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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虎镇

时间:2014/2/21 作者: 今麦郎 热度: 83144

  罗虎镇

罗虎镇镇上的风沙又起来了。具体的说就是,土腥气的风流里,密密的包含着沙子的微粒,从镇子的地面吹拂到空中,又从镇子的头吹到尾,犹如过堂风。

沙子的颗粒,轻妙的落在大街小巷的屋檐上,红砖绿瓦的古墙上,好像形成了一片白茫茫的巨布,悄悄的盖在了镇子的外沿上。

站在罗虎镇的街道,这些零星的纸屑碎片上漠然有一层沙粒游过的痕迹,淡淡的每个废屑上都有。短短的石台下面有一堆垃圾,被穿过的风沙拨的乱七八扫,从近处看,只能证明镇子上某家某户的形象与面貌,但从远处看,倒处处尽显罗虎镇的尊容。

靠进罗虎镇的街头,尤其是每年快过新年的时候,无疑最热闹的。不仅是走亲川坊的人热了起来,就连罗虎镇上的小商店和门市部也热了起来。这里的用""大部分含义表明的是罗虎镇人对做生意的盲目性,如果要更具体点,就是住在百货商店隔壁的人如果做生意,那他一定会跟着开个百货商店,而不会开个水果店。

同样,和水果店里的人相处时间长了,倒觉得做水果生意好,于是挨这个水果店决不会开百货商店,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慷慨解囊,毫不犹豫的开个水果店。这倒足以证明罗虎镇的商人不具有思辩能力。

但是,如果说罗虎镇的小商贩""了起来,倒也恰当,首先,用起早贪黑之类的词形容他们都觉得在别人眼里看商人,这词用的太穷喽。

四更天还没到头,在镇子的街头上就会看到几个黑乎乎的身影在街道的石台下面走动,脚底下发出次次啦啦的响声,过一会儿还会听到搬货架子的声音,摆百货的碎声,挪凳子的声音,吹口哨的声音,哼小调的声音,天气冷,偶尔还会听到一两下喷嚏声,在整个黑乎乎的,寂静的街道里显得空谷足音,这倒会暖暖在镇子口独自候车的人的心,心里每每的想到,冻啥害怕啥,还有人比咱冻,有时候实在孤的不行,还会大老远的撩出一句话"这么早就摆摊子啊,"虽然看不清面目,但都是常和人打交道的人,所以,管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会回话"是啊,大过年的,挣几个零头好过年么!"三两句话就弄的熟的像夏天的密瓜,如果候车的人愿意过来的话,还会跑过来在这边烤烤火,暖暖手,说说闲话。顺手帮着摆摆摊子。

等不了多久,黑黑的夜慢慢的放出点透明的亮光,可以让人隐隐约约的看见个人头,要认出人倒还是不太方便。仍然都是大老远的喊来喊去。

这个时候,镇子上的人即将多起来,最明显的标志是街道口这边的灯光渐渐的都被点明了,老胡的小篝火在这些聚集的灯光里显的微不足道,老胡在这个时候,倒不大需要借篝火的光,他的小地摊已经摆好,只安心等着买主送上门来,下下手,解解馋。况且现在这么多灯光汇聚,天色也渐渐亮起来,老胡倒想扑灭这小火盆子,一会儿看看装在碳盆子里的碳,觉得不多了,还是扑灭吧,留着明天早上用。一会儿用火筷拨勃火盆里的还没有烧过的碳,觉得还可以用一点时间,天快亮的这段时间,正好是气温最低的时候,他这上了年龄的身体,没有了火气,弄不好感冒了睡十天八月的,实在不太好。

老胡对面的水果店的灯也亮了,老胡想到,这小伙子不到三十的年龄,倒有些干劲,满街道的,除过他上了年龄的老胡要养家糊口,起来这么早摆摊子,就要数到这小伙子了,就是这小伙子嘴巴不中用,脑子精灵,终天说的都是和他老胡抬杠的话,一缝着机会尽挖苦老胡,脸上笑咪嘻嘻的。不成样子。

老胡刚想着,水果店旁边的百货商店里的灯刷的一下亮了,白呼呼的灯光打在商店门口堆积的废纸箱上,在街道上形成一条斜斜的长影,大抵有八九米来长。老胡潦望着百货商店里的女人到底出来不出来,出来了好撩两句话,涮涮嘴皮子,大清早的都没见几个真正的人影扫过。这老四只是亮着灯哄人。人可能还在床上眯着眼睛做金钱梦呢,

刚想到这儿,老胡心里倒牵挂起自己旁边的这个百货商店,这朱枫英勤奋的,但男人时常脸上凝固的像水泥,买主来了都找这朱枫英谈价,男人只是站在原地拉拉江湖朋友还可以。有时候,倒因为这个男人的窘相赶走了不少买主。这男人都没有察觉多少,朱枫英虽然心里清楚,但还是无声无息的坚持,大过年进了这么多货,摆在商店了不是个办法。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这男人和这婆娘都没起来,灯还关着。儿子勤是半会儿,老子牛是根本。就只剩下她这女人一个整体将货搬出来,搬进去的,现在倒还连等都没开,起来迟了,一个人的,何时摆的好。

老胡心里谩骂着这些婆娘,竟然比男人起来的迟,肯是不是好婆娘。实际上他心里想的是这些婆娘男人的起来的都比他迟,有时候他抱怨别人不成,就拿自己开刀,嫌弃自己起来太早了。想到这儿,他又将他的想法收回,提前起来提前摆摊子,提前遇到买主提前赚钱,大男人的一辈子就被人睡完了,人还没老,抓抓劲头儿,总的干点什么的。

"这大清早的,冻死人了"老胡听着,从水果店里传出来的声音,他一听,就是那小伙子的声音。还没出门,就嚷嚷起来。倒是年轻人,小冻小寒都吱哩乌拉。还是他这老家伙结实。

水果店的门吱啦吱拉的被推开,门板和水泥板的磨擦声让人听见牙咯打颤,但那小伙子从来不管,管的只是小伙子的媳妇,每每听见这个声音就吼起来。不料,老胡正想着,那媳妇肯定在睡觉被吵醒了,张口骂道"赵军平,你个死货,大清早的还要不要让人睡了。"赵军平还没来的急还口,他媳妇子又说道"做啥事使点眼色,连开个门都要惹的人发火"赵军平媳妇说完,头塞进铺盖窝里睡觉了,赵军平气的想走回去抽这他媳妇几个耳光,起来迟,不摆摊子就不说了,这会儿连睡觉都有功劳了。吃他的住他的,现在倒教训起他来了。

赵军平揭开门帘看见对面的老胡已经将百货摊子摆好了,正坐在对面看那,他如果现在和媳妇吵起来,或者他径直走回去抽媳妇耳光,肯定会遭到这老不死的嘲笑的。赵军平忍了忍,实在气愤的不行,就用拖在脚上的棉鞋""的蹬了一脚门扇,发出巨大的声响,吓的赵军平的老婆在铺盖窝里打了个惊颤,丝毫不敢把头伸出来看什么或者说什么。只听见赵军平抬起嗓子说道"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东西!洒泡尿也不照照自己。"说完赵军平走了出去,看着老胡早起来的样子,赵军平喊道"老胡,起来这么早,我老胡姨肯放你出来?"老胡听了心里不爽,回答道"你看你小伙子说什么话哩!深冬腊月的,不起来这么早把摊搭起来,转几个子儿,起来迟了,让你小伙子全转走了!我这生意还做的下去么?""我又不是老四,你急着害怕什么?同行是冤家,你我不同行倒惹起了麻纺,你个老家伙等着瞧,老四起来摆个摊,才有你好受的!"赵军平没好气的跟老胡说。"她一个女人家,我能害怕她?"老胡大老远的瞥了一眼老四商店里的灯,不想理会赵军平。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与他再说下去,都只是浪费口舌。

赵军平站在门口伸了伸懒腰,活动活动了筋骨,等着老胡说句话里,老胡倒坐在自己的小火盆前不再理会赵军平,一会儿哈哈气,将热气又轻轻地吹到双手并起来的手心间,一会儿嘴里哼两句小调,前面明显哼的是《慎鸾交》里的"中情相遇花案上,一夜偕合烟花场,鸨儿毒如蛇蝎样,叫她迎新送旧郎。"后面又乱糟糟的哼起《庵堂认母》里面王志贞的词"昼长夜长愁更长,忆起了往事欲断肠。可怜你年纪轻轻归阴去,抛下我影单只身好凄凉…………欲待要高挂悬梁随你去,苦之苦痴心难把娇儿忘…………我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呼唤你,你为何头不点来口不张………………"后面的这老胡好像忘掉了词,打了个顿儿,嘴里乌里乌拉的又哼起《红鬃烈马》里面王宝钏的词"昨夜晚一梦甚跷奇,斗大红星坠落在房里,将奴惊醒汗满体,不知凶来主何吉………………"

