生的排挤。

——他再也不会固执地和我坐在一起，一副我最大的表情，主宰着全班所有人。

——他再也不会在音乐课的时候悄悄地倾身过来，在我耳边轻轻说，“汐汐，你唱歌真好听。”在我脸红之际，又轻飘飘地加上一句，“害羞的时候好像更可爱了呢！”然后在我嗔怒的暴力下突然就笑得很欢，惹来大家好奇的目光，却张扬地故我，任老师无奈。而我突然感到心脏怦怦地乱跳，跳得不受控制。

——他再也不会……

我的一切好像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那些我觉得温暖过我的回忆只是我的执念，他不会回头，这是我一早就知道的事。他对我说过很多甜言蜜语，唯独没有对我说过“在一起”。也许他从不曾记得有一个女孩因为他早早就尝了“少年愁滋味”，期盼他回首，和自己一起祭奠旧时光。

只是时光远去，物是人非，当初的少年一改当年青涩模样，却依然俊朗，却不会再以骑士的形象来保护我，因为公主已另有他人。

后来有很多人问过我“你还爱他吗？“我只说”我年少轻狂过！没有开始，何谓爱之深浅？“说完才知话里本身矛盾，看着他们对自己露出同情的目光，再不言语。

“你爱他吗？”最好的朋友小黎也问我。

“爱？不爱？我不知道，我只是对他很执着，想着他回头看我一眼，期盼他想起旧时光里有这么一个女孩曾经被他呵护和疼爱，想起现今有个女孩死死固守一方和他的回忆不愿走出那片泥沼。我爱他吗？我不知道。我在意他，开始只是众人喧闹的结果。我不爱他吗？我不确定。我那么在意他，切不断和他的回忆，接受不了其他人的感情，还结束不了单方面的执念。”

“爱与不爱似乎已经不重要了，他只能是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不会记得我所记得的，不会在意我现今的想法，最后他是他，我是我，只能……是这种结果。”

“……“小黎没有说话，她只是一把把我扯进了怀里，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那时候的心底好像盛满了好多落寞，但在小黎的拥抱下似乎都消失殆尽了，凄冷的心也慢慢回暖起来。直到再长大一点点我才知道：没有谁离开谁不能活，有没有爱都一样要生存。而我，只是离开一段不能伴自己终生的温暖，并不是不能爱。

抬头看高空上悬挂的太阳，炽热的光线直直照射进来，眼睛被刺激得生疼，她遮在我眼睛上方的手很温暖，温暖到让我忍不住流下滚烫的泪，“他好像一点都不重要，没有他我也不会死，只是……想起他……会很难过。”

小黎拿开遮住我眼睛的手，温柔地拭掉悬在我眼角上没有来得及淌下的泪珠，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我，沉静的神色为我添了一抹忧色，我望进那双为我忧伤的眸子里，自嘲道：“小黎，我是不是很犯贱？”

“犯贱吗？感情的事都是犯贱的，只要稍微在意管你爱不爱就先输掉了。”小黎一开口就是这么犀利的点评。她用力地抱住我，那力道勒得我骨头生疼。我难受地挣扎一下，想挣开小黎的怀抱，小黎却在耳边问我：“痛吗？”

“废话！”我有些恼怒地低吼出声，皱着眉推开小黎，揉着胳膊不爽地给了她一个白眼，“你太用力了！”说完揉了揉胳膊。

我以为小黎会向我道歉，谁知她只是咧嘴笑了一下，然后语气颇早熟的说：“痛痛就长大了，虽说‘成长是一道看不见的伤，无血无疤’，但其实痛在底心，血流成河，伤口结痂的事外人永不得而知，而我们痛过了、哭过了、睡一觉醒来脱胎换骨就长大了！“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我听完这一席话，若有所思。

——痛过了、哭过了、睡一觉醒来脱胎换骨就长大了！

彼时，我和小黎12岁。

2.豆蔻

上五年级的时候，和他的关系已经如履薄冰，时时刻刻都想让对方消失，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憎恨对方，以往只对彼此阳光的一面慢慢变得阴暗，我从来不想这样。他恨我，我不知道原因，但我恨他我知道是因为他给我的温暖给了别人，我知道那是自己嫉妒了！疯狂了！

就这么怀恨着他，然后慢慢拉开了距离……

我只想做一个安安静静的女孩儿一边好好读书，一边欢天喜地地去实践自己的小梦想，最好在途中能遇到能宠自己上天的男孩儿，然后在梦想的旅途上谱写自己的幸福。可是城出现后就打乱了我所有的人生计划，他带着大男孩的阳光，沾着青涩的小恶魔气息降临在我身边，然后开始掠夺我纯白无暇的天真，再然后一走了之！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一起，你离开，全世界只有我知道我们从来没有在一起……