赵军平见这老胡哼上了劲儿, 自己再等也等不住这老家伙半天放个屁,就算放屁都放的是哼哼唧唧的屁声,自己连一句都听不懂。若是自己再去搭讪,这老家伙也不一定会理会,每当说道老胡姨和老胡的事,老胡都是这个样子,不管是谁,都犟起来把你撩在一旁。但赵军平一直心里嘀咕着,他要将这老家伙的这条底线拆了,他赵军平就不信这个邪儿,世上能有难住他的事,别人拆不了,到他赵军平手里都能办成。

老胡仍然打着个小凳子坐在小火盆前烤火,天不大明,人影疏稀,倒用不着在乎会有零散的买主,因看不着摊主而匆匆走过。所以,老胡一心烤火取暖,嘴里的调子挂在嘴边。

这时,赵军平在老胡对面叫道"老胡,要是今天老四不摆摊子,你可就发大财喽!你可就做的是镇子上的独家买卖,别人想砍价都砍不下来!那时候,你可就牛喽!"赵军平刚说完,老胡的心里倒还挺乐意的,没有老四,自己在行货上就少一个竞争的对手,买卖讨价还价好处理,倒不像老四,朱枫英,老胡三个百货都摆在街上,谁都想挣几个,到头来三个人在价格上,你减我少的,都落了个本。还不如回家睡在土炕上,让老婆暖暖身子。

随后老胡又收起敛容,感觉赵军平这家伙在戏弄自己,于是说道"你小伙子眼睛没瞎吧!就算老四今个发了菩萨的善心,把地摊不摆出来,人家朱枫英可不是睡着吃干饭的。那婆娘,可是孤独的泼辣。""你还害怕老朱那?这可是百货,不是其他的,她男人可起不了作用,又不是江湖上游混,他脸一掉就叫几个出手。老朱就不用说了,过来过去都是她一个人扛起百货商店,一来忙不过来,买主来了心急买不到货,大都不愿意来。二来有他男人在,别人来了想看个好货,结果看到她男人那张脸,就也看不到好货了。大都走了别处。"赵军平说完,没等会继续说道"买主来了一看你老胡的朴实样,都想着在这老家伙跟前能砍价,结果砍来砍去,你老胡还会让步那,他们还不是在你那做了买卖。"老胡听了倒也在理,如果是这样的话,自个儿今天赚到的肯定比昨天,前天的多了。想到这儿老胡有些窃喜。

赵军平看见自己哄的老胡开心着那,时不时自己问两句,老胡还有声有色的回答那,心里觉得这老家伙也没有多犟,哄哄总会笑的。跟哄女人是一个理,只要你说到点子上,都会跟你上床的。赵军平正乐呵呵的从心里嘲弄这老胡,突然,老胡在对面子说道"你小伙子没话说了,爬在地上刨土土去,到这儿瞎哄谁?大过年的,都进这么多货,不摆摊能卖完吗?老四和朱枫英她俩,我还不清楚,只要有赚钱的眼,她就有插进去的棍。"

老胡一说完,赵军平站在对面就哈哈大笑起来,心里想这老胡还不老。自己跑着取笑老胡来,结果被人家看穿了,还被教训了一顿,就好比一个猎手拿着枪要射停留在枝头的鸟,结果被鸟发现了,鸟飞走前,还从空中降落下来一块儿鸟屎,掉在猎人的眼眶下边。老胡显得没有那只鸟那么可恶,赵军平也没有猎人那么惨。

这赵军平正笑着,看见对面老胡旁边的朱枫英家的灯打开了,赵军平估计是他和老胡的谈话吵到朱枫英了,她这个时候也不得不起来。

朱枫英家的灯光倒是亮多了,透过窗子上的玻璃,从二层楼上射下来一大片,在老胡的旁边占据了一块空地,好像是朱枫英特意安排用灯光占地摊似的。四四方方紧挨着老胡的摊子,这使得老胡大不自然。只能对着对面的赵军平喊道"你小伙子笑啥,有啥笑的,你看人家朱枫英都开灯了,你就不怕百货地摊合起来抢了你的生意。还不快进去把东西拿出来摆,笑个屁!"老胡说完,瞥了一眼正在愈来愈透明的天空,心里急急的。便掏出撇在腰间的烟管,抽了起来。赵军平听到这老胡的话,猛的反应过来,倒起来这么大时间了,光顾着和这老胡拉闲话了,自己的东西一样子都没搬出来,起来这么早起什么作用啊。赵军平一边要跑进去搬东西,一边又抱怨起来"你个老胡,光顾着和我说话,怎么不考虑我还要搬东西那?"说完,赵军平心里早骂了这是个老不死的。

赵军平正要噼里啪啦的穿着拖鞋跑进去,老四拉开门出来了,迷迷糊糊的看见赵军平说道"吆!这不是赵老板嘛?起来这么早呀!有没有给我占个空地落个脚啊?"赵军平一听,心里的气愤咕咚一下涌了上来,他半天起来,都还没弄自己的,哪来功夫理会她老四的。他和老胡巴不得她老四今个儿别摆摊子。但赵军平又想到,他和老四是个邻居,面子撕破了以后见了面难看的很,平日里万一借个东西都没脸开口,还是算了吧。

于是,赵军平停下来站在门口说"老四的摊子还用占啊,满街道的谁不知道这是老四的地盘啊,哪个吃了雄心豹子胆的敢啊?我赵军平可不敢"赵军平说完,心里想,她老四的意思不就是害怕他多占了她的百货摊地吗?这会儿倒会拐弯抹角的说起话来,赵军平也清楚,三个百货摊子就老四的大些,其他两个小点儿,论生意,也就老四的每每好些。但这些也不能成为老四千方百计警示赵军平的手段。让他赵军平别越过两家约定俗称的三八线,更不要当着她老四的财路。

赵军平心里明亮的跟镜子一样,想到这儿,想笑倒没兴趣笑出来,只听见老四笑着说"我哪是担心赵老板占我摊子,我是害怕那老家伙,看上我这摊子喽!"赵军平这一听,嘴里也不好揭穿,老胡一直摆在朱枫英的旁边,哪个时候到这边来摆摊子了,她这将矛头指向老胡很明显是看见老胡起来早,早摆起了摊子,心里过不去,找找茬,解解心里的不爽。

老四的怪里怪气的声音早被老胡听见了,老胡一开头就盼着这老四出来,出来拉拉闲,解解闷之类的不料,老四这一出来,倒给他老胡一个难堪。害怕他老胡占她的地摊,他老胡何时到对面的街道上摆过摊子。老胡气的直嚷道"老四,你不要血口喷人!"老胡突然站起来说"你倒是说说,我何时踏上过你那条街道,摆摊子就不用说了,这个赵军平天天见。"赵军平心知肚明,看着一向稳重的老胡,这个时候急了起来,心里倒有些好笑,况且他又没把摊子摆过来,那么认真干嘛?再说这老四明则说老胡,实则说他赵军平,老胡就更没必要嚷了,这老四心里诡计多着呢!正面看像个女人,侧面看完全像只狐狸。

赵军平懒的再不想多理会了,越理会越纠缠不清。不如不理,进去收拾自个的东西了。赵军平走进去在房子里忍不住又吆喝道"老四,你看你这女人么,把老胡给惹操了,快哄哄他吧!天亮了,被人看见倒笑话你欺负老胡,说不定还影响生意"赵军平来了个顺水推舟。她老四不明指,我赵军平也不暗挑。老胡没有错,是老胡的立场错了,同行生仇。老四这女人看见能舒服吗?先是给赵军平敲警钟,后又给老胡找毛病。

老四在外边听到赵军平的话,装做没听见。站在老胡的对面望着正在发飙的老胡,然后说道"谁干过那事谁心里清楚,没干过你老胡发那么大火干嘛?很明显,是你老胡心虚么。"还没等老四说完,老胡就说道"老四,你个女人站那就不要胡说八道了,你说过来说过去不就害怕今个我和赵军平占你生意么,赵军平的水果店与你有个屁关系,买水果的照样买水果。我的话,你放心,不跟妇人一般见识,踏上你摊子的买主,到我摊子一个价""你老胡还是那种人哩!太阳都从西边天出来了!"老四虽然不信老胡的话,但让老胡这么一说,心里大概有个底。万一他老胡今个干出这种事,好找他老胡评理。到时候,看老胡是舌头大地把自己的嘴堵住了。

"今个算你老胡还说了句在理的话,倒像个人物哩!"老四站在门口看着朱枫英的窗子,发出白净的光,映衬在街道里"去你奶奶的!你才不像人那!"老胡听完老四的话,嘴里嗫嚅着说。这时,赵军平抱着个竹板床走出来说道"别看了,老四,朱枫英早起来了,我估计这女人正打扮她自己呢!打扮好了再往出搬东西,你再愣,恐怕朱枫英搬出来会比你多卖几个!老胡就不用说了。"

老胡坐在对面自言自语道"等的人都发慌了,这天亮的越来越迟了"然后听见几声老胡掸烟锅头的声音。

老四听了赵军平的话,才反应过来,今天她要摆的东西还多着呢,天都大亮了,一个都没收拾好。又没有个人来帮忙。赵军平这样说,老四倒想说"赵老板,你可要给我帮忙那!"赵军平一听,心里想他连他的都没弄好,能顾得上你老四的。做什么白日梦。但赵军平的嘴里却说道"这个是小事,老四,等我把我收拾好了,马上给你往出搬。你等会儿!"老四听了,心里想道你赵军平说倒说的圆滑的很,里外不伤人,等你把你的都搬出来摆好了,再搬我的,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老四想到这儿,停下来说道"还是算了吧!赵军平,你倒弄你自个的,我的这就马上去搬。"说着老四便走进去了。

赵军平将木板床,竹床,铁架子床都搬了出来,正剔哩诓郎的撑床板着哩,老胡从对面大摇大摆的走过来,站在赵军平旁边说道"老四叫你给她帮忙,你赵军平倒拒绝了人家的一片心意,伤人呐!"赵军平听了笑着说"我这会子倒想请人给我帮忙,还能顾得上她!"不是说风凉话吗?"赵军平说完转回去看了一眼老胡,继续笑着说"我看你老胡倒对老四挺有意思哩,你不如过去跟那老四跑动跑动,搬搬东西,拉拉闲,说不定---"赵军平说完大笑起来,后面又添了一句"摊子你放心,我在这给你看着,有买主来我搭腔叫你就是了"老胡站在赵军平后面,恨不得马上用脚踹赵军平一下,不料,赵军平早扭着屁股,屁颠屁颠的走进去了。

老胡站在赵军平的水果店门口撩出一句话"你小伙子年轻,口大,干的动,我这一把老骨头,经不住老四折腾!"老胡说完,笑了起来。他觉得他的声音还不小,赵军平的老婆还听的见,倒起来替他老胡收拾收拾这赵军平,闲的没事就只会给他挖坑放胡。这次,他老胡来个挑拨离间,看他赵军平怎么着?

老胡正乐的合不上嘴唇,谁知朱枫英站在老胡的地摊的旁边说道"老胡,今个儿摆的货还不少哩!"老胡看见朱枫英站在自己的地摊旁边,忽的想起,自己的钱箱子还在地摊床地下搁着,马上跑过去。快到地摊旁边的时候,老胡扫了一眼地上的钱箱子,说道"也没什么新货,就这几个东西!卖完了倒可以早早回家了!"老胡说完,瞥了一眼旁边,他惊讶的说道"你这泼辣子,还没听到你门响,人倒已经出来搬了这么多东西!竹床铁架子的,大男人抱起来都凉呛的厉害,你倒也不声不息的都拿出来了!"老胡嘴上这么说,心里更是佩服这朱枫英。不像老四这女人,一天到晚都是嘴皮子上的实干家。

朱枫英听了老胡的话,嘴角里稍稍笑了一下,然后说道"快别说了,老胡,你看你地摊早就摆好了,我这不是才往出拿么"朱枫英一边站在老胡的地摊旁说,老胡一边挪动着靠近自己的钱箱子站下来,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是硬着命来的,哪像你们这年纪,正是活出人样子的时候"这时,赵军平抱着一箱子水果出来,摇着手说道"哎----老胡,你这是什么话哩?我们活的是人样子,那你老胡活的什么样嘛?"后面老四抱着百货站住了说道"人家老胡活的是人模狗样!"赵军平正从箱子里掏水果摆那,不料,被老四这么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朱枫英听了,心里想老胡这次钻了赵军平和老四的坑。心里倒有点可怜老胡。没说什么转过身走了。

老四戏弄了会老胡,心里是咯咯的发笑

老胡拿这婆娘没办法,只大老远的瞥了老四一眼,撩出一句话"老四的嘴甜的很,尽说些人心窝子里的话,赵军平,你要不去甜甜老四的嘴,看甜不甜?"老胡说完,心里想,这婆娘不是什么好东西,用不着说好话。赵军平在人背后挖苦,他老胡不会吗?但老胡反过来一想,赵军平娶的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骨气,光顾着睡觉,怎么都不管男人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这还是媳妇老婆子嘛?纯粹是赵军平掏钱雇了个女人干睡觉么。这样一来的话,他老胡今个就是有三寸不烂之舌都起不了作用。赵军平这家伙哪会在乎这些话,他倒恨不得老胡把他女子拉来陪他赵军平睡一晚上。

老四听了这话,一不留神看了赵军平一眼,倒蓦地让老四全身不自在。说也不是,站也不是。放下怀里抱的东西径直跑进去了。

不一会儿,隔着门口的帘子,老四吆喝道"老胡,人年纪大了,你说话注意点!"老四说完,估计又在整理东西去了

老胡和赵军平一听到老四这话,两人对着面大笑起来,老胡笑完说道"哎呀呀!这婆娘还有害羞的时候!又不是个大姑娘家。平时见她老四那嘴皮子就厉害的很,这会子倒松蹋蹋的。"老胡说完。看着正在笑的赵军平,倒还想说两句"我说赵军平,你吃亏喽!这老四跑进去,不让你小伙子亲。"赵军平收起笑容,说道"哎----看你老胡说的,是咱的咱不抢,不是咱的咱抢来都是祸水!"赵军平一面搁水果,一面继续说道"老四比我大十来岁!给我能当姨了!你没话说了。"老胡听了说道"没没没!我只是教训教训这婆娘,谁叫她整天飞扬跋扈的,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知天高地厚了。你赵军平怕惹人,我老胡不怕。"赵军平听着,然后说道"那你个老家伙也不能处处拿我做挡箭牌啊!"老胡听出赵军平有些生气,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就这点开玩笑的事你赵军平都在乎,大男人家的,连这都担不住,以后能干撒?"赵军平听了,心里知道这老家伙阅历多,嘴皮子尖,但有些话说的在理,区区一个女人家的玩笑,倒盖过了男子汉的气概,这是他赵军平吗?

赵军平想着,嘴里吭吭了两声,然后又走进去了。

老胡说完,看着赵军平走进去了。自个儿也待的时间够长了,弄的他老胡是腰酸背疼,手麻脚酸,这样下去可不行,万一弄不好得上了腰间盘梗塞,或者脊椎骨微裂,在医院住十天八月的,自己挣的钱倒没养活自己,反倒养活了医院。于是,老胡由半蹲的姿势换做站立的姿势,悠闲的伸了个懒腰,然后每每地打了个豁息。说道"署久寒月的,这天亮的是越来越迟,等了这么大会儿,现在才亮起来,倒还可以看见个人样子了。"说完,老胡看见对面赵军平的灯还亮着,吆喝道"赵军平,天亮了,把你那灯关了,挣几个钱都跟上电费跑了,你那睡在床上的女人还养的起吗?"老胡吆喝完了,倒发现自己旁边的朱枫英家的灯关了,落在街道的浅浅的白影也消失了。

朱枫英家的灯关了,没有了光,老胡突然心里感觉凉凉的,空气也好像冷了许多,好像一层薄薄的凉水泼在身上一样。老胡噌的一下打了喷嚏。心里想这朱枫英天生的钻机劲儿,谁都学不会。他老胡给赵军平说,又没给朱枫英说,老胡突然又觉得是自己多嘴,赵军平家的电耗多少与他老胡有什么关系,但朱枫英家的灯关了,增添了他环境的孤独感和身体抵抗的脆弱感。想到这儿,老胡又责怪他自己,人老了事多。

老胡责骂了自己后,突然想起这老四怎么跑进去不见出来,天可算亮了,她老四再这么悠闲着,待会弄不好摊子,第一个发牢骚的又是她老四。老胡正转来转去潦望着老四的门口,却听见赵军平的水果店里有了动静。

"滚起来,大过年的把人忙的不可开交,你倒在睡了个舒服。"老胡一听,就知道赵军平这家伙在对他女人发火,也好,现在这女人是越来越懒,不给三分颜色,就一直骑在男人头上尿尿。

"你一大早起来,干了什么大事?天还没亮起来,把门倒弄的跨啦跨啦响,让人有个好觉睡吗?"赵军平媳妇半坐在床上,头发乱遭遭的披在肩膀上,铺盖也没好身子,猛地打了个喷嚏后,继续对着正在站在房子里的赵军平说道"你一个大男人的,难道连一个架子床都搬不动?整天站在街道就知道大吼大叫,能做什么?"赵军平媳妇媳妇心里清楚,架子床自己搬不动,赵军平嚷嚷,肯定看到这些水果多,心里破烦,要她起来帮忙。另外,还有外面哪个老胡,给赵军平打够气了,赵军平进来肯定发火么。这男人头就像长在别人身上。赵军平媳妇想着,觉得自己该起来了,男人这脾气,都好像是火造成的,弄不好就要乱烧。大过年的,夫妻吵架不吉利。

赵军平媳妇穿上衣服,下了床,走到赵军平跟前说道"起来了!你赵军平看么,我一个女人的能干什么?"赵军平听了她老婆这些话,心里本来气愤的很,但又看到他老婆还是起来了,就压压气。再说如果今个和他老婆打上一架,老婆哭着抱着头睡觉去了,待会儿集市上来了,他一个人连摊子都看不住。赵军平正愣着想,他媳妇早抱着些说过出去了。