彼时年幼，没有谁拿爱情说事儿，不会认为同窗的情谊真正纯美无暇，长在农村的孩子没有城市人的修养，他们不会懂得幼时那些人际真的只是普通的好感，他们学到的永远是在村妇们长期影响下的污言秽语、谩骂和嘲笑。没有人认为男生和女生在一起真的只是找个玩伴玩下儿童间最常玩的游戏。

干干净净地站在人群里会被说臭美，穿着红色小皮鞋立在一群穿红白钉钉鞋的小伙伴间被骂没品位，在长发上扎漂亮的头饰被骂小骚货，学习成绩好点被骂虚伪，男生过来借橡皮擦被骂小狐狸精……我很难想象他们为什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和话语，走到哪都遭到排挤，得到城的眷顾后这种排挤就越来越明显，只是因为这个人是班里最好看最霸道的男生，小女生们都渴望和他玩，而他独独牵了我的小手在我的手心里放下了跳房子用的豆子。

他身上有一种闪闪发光的东西，这种东西在女生间是没有勉力的，在男生间是有抗力成为老大的。所以被叫“嫂子“的时候我才10岁，尽显难堪。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农村的孩子都较先早熟？所以什么话都能从大人嘴下学来，然后毫不客气地用在同学身上一劲起哄？

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有谣言定下了自己是城的“小女朋友”；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频繁收到“爱你”的小字条；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学会礼尚往来偷偷摸摸在课桌底下写着爱意；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学会了争风吃醋，称王打架；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学会以微薄力量对抗世界；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学会学人家折纸鹤、折星星、折玫瑰花；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学会读着“海枯石烂，不离不弃”露出偏执的深情；还不知道爱情为何物的时候，就学会……

我真幼稚！因为最初的温暖就轻易沦落了一颗那么无邪的心。我真幼稚！

幼稚到还学会了执着，就想着记忆中那个痞痞的笑容觉得那是一生之最爱！可笑！

初中三年同在一个学校，有两年在一个班，一起说话三年加起来不够五句话，每一句话字数统计不超过20个字，何况我因为他遭到难听的流言袭击不下百次，因为他我和别人打架没少受伤，这样恶劣的回忆为什么我在计较过后仍然眷恋他给的温暖？我的童年、少年、乃至成年，回忆起来，能首先想起来的总是他的笑脸，那个又青涩又有点坏男生痞气的笑容……

甚至后来喜欢上其他男生，也是因为那个男生有城的影子。

从豆蔻到花样，不过三年时间，就这么念念不忘了一个人这么久！

3．醒悟·告别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接受其他人的感情？说你并不乏追求者。我知道自己从来不缺乏追求者，但要投入全身心的热情，却很难。不是说非那一个人不可，只是执着惯了，在下一个对自己执着的人出现前自己都不想再单方面执念了！

可是造事总是弄人，后来还是又对另一个人执着了，而生命中真正对自己执着的人还是没有出现……想起这些总是一个人笑笑就不语，背起行囊又开始一个人前行。

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个人甘愿陪你走完一段完整的路程，就算是伴侣也不可能是全部，都是一个一个接替过去，然后人生才能圆满。

2014年又是新的一年，这期间自己早已成年接近两年，距离毕业和他不相见已经有四年。再听人说他的近况时，已经有佳人在侧，而且佳人已经怀了宝宝，于二月底结婚。我听到后仅仅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他没在初中就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而等到21岁结婚算是出乎我的意料了。”那人是那么不容易掌控的男人（允许我称他为男人吧，因为他已经脱离了还是男孩的阶段），却那么轻易和别人结下良缘，真不可思议。

我以为我不会在意，却还是写下了“从六岁到十六岁十年时间心心念念不忘的人，转眼就要和别人红装了……”

我以为我真的不会在意，却还是借着开学狂欢会喝醉哭了一场。

我以为我一点都不会在意，却还是为他写了这么长的文字来祭奠这么多年自己对他的执念。只是他直到为人夫为人父都不会再知道我对他多年未变的执念。也不需要知道了……

城，这次真的告别了，我会细细整理自己的心境，让它恢复到起初没有遇到你时的心平浪静。然后直走，不回头！

再见，我的旧时光，旧时光的旧模样！

2014年3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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