老胡站在老四的店门口对面,看见赵军平老婆抱着些东西出来。心想这小女人说的连赵军平都没词了。倒有两把刷子。

老胡正瞅着赵军平的女人,突然,赵军平的女人搁下手里的东西,说道"姓胡的老头,人老了,要少说话,说错了,没人替你担。"老胡听了这小女人的话,心里倒有些紧张。半天说不出话来。好像是谁拿着卷起来的湿布塞在嘴里一样,就是吐也吐不出来。

这时,老四房子里的灯也关了,没见老四人走出来,倒在外面听见老四的声音,"我这东西总算收拾好了,费了这么大功夫,知道这么个,就早起来点。"说完,老四怀里抱着些百货拖拖拉拉的走出来。

老四走出来一抬头就看见老胡站在自己对面,再一看朱枫英也在忙忙碌碌的一个人在搬东西,赵军平的摊子上少了个赵军平,多了个赵军平的老婆。心里倒觉得,天亮了,集市的气氛蓦然起来了。

老四摆好手里的东西,然后拍拍手里不干净的东西,发现老胡还站在对面,这老家伙是怎么了,怎么不回自己地摊上。于是,老四说道"老胡,你发什么呆啊!快回看你自个儿的摊摊去,别在这骚扰了,在这儿,就你老胡一个人都弄整齐了,我们三个还正要忙活里!"老四说完,急急忙忙跑进去了。

赵军平老婆看老四这么一说,心里也反应过来了,站在摊子旁边给赵军平吆喝"军平,你把那个套水果的袋子拿出来,这还有几个柚子没套呢。"赵军平坐在水果店里倒了杯开水等着喝,于是在里面说道"我等着开水凉下去了喝那,你自个儿进来取。"赵军平老婆听了跑进去抱了些水果出来,顺便手里拽了些套柚子的袋子。

老胡被老四这么一说,有种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前面被赵军平的婆娘窘了一回,现在又被老四回绝了。心里实在觉得不平,但他这个时候又能说什么?赵军平没出来,老四又---。老胡叹了口去,转过身走向自己的摊子。

朱枫英的货摊也摆的差不多了,老远一望,这老胡没在老四和赵军平婆娘跟前得到好处,灰溜溜的回来了。着实可怜。再看老胡的摊子,自从搭起来到现在,也没见一个生意。朱枫英心里倒同情起来这老胡,一把年纪,劲头足的很,都是为了养儿养女,养家糊口。但是,干不下事也是白搭。

老胡走过去拿着火筷捡了两块黑炭搁在小火盆里,随后弯下腰子用火筷戳了戳小火盆下面的风烟嘴,次啦啦的从风烟嘴里漏下来些烧过的碳灰,还有红彤彤的火渣,从风烟嘴里也漏下来,落在地上的纸箱子上,烧的纸箱子冒起来一股一股灰黑色的烟雾。呛的老胡嗓子难受,嘴里直咳咳。老胡索性将小火盆旁边的纸箱子用脚踢在一旁,火渣子从纸箱子上滚下来落到地上消散了火光,纸箱子上也再没有冒烟。

朱枫英看见老胡在这边折腾着,笑着说道"老胡,别光顾着看脚下面的,你倒看看你的摊子!"老胡抬头一看,吓了一跳,自己的货摊上全是烟雾,老胡这才反应过来,他光顾着处理脚下的小火渣,怎么忘了这小火盆刚搁进去的黑炭,火力不旺,只会烟雾缭绕

老胡手心里垫着个纸盒,马上将小火盆端到一边去。朱枫英看到说"把那个小火盆端远点,最好离我远点。"心里想,怪不得老四和赵军平婆娘骂他,这老家伙尽说胡话,尽做胡事。这地摊烟雾缭绕的,买主还敢来吗?不说他老胡的,飘过来的烟,连她朱枫英的都影响的不行。

朱枫英看了看对面老四的摊子搭起来了,心里想老胡把他和她的摊子这么一折腾,就该老四好了!想到这儿,朱枫英就恨这老胡,也恨自己,怎么会平白无故的同情这么个人物哩。

老胡正想法子要处理这事些,赵军平端着水杯出来了,衣服换做披在肩膀上,嘴里好像还咀嚼着些花生米。看着对面的老胡,笑着说道"老胡,你打地道战那,弄的烟雾瘴气的。"老胡呛了两口说道"你小伙子除过说风凉话,还会做甚?"赵军平知道老胡现在心里急着里,自己就是说金玉良言,在他耳朵里都是狗屎驴粪,不入法耳,不言其理,不明其事。

赵军平望着老胡的摊子,心里给老胡捏劲儿,就是给他赵军平他这个时候也没办法,随后,赵军平说道"还是算了,老胡,等会儿烟会自然散去的。你再心急,忙活也是不起作用的事。"

老胡这回总算听了赵军平的话,再没胡折腾。

赵军平嘴里嚼着花生米,稀里呵来的站在摊子旁边,水杯子打开半檐准备喝时!注意到从街道头走上来一个人,远远地潦望这人,身穿金丝绒的大棉褂子,褂子的边缘上镶着些绛紫色的绒边儿,头上带着黑色的金绒帽,脚下穿着一双锃亮的皮鞋,傍大腰圆,面目方宽,体格健壮,身材丰伟。赵军平想到,等来等去,一大早的总等来个买主,看这表象去,好像今个这第一桩买卖有来头。其次,他感觉这么个阔人儿来不会是买百货的。

老四哪能收得住眼皮子,眼睛稍一斜,就看见从下街道走上来一个人,只是她没时间抬起头来仔细看这人一眼,手里正急急忙忙的整理床上的百货。

朱枫英的摊子离下街道进,第一个看清楚了这人的面目,倒是第一眼看见这人,容貌端秀,体质俊美,金绒褂子,尼绒帽。走起路来精神攫烁。但当这人走到快接近朱枫英地摊的时候,朱枫英才看到这人的近容,金绒的帽檐下遮盖着一双深而黑的眼睛,黝黑的皮肤盖不住那道椭圆形的黑色眼袋,眼皮下垂,两腮无肉,肤如焦炭,唇薄如扇。

朱枫英看了这人几眼,正低头收拾东西,不料,这人已来到朱枫英的地摊前,停了下来。朱枫英压根儿心里明白,这人出手肯定阔绰着那,但是不是买百货的她倒不清楚,要是买,她今这第一桩生意倒能来个大大的开门红。如果这一开胡,那今个儿她朱枫英的摊儿摆的就不成问题。朱枫英边想,边抬起身体候着这人,等着这人一开口问货,她朱枫英连一个等儿都不打,迅速报出价格。然后看着人脸色,动静,再让价,最后等这人还价。不过她反过来一想,百货利润薄的很,她也不能为了第一个买卖做赔本的生意,看这人,也不像个讨价还价的人。

朱枫英心里有些不耐烦了,这人都站了这么久了,一个价也都不问,这咋叫她搭腔那。于是,她倒想,还是走过去搭搭讪,报报价,这想赚钱的人,都是主动的请愿,被想赚钱的人都是被动伸还。她朱枫英干这行这么多年了,还不懂这个理。

朱枫英正想着走过去,不料,这人准备要走。朱枫英忙跑过去挡在这人正面胁眉谄笑道"随便看,我们这货价都合适呢!贵不到哪里去的?"朱枫英说完觉得不够,贴近了继续问道"不知您是要什么?我这货齐。"说到这儿,朱枫英将后面的话压低了嗓门贴在这人的肩膀旁边小声说道"你就是走过去到对面老四那儿买,她的货还没摆齐全喽!你倒找也找不见东西"朱枫英觉得她说的够明白了,她于是让开路子,让这人自个儿选择。

其实她朱枫英心里并没有这么胸襟霍达,松开到手的猎物岂能让给别人,只是她在这个时候故作样子,以表示她这个摊主待买主的真诚性。买卖明着来,路子由他选。

这人倒觉得生意人,尤其是搞同行的,一个在另一个背后胡捣鬼,说坏话都是正常的事,谁不希望自己的摊子火起来。但这朱枫英说的话偏偏让这人觉得别扭,好好的买卖说出来咋有了江湖买路财的味道。买卖交易好像变成了义气交易。

朱枫英让开路,站在一旁,等着这个买主上钩。

不料,这人却绕着朱枫英走过去,朝对面老四的地摊走去。朱枫英刚转过身要和这人搭话,却看见这人扬场而走,心里的乐呵样瞬间消失。站在后面紧接着嚷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买卖不成,人倒站这儿那!"说完。旁边的老胡看见了,觑着面容发笑。朱枫英瞥了一眼老胡的样,再没有理他。回到自己的地摊上继续收拾东西。

赵军平端着杯子小喝了一口,然后给旁边的老四小声说"老四,找你来了!"老四早看见了,只是没发出动静,等这人过来了再说。但老四觉得赵军平虽然嘴里说是来找她老四了,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于是老四说道"我看是找你来了就好!"老四这么一说,正好落在赵军平的心窝子里,一阵暖流闪过心头。赵军平站稳了脚,笑着说道"要是找我就更好么!"老四瞥了一眼赵军平把持不住的样子,心里想道要是到我这儿,我会让给你!你就慢慢等着吧。

老四看这人走过来了,马上笑着迎上去,说道"来了啊!要什么货?自个儿随便看,咱这儿货齐全着那"这人本想到赵军平那儿看看水果能不能买些带回去吃,却看见老四一股热情的迎上来,弄的他倒难为情起来,最后只能勉为其难的说道"我先看看水果"这人说完,倒把老四一个人尴尬起来,站在摊子旁边脸蛋刷的一下红了。真可谓是热脸贴在冷屁股上了。朱枫英在对面看见老四被凉在一旁,比自己还倒霉,心里想着,脸上就随处露出了笑容。

赵军平来不及笑老四的样,看见这人走过来,马上吆喝起来"水果便宜喽!水果便宜喽!走着看着!走着看着!"赵军平看似给过路的人都吆喝,实则只吆喝给走来的这一个买主。一来赵军平觉得大清早的,人声寂静的,哪像个集市的样子?自己吆喝两声,倒可以去除集市冷落的气氛,二来给自己拉拉客,吆喝一声好让看不见他赵军平水果店的人,可以听见老四商店旁边有个水果摊。这老四摆的摊子大,多多少少都给自己他赵军平的摊子产生影响,他不吆喝,大鱼都让老四钓走了。

老胡一把年纪了,听见赵军平这么一吆喝,心里烦躁的不行,掸掸手里的烟锅头说道"你小伙子吆喝个屁,你就不怕你这一腔调,把想来买东西的人都赶走了?"赵军平心里想你老胡心里恐怕不是那么想的吧?你个老家伙害怕我吆喝起来,把你那的生意都抢走了才那么说的

赵军平就只想到这儿,看了一眼老胡,转过头说道"你看,这买主不是买了嘛?"这人走过来,顺手拿起赵军平摊子上的一个黄色的柚子,掂了两下,赵军平说道"都是新鲜货,这你放心,不好不要钱。"这人听了心里想道,这做生意的嘴皮子滑的很,有时候,卖的不是货好不好,而是看卖家的嘴说的好不好。卖家说好了,这买家心里高兴,买东西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也用不着买卖双方阿谀奉承。

"生意人,都贵在嘴巴上,不买不得行,买了不一定行"这人放下手中揣着的柚子,头还没抬起来,赵军平就接着这人的话梢说道"哎…………这是哪里话?我这新货打保票,拿回去吃不成,照样拿来,给你换个新的。保您满意。"赵军平一面伸长了手在这人面前比划着,一面继续说道"您放心,我们这是做长期买卖的,哪敢哄人,就是哄了,都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赵军平说完,这人抱起另外一个柚子在手里掂量起来,赵军平想道只要你掏了钱带走了东西,我这就算成了。你就是拿回去不能吃着,给我带回来,都弄得不好了,我赵军平还认账吗?再说现在人都有钱了,也划不来为这么几个小钱再弄的鼻青脸肿了。

赵军平想到半截,这人转过身子就要走。赵军平急了,废了半天口舌,没说的让这人买东西,反倒说的让这人走了,这在生意场合里是最忌讳的事了。穿的倒人模狗样的,买起东西像个娘们,挑三捡四,罗里罗嗦的。赵军平看着这人喊道"哎---,走了干嘛?这买卖不是还没谈吗?回来给你给个合适的价"

赵军平后面喊着,这人倒笑着走了,嘴里说道"让我再看看!待会儿来拿"赵军平一听这话,心里骂道走了的人能回来,走了的钱能回来吗?哄三岁小孩呢。赵军平也懒的和这种只看不做买卖的人打交道,说再多都是对牛弹琴,还不如省省力气等等好买主,一口价就成的那种。

这会儿倒给了老四一个惊喜,圈里跑出去的骡子还能跑回来。先前这人冷落了她的场子,她老四压根儿就没打算这人会返回来,她也对这人很气愤,弄的她在朱枫英和赵军平面前抬不起头,这会儿倒返回来了。老四心里想,返回来了就算了,心里的憋的气也就消了,照顾照顾她老四的心里创伤什么也就都没有了。

老四不像朱枫英和赵军平那样,总是欢喜雀跃的迎上去看这人如何如何。而是戴着一只青丝花边口罩,双手插在两撇的羊毛衫插口里,什么话也没说,站在摊子旁边等着这人过来。

其实老四是死要面子,她想做买卖,倒在这个时候倒置角色,弄的自己像买主,人家像摊主。尤其是老四大摇大摆的站在那儿,这就没有一点儿生意味了。赵军平看这个样子,泯着嘴角笑了出来,心里倒佩服起老四,这个时候耍起了性子。

老胡摊子的烟散了,大老远看见老四直直的站在那儿,咋不理会买主,于是抬起嗓子吆喝"老四,愣着干嘛?来人了!"这老胡不知道情况,待在旁边乱喊,老四听了心里想,让别人听见老胡这么一说,好像她老四真的不做买卖了一样,心里暗暗责骂这坏事的老胡。

让老胡这么一说,老四倒不得不开口。她刚要说道,这人却回过头潦望在对面吆喝的老胡。发现这老头那儿还有个地摊,不仅东西摆放的整整齐齐,而且这人倒热情大方。老胡这次彻彻底底的印象便烙在这人的脑海里。

老胡安的是好心,但老四总觉得这老胡明着是跟她老四抢生意么,买主到她摊子上,有他老胡说的什么话!她在对面子吓嚷嚷,足以证明生意人具有通病。再这样瞎掺和,她老四跟老胡没完。老四心里这样修理着老胡,再看看这人还站在她老四的摊子旁边,她老四也就不高声野气的吆喝了,她如果再像赵军平和老胡一样,吆喝过来,吆喝过去,老四估计今个儿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好好的买卖都被吆喝散了。好比一头饥饿的羊要到你脚下吃青草,你喊着说好好吃,好好吃,羊能吃进去吗?不跑才怪呢。

这人站在老四的摊子前面,看了一眼老四,感觉这女的要说什么,但最后却没有说出来。只是用眼睛瞟了一下对面的老胡。然后将眼睛盯在自己的摊子上。

这时,老四按耐不住了,看着这人说道"随便看,我这货没得挑,都是亮锃锃的新货。"老四总算搭话了,但语气还是冷冰冰的。

这样的店主或者商家随处可见,给上门的客户泼凉水,不过,这种竭泽而渔,短兵相接的做法都是女商家或者女店主干的出来。过去或者未来都有许多男企业家倒闭,大抵都与背后的女实干家有关。

这人一听这话,感觉到这老四说的话是一种干巴巴的硬,他想从这些话里找些软绵绵的漏洞,都难以找到,

弄的这人站着浑身好像被这老四凝固了一样,搭话就更不要说了。

其次,这人想到,刚才他从朱枫英那走过来,老四以为走她那看货,忙迎上来一个笑脸,结果他却去了赵军平的摊子,伤了这老四的脸,这会子估计是抱负的成分居多,买卖的意思淡啊。

老四的眼睛可谓一刻钟也都没离开这个人,一会儿看看这人的头顶上的金绒帽,一会儿看看这人脚上的亮净的皮鞋,这人感觉,这老四好像总要在他身上打点什么主意!他和这老四再不能多说话了,话说多了,最后不拿这女人的东西,看着女人的眼神,和对他的态度,他不会落下好处的。

老四看出来了这人在犹疑,估计自个儿的摊摊落不下这尊贵佛,贵佛称呼这人是抬举他。于是,老四自个儿说道"走就走,大男人家,别小步趔趄,鬼鬼祟祟的。钱在你兜里,爱那买去那买"老四说完,将捉在手里的抹土尘的抹布向这人的方向甩了甩,老四这一甩,既要赢回她刚才丢掉的尊严,还要对这种人进行人格性侮辱。方才解她的气。其实老四觉得,她可不靠他这一个买主把她老四养活了。神要搁在神的位置供奉,佛要搁在佛的位置供奉,不用总是弄的自己,总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让人看见了厌烦。最后老四收住抹布说道"把自己的位置摆端了,都不知道自个儿的半斤八两。"

这人向后退了两步站住,又听见这老四这么一说,心里憋足了气,感觉今个儿买年货是虚,买了一肚子气倒是实。他也不跟这女人一般见识,或者不跟这一般女人见识。女人这一辈子出身,除过讽刺男人,就是讽刺男人。再别无长物。这人正站在原地想着,赵军平乐呵呵的站在旁边说道"哎---,老四,你这是什么话哩?咋能赶人家走哩!"赵军平说完补充道"人家阔着里!巴结着点!"老四听了,腹部收缩,胸腔前挺,装作吐的样子,发出"呕--呕--呕---"的细碎的声音。

赵军平的口技好,老四的演技好,弄的这人说不出话来,满街道只听见赵军平的稀里哗啦的笑声。朱枫英在对面大老远撩了这人一眼,又看了看赵军平和老四的乐样说道"赵军平要是多生十几个年头,你老四可就能找个好对象喽!瞧你俩一唱一和的,倒有那么点夫妻的相。"老四听了收起了脸上的笑容,给朱枫英说道"咱们开玩笑归开玩笑,可不用胡说。"朱枫英等老胡说完,才说道"我这不就是随便抖抖乐子嘛,你看你,把那人都抖成什么样了?"朱枫英说着,用头点着给老四看。老四没看这人,弯下腰正拾掉在地上的东西,还没抬起身子就说道"那是活该!"老四站起来,又给朱枫英说道"那你也不要拿我开乐子啊!"朱枫英听了,笑了起来。然后说"不开就是了,不开就是了!"

赵军平本来想插两句话,但他刚要开口,却看见这老四和朱枫英嚷嚷了半天,停了下来。也就忍住不再说撒了。俨然端起手里的茶杯搭在嘴边,有滋有味的品起来了。

这人走到老胡跟前,二话没说,手里拿起老胡摊子上老远瞄准的东西,就问老胡多少钱?老胡报了价,还等这人讨价,他再还价,少挣几个。结果这人哪要讨价,直接从钱包里掏出个红皮给了老胡,老胡心里想,这人没讨价,意思就是按原价计算么,但老胡在心里痛恨自己,要价太低,知道这人这么爽朗,他老胡再昧着朱枫英和老四抬抬价,有何不可。但这时候,老胡想的都是马后炮。

老胡给这人找了钱,这人沿着街道口走了出去。慢慢消失在老胡的眼里,老胡叹息道"现在这年轻人就是利索,买东西说要的,二话不说,打包就带走。说不要的,看都不看。"赵军平听见老胡的话,叹了口气,嘴里嗫嚅着说道"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老糊涂!"老四看见老胡的样子,恨不得又要和这老家伙吵起来,但她马上克制住自己说道"人越老越麻木,越是非,越糊涂,越不明白事理。"朱枫英看在眼里,心知肚明。最后让老胡做了买卖,老四和赵军平当然不平了,老胡占上风就算了,还尽装一饭糊涂的样子,买卖成了,倒还说了些谄谀的话儿。这自然而然的就给赵军平和老四脸上抹了一把黑么,他俩能忍住,朱枫英都觉的今个儿赵军平和老四都算忍得好。

赵军平什么话都再没说,叫他婆娘给他端出来个凳子,他悠然的坐在摊子旁边和老胡一样哼起了《软玉屏》里白太玄的词"儒冠误我此一生,造物困人太无情,只恨我鹏程莫展,云路甚遥。垂老转添穷愁病,伯道无儿叹零丁,娇小女红鸾尚未定,只落得老眼中珠泪盈盈……………………………………"

老四说完,大老远撩了撩从镇子头缓缓升起的太阳,但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有太阳的温暖,不仅是身体直打哆嗦,而且心里也拔凉拔凉的。也难怪,太阳的头还没升起来,只是些微弱的光,沿着罗虎镇的瓦檐,墙檐,镇子口处,地平线处爬了半截,好像被老四这么一看,悠忽忽地停在那个地方不爬了。老四撩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并着双手,嘴里吸了口空气,在双手间的空隙里吹进去热乎乎的暖气,最后还摩拳擦掌的,给自己取取暖子。

老胡的第一桩生意开了,坐在自个儿的摊子上乐呵起来,一会儿哼起《玉堂春》里面的"叹椿萱因年迈退归林下,代严亲领赐俸留在京华。近日里韶光好春色无价,闷恹恹浑无计探访名花",一会儿又哼起《蓝桥会》里面蓝玉莲的词"春开牡丹夏开莲,磨坊内走出来蓝玉莲。掸掸身上尘与土,再把脸上汗擦干………………男子行路念文字,女子行路报花名………………风来着!蓝玉莲坐井摇风展扇………………………………………………"

朱枫英虽然也没落到好处,但她却不像赵军平和老四一样,表面上都抑制了下去,其实心里两个人都耿耿于怀。这人打头一来,她朱枫英就觉得这不是个好买主。不料,让她猜了个正着。朱枫英心里觉得自己似有三分过人之处,其实是自个儿自作聪明。生意场合里打滚打久了,哪些人是好买主,哪些人是涮嘴皮子的,一搭眼就看的清清楚楚的。朱枫英心里这样想着,哪能不嫉妒,不眼红。圣人多亦,女辈少也。于是望着老胡说道"老胡,你还真行来,老四和我就不咋说了,咱三儿都是一样的买卖,不是买你的,就是买他的。"朱枫英说到这儿,看了一眼对面哼哼唧唧的赵军平继续说道"可是就连赵军平的独家生意都没搬过你哩!你这老家伙厉害着里!"朱枫英说完,赵军平似乎没有听见,闭上眼睛仍在沉迷当中。朱枫英是想戏弄戏弄这老胡,顺便提提这赵军平,看他倒有什么说法,但这赵军平却坐在对面无动于衷。

朱枫英说的话的意思,老胡可当充耳不闻。他老了,也很难从朱枫英的话里提取出其他意思来。以为朱枫英看见自己做了头桩买卖,心里紧,随便彻彻闲,也是正常的事情。这时,老胡说道"做生意的人,就靠了个机遇和人气。机遇到了,你就是货再多,它都不够卖。人气旺盛了,再冷淡的生意,就你周围的人际圈子都把你这生意捧红喽,就不说其他陌生人了。"朱枫英听了,知道这老胡得意着那,站在那儿卖关子。他老胡要是没做成这买卖,谁还懒得和他说,听他这些废话。真可谓得道者多言,失道者寡言。

这会儿朱枫英听了故作强颜欢笑,说道"那我说你老胡,刚才这买卖算是人气呢?还是机遇呢?朱枫英说完了,凑进了身子,想听清楚这次老胡怎么解释,又怎么在赵军平,老四,她朱枫英面前卖关子?卖不好,赵军平还能放过他里。

老胡笑眯眯的说道"哎---看都看的出来,咱这人和善,干脆,好谈价,买主一看就清楚的很,当然卖的是人气多些!"老四在对面听到,心里直发痒痒,虽然没站起身子说什么,心里却想道"老不要脸的"。老四想到这儿,忍不住站起来说道"你倒不看看你那样子,老的像枯尽的油灯,还有人气!要不是----"老四正说着,赵军平插嘴说道"快算了,老四。你跟这老家伙计较什么?是个年轻人,他说这些话,我赵军平早过去和他干上了。你跟这把老骨头扛事,明显是掩耳盗玲,自欺欺人么。"

朱枫英还以为这赵军平听了老胡的话会大动干戈,没料着起来做了奉劝老四的事。心里想这赵军平该发火的时候装的像个鳖,不该发火的时候犟的像个驴。

老四听了赵军平的话,把剩下的话也咽了下去。走进去抱着个凳子,坐在摊子旁边。望起镇子口越来越多的人上了集市。朱枫英心里一股绝望的活水翻腾不起来,憋了许久,最终还是重重的叹了口气。然后站直了身子,摔摔腿,捏捏腰。胳膊肘蜷起来,左转三圈,右转三圈。

被赵军平这么一说,老胡也没得话再说。他看了看老四,顺着老四的视角望去,老胡这才意识到集市上来了,尤其是十字街道口,有摆茶摊的,其中有一个白髯老头旁坐着一个而立之年的学者,方才品茗轮道,谈及贯古通今的茶学,道法,性论,自然法,真空论等等。有摆丝绸棉布的摊子,几个穿着打扮艳丽妖媚的妇女围上去,看见绛红色说绛红色的好看,看见玫瑰红了说玫瑰红的好看,看见浅桃色的说浅桃色好看,唯恐没有黑色的布料也想说好看。这三两下弄的卖布料的人心里美滋滋的,结果倒一听这价,都喊着"物美价不廉"的调子一哄而散。也有摆杂耍玩具的的摊子,四五个初童目瞪口呆的站在杂耍摊子旁边,看见各种各样的泥偶,有红胶泥土捏造的水浒人物,黄色的衣钵露胸而裹,紫腰带环胯而配,额头上还勒着黄色的起义飘带,八字步前后站立,手握利器,眼神凝聚,眉宇轩昂,气魄雄健。

看的几个幼童呆若木鸡,只恨得他们生不逢时,不能像水浒人物,大义凛然,扶贫济弱,一身天地男儿的正气和豪盖。这摊主只看见是几个乳臭未干的毛孩,身边没有大人陪同,便知道这几个穷光蛋身上没几个子,让他们看也是白看。于是给这几个孩子挥手道"快走快走,没钱看什么看!"几个孩子厥着嘴看着这摊主,然后准备离开,转过身没走几步,几个孩子一起回过头,左手拍着圆圆的屁股,右手搭在嘴巴上一起喊道"耶---耶---耶-----"随后一起跑在拥挤的人群中,消散了。气的这摊主眼睛挣的圆溜溜的,说不出话来。

老胡看着这几个毛小子倒戏弄了这摊主,站在自个儿的摊子前笑了出来,这时,他看朱枫英和老四的摊子都零零三三的站着几个人问价的问价,看货的看货,两个人也目不转睛的盯着摊子,一刻也不离,就担心人群中浑着个三把手,那他俩的一天的忙活就是白忙活。赵军平的水果摊就不用说了,他婆娘忙着给人算账,找钱,打包。赵军平拉买主,谈价,摆货。忙的根本不知道现在的老胡都在干什么。老胡的摊子倒暂时凉了下来,但老胡倒没有顺人意,他人不来是他人的事,我做好我的就是了,买卖三分靠货,七分靠喊。老胡将烟锅头撇在一旁,吆喝道"走着看着,走着看着,新货上架,价价便宜。"老胡喊了两腔,就在心里叱责自己,都怪刚才那一锅烟,弄的自己喉咙干,连个喊出来的腔都没有。但老胡哪管这儿,咳咳了两下继续喊道"走着瞧着,走着瞧着,老胡新货,上架便宜-----"

老胡喊完喝了口茶,没过多久,便来了几个人围在老胡的地摊旁看的看,选的选,问价的问价,开钱的开钱。老胡忙起来了,也顾不得看对面老四和赵军平的摊子,一个劲儿的算帐,收钱,递货。朱枫英的摊子和老四的摊子不用喊,因为四个地摊中,就她俩的离十字街道近些,人流最先流到她俩的摊子旁。其次,只有山夫旷野之士厉声呼喊,吾辈淑妇,自保矜持也!一呼一喊,倒有破相之灾!所以,老四和朱枫英的摊子就是闭口不喊,在这个时候都已经涌满了人群。

这时候,如果有人走出街道雍塞的人群,站在罗虎镇的街头潦望,倒会发现罗虎镇的人盘年的丰盛,中年妇人居多,手里大多拎着小袋或小包,小袋里装的是轻东西,小包里装着盘年的几个零头钱,这些妇人虽然都是村妇村女,但大都灵光的很,在这小包里且都藏不住大钱,过年的罗虎镇,鱼龙混杂,有行行色色留民,难免在这些人中有一只藏头露尾的"英雄",这也是罗虎镇年年有的一出

这些年轻的妇人负责买年料,炒粉,碘酒,花菜,米粉等等,而他们的后面通常跟着他们的男人,拎着红色的,蓝色的,还有的拎黑色的大包,这些包里无疑装的是沉的东西。罗虎镇的妇女蛮着里,买下的东西,管拿还是拿不动,都会转过去塞在男人的怀里。当然,实在的男人,二话不说。

罗虎镇人也有个约定俗称的习惯,就是每年过年,家家户户都得买猪肉,猪头,鸡肉,鸡块,给神供奉。所以,当你站在镇子头往街道望去,有许多人手里拎着白色的袋子,大老远透过薄薄的半透明的袋子,便可以看见猪肉的白皮。有的拎着一二斤,也有的拎着四五斤,更甚的是有的跟老板打个招呼,直接送家里去了。

如果站在镇子口,再往近处看,便会看见六七个驼背弯腰的老头,头上扣着白中泛黄的小帽子,帽子的边缘上打起一层一层的褶皱,环着后脑勺。有的坐着急忙出了牌,有的蜷腿弯腰,将胳膊肘搁在膝盖上思忖半响,才慢慢说道"等着,咱这得慢慢来!"后面的早急的不行了,捏在手指间的牌都快碎了,嘴里嚷嚷道"你倒是快点啊!"说完,站在旁边观看的人倒垂腿动足起来,脚在地上嗑的只发响。

镇子的石台上也是个热闹的地方,不过,这是四五十岁的老小伙子经常干的事。冬天,大过年的。罗虎镇的人总能像窝巢的鸟,等着享福,消遣,这尤其要体现在这些喜欢对弈而棋艺不精的人身上,他们通常会聚集好几个人,其中有两个人身体半蹲,前膝弯曲,后脚踝收缩,时而上身前挺微俯,时而上身前挺不俯,总能保持一副厉兵秣马的姿态。

这时候,他们的旁边也会正好站着两个观战的人,一个侧着委婉的驼背的身子,后脚跟掂实支撑,前脚尖稍稍抬起在空中轻微摆来摆去,手里吊着个瓜子带,嘴里嗑的"嗑嗑"的发响,嘴一张""的一下,落在杀的七零八落的棋盘上,那两人也毫无反应,眼睛依然一动不动的盯着眼前的局势。另一个两胳膊肘交叉,双腿成八字形站立,后部腰间收缩,前肚突挺,好像一个制作不合格的弓竖着的样子。表情冷峻,面庞无色,眉目凝聚,但每每到棋盘陷入冷战的时候,旁边的就忍不住要吱声,似乎非要显示旁观者技艺胜于当局者本事的才华。

首先,站在左边这人,嘴边刚唾完瓜子皮,来不及擦拭嘴边的白沫,就指着说道"出马,出马,堵相路,"这人一说完,站在右边的冷人看着出马之招,就想到破招之法,说道"非跳士路不可!"对面嗑瓜子的这人抬头看了一眼冷人,心里明白对方已看出破绽,不再多说,瞥了一下,继续捞起手里的瓜子往嘴里边唰唰的扔进去。

这都是罗虎镇温柔的人群在寂静的抒发感情,倘若那天遇到真对手,或者说嘴皮子上的对手,罗虎镇的半个街道就翻天了,四五成群,棋盘上的,棋牌上的都像很久没出来的狼,突然被放出来的样子,平常的切磋也变成了恶狠狠的斗争,手上指着,表情上恐吓着可谓睚眦必报,神色俱焚

老胡也因为今天没看到镇子上的这出戏,内心深感遗憾,他虽然不能像撕破脸皮的狼作战,但他喜欢扮演腼腆的羊观战。今天处处有战,但却从来没有闻到火药味。老胡何止心里发痒,摊子上人空了,嘴也痒起来。

于是问赵军平"军平,你瞧那几个老家伙,只作战,不打炮,也不让人饱饱福音"老胡说完了,赵军平倒没说什么,或许是老胡声音太小,赵军平没听见,或许是赵军平这小伙子心眼儿小,仍在心里给老胡记仇,但老胡觉得赵军平这小伙子不是这样的人。

老胡又从街道头大老远撩了一眼,看着街道的人慢慢疏散开来,该买东西的人早手里提的绰绰有余,没买下的东西的人也都不知道买什么,在这摊子上逛逛,在那摊子上溜溜,也都只会引起生意人眼里的麻烦,恨不得嘴边喊出一个滚字。赵军平摊子上的人也散了,她婆娘在一旁拉着钱箱箱,手里唾着唾液,数钱去了。老胡准备走过去和这赵军平再拉拉话,但瞅了瞅自己的摊子,担心来人了看见摊子乱,没搭话就走,于是又忙手忙脚的整理起来自己的摊子。这时,赵军平在对面看见这老胡,集还没散完那,这老胡就准备收摊子,心里想这老家伙今个儿又卖足了。说道"老胡,今个儿又卖的透支了,这么早就收摊子,把买卖给人做?"老胡一边整理摊子,一边说道"我的货卖的再好,也不能跟你赵军平比呀,有本事你来做百货,我搞你的水果摊,咋两试试"老胡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赵军平,看这小伙子也闲了,大老远说的费劲儿,还不如走过去说说。于是老胡将抹布搁在摊子上,边走边说"我哪敢现在收摊子,论太阳,没落山,论钱,没你收的多,论什么,都不如你,况且,现在收摊子,还会便宜有些人。"老胡说着,顺便瞟了一眼朱枫英,站在赵军平摊子旁边。赵军平听了,稀里哗啦的又笑起来,这老胡说话就是色香味俱全。话里面不放过老四,眼睛里不放过朱枫英。

老胡听着赵军平这笑声,心里怪难受,本想张口骂赵军平是个二货,但话到嘴边却说道"看把你乐的那样,唉,说正经的啊,赵军平,你瞧那边儿,今个儿咋都像一群阉驴一样,就没前几天的气氛,镇子上嚷的是天翻地覆,看的人过瘾的很"老胡用手指着下棋的那个位置。

赵军平听了老胡的话准备开口,蹲在地上的赵军平的婆娘说道"那都是一群吃饱了硬撑的人,在恶咬"赵军平止住挂在嘴边的笑容,看了她婆娘一眼,说道"哎---老胡,他们嚷是他们的事,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就当是一群街狗搞大杂烩好了"赵军平说道这儿,老四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后面补充道"快别说了,这帮子人整天能把人吵死,前几个集市还在下街道,这几天又搬上来。弄的整个街道像个狗窝,这边疯咬,那边疯咬的,"老四说完,站在赵军平的摊子旁边。赵军平接给老胡一个凳子让老胡坐下来。这时,朱枫英在对面笑着走过来,说道"你老四倒看不惯这些人,没有这些人,这镇子像个死镇,一下子就没了生机,你老四到时候看见这街道更心烦。"老四听了朱枫英这话,心里想道,你朱枫英能耐大,有本事把这群人保养了,让她老四看看。嘴边说道"我哪能像人家朱枫英,宰相肚里能撑船,容的下琉璃,也容的下草根。"说完,老四心里又暗暗骂这朱枫英,肯定是这女人心里不干不净,看见这帮子男人心里有个激动处。万一哪天没了这些人,是她朱枫英心里烦,现在倒说她老四。

朱枫英听了老四的话,倒没悟出多少意思,她也不能再和这老四说了,再说下去又是没完没了的事,于是径直走过去问赵军平"军平,今个儿生意总好吧!先前大老远望过来就你这儿的人多"朱枫英说完,赵军平的婆娘没好气的接着说"再好也没你的好!满意了吧?"朱枫英听了觉得这赵军平的婆娘误会她了,这婆娘的心眼儿小的连根绣花针都插不进去,她朱枫英怀着片好心过来转转,看看赵军平的摊子,拉拉话,倒被这赵军平的婆娘表面上羞辱了一番。

赵军平的婆娘用眼角故意瞥了一下走过来的朱枫英,恰好也被朱枫英看见。朱枫英觉得都走过来了,如果仅仅因为这么个心眼儿的女人的嫉妒,而让自己像含羞草一样折腰返回,也太不像一个大致成熟女性的风格。多少年月的风风雨雨,沧桑轮回,琉璃翻转,都过来了,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路没走过,什么人没交过。这点儿小风浪她朱枫英可不想着大动干戈,况且这大过年的时候,可不要冲了喜气。

朱枫英刚走过来,就边笑边说"老胡,你听军平媳妇倒会取弄我哩!今这钱数可是有目共睹,你老胡没得比吧?"朱枫英一边说,一边微微的点头指向赵军平婆娘数钱的那边儿。赵军平眼里看着朱枫英和老胡,心里暗自猜度这两个有想戏弄什么。嘴里说道"你两快别说了,今个儿这就一般了,你两又是看见的,满镇子来来往往的人就那么几个,收入基本上是固定的,难不成你仅凭这么个小地摊还能在一天翻身不成?"赵军平又是双手叠掌轻拍,又是嘴边说的唾沫星子乱飞。老四站在自个儿摊子听见赵军平的话,心里想这小伙子心黑着呢。

朱枫英想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但听了赵军平的这番话后,心里突然被一句话充实的填满了————人心像个无底洞,没底儿。其他想说的话像海面浮起来的海藻,被这一股足足的海浪有力的埋没了。朱枫英想找回来拉个话题,都没有了半点思绪。只能站在原地委婉的笑了一下。

老胡听到这样的话就像白天走在罗虎镇上,随处都可以看见的乞丐,再普遍不过的话。老胡也是从年轻的台阶上一步步走下来的,固然清楚年轻萌发的意志上的骚动。老胡年少的时候比赵军平野心大了,至少他想过挣大钱,多娶几个穿着洋里洋气的老婆,让他玩玩。

赵军平这点小心思老胡从几十年前就想过了。现在,人老枯竭,体力不支,身事萎靡,心有余而力不足,也只能安于现状,捞几个小钱,过个平白无故的日子。老胡先没说什么,随后又抽出撇在腰间的烟锅头,掸了掸烟锅里燃烧过的烟渍,握着烟锅杆微笑着说道"年轻人就这样,心黑嘴巴硬,大都干不出来实事,说的再好,还是要亲自多实践实践才行。"老胡说完,在烟袋里抓了些烟子放在烟锅嘴里,用旧的泛黄的打火机"噗次,噗次"了两下子就点起来,陶醉的坐在凳子上抽去了。

赵军平一听老胡这话,知道老胡的意思是说他赵军平光说大话,不做实事。心里憋的像被老胡的话掐住了一样,可当赵军平刚舒缓过来要说的时候,老四站在自个儿的地摊上大笑起来,说道"你老胡说的一套一套的,看你这个年龄,也没见干个什么大事来?不是照样和我这些婆娘摆摊子,拉闲话。"老四说了,好像嘴里还有很多话要说出来戳破像老胡这样的大话主义者。可是没容的老四开口,朱枫英就接着说"哎----看你老四说的,我们怎么能和老胡比啊。"老胡听了心里好像得到安慰,觉得朱枫英的话的意思是说老胡是个长辈,她俩是晚辈,倒有长幼大小之念,老胡心里被刀刺了一下,又有疗伤药敷了一下,基本上舒坦了下来,坐在凳子上洋溢出得意的表情。可是随后老胡又听到朱枫英说"他怎么说都是个老男人了啊!"朱枫英说了这句,把剩下的话都藏在心里笑了出来。你老胡都老的成什么样子了,还和我们插在一起,真是人越老越不要脸,看你那表情。朱枫英想到这儿,将所有剩下的环节都化作一个成年女性讽刺的笑声嘻嘻哈哈的笑了出来。老四觉得她说的都差不多了,没想到这朱枫英还---。老四看着朱枫英和正在气愤的老胡也笑了起来。

赵军平正要替老四插话,这时,一辆轿车开来了过来。赵军平搭眼看了这车,心里感慨这是名牌车。罗虎镇还有这人物哩?老四和朱枫英也止住了笑声,将注意力集中在这俩车上。老胡看到这玩意,只觉得是个会自动跑的铁器,从不辨好坏,就是辩好坏,他的标准也是看车面子上干净或者不干净,所以,当车跑过的时候,他不在意车,他在意车上的人会不会停下来,或者在他心里,他在思悠这车上的人会不会停下来买他的百货。老四也想了半天,能开这样的车,那车里面的人肯定阔着里。特别是她心里面越来越能描绘这车里的人,面貌是怎样的,穿着是怎样的。老四越想也只能觉得是越想自己越穷,叹了口气。朱枫英总要抓住机会饱饱眼福,她有无限个冲动想跟在这车后面,可她从心里责怪自己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更责怪自己不能买一辆亲自开开走过老胡的地摊,老四的百货门口,赵军平的水果店,甚至在罗虎镇还要打几个来回。朱枫英心里翻腾的像水壶里的开水一样,但表情上也不便露出。

赵军平也只能想想罗虎镇倒有了有钱人,他不像老胡和朱枫英一样贪婪,或许是因为老胡的刺激了他,或许是赵军平认为想这些离他有些远。当赵军平正这样想着,这车沿着街道停了一下。赵军平明显看见,但他立即转变想法,他不再想什么有钱人,没钱人。他看着将要被打开的车门,想着这人如果下来买东西,先照顾照顾他的水果摊子。老胡看车停的离自己的摊子近些,马上起身半跑着过去,赵军平婆娘心里骂着老家伙机灵的不行。

老胡跑到半路,车上的人就下来了,是个中年妇女,头上盘着黄色的微微透红的头发,脸上的底粉呈银白色。上身穿着狐狸色的抱臀的大衣,呈现得肥壮而结实。大致不像中年妇女炫耀的姿色。下腿穿的单薄如透明体,好像只是在修长的腿间薄薄套了一层黑色的裤管,甚至通过裤管的微妙的缝隙看见点状的肉星。衬托着整条腿像两根在风中摇摇欲坠的黑色的柱子。大致又像中年妇女炫彩的对象。给男人视觉上的冲击和肉觉上的骚动。

如果从远处看,会立刻形成一个聚象在脑海里,好像是一个平底的木桶下面无缘无故的挂了两根木头,是一种多余中的不协调。走起路来两脚浅浅的交叉向前,腰和臀梁左右摆动匀称。脚上穿着黑色金绒刺绣的半跟鞋,在地上发出圪塔圪塔的声音。

老四和朱枫英一看这女的,好像自己脸上写上了"土包子"几个字一样,心里自然清楚。都也只是装作没有注意到而已,就是看见,心里只是想想,来这摊子上光顾光顾生意就行。老胡跑的还春风得意,跑过去还没站稳脚跟,那女的就赶过来问老胡盒装奶子多少钱,老胡报了个普通价,以为这女的大大落落的带走,谁知这女的为了五角钱和老胡相持不放,老胡觉得不能让。一让就算基本上做个白本生意,这女的心里骂这些为商的人,都是些黑贼,贪狼,分毛必争。赵军平在对面看见老胡的尴尬境地,没料到是这么个女的,这就好比她具有粗壮的上身,却偏偏露出了棒棍式的的下腿。轿车里的富婆,却深藏缁铢必较的心。老军平想到这儿,倒也坦然,现在的达官富人谁不是这样,外表装饰的大方而阔然,心里面都勒紧做死抠门的事。还不如罗虎镇一个普通的经过的人做事利索。赵军平本想吆喝一两声坏坏老胡的生意,看见这种情况,赵军平只能坐下来看好自己这一亩三分地。

"满街道都这个价,你到底少不少,不少我就到那边看去"这女的急了起来,准备走,又用手给老胡指了指朱枫英和老四的摊子,表示老胡不出这个价,自由人出。老胡看这个样子,无奈的说道"这都说的是最低价了!"这女的二话没说,撇下东西就走了。老胡站在原地呆望着,赵军平在对面窃窃而笑。

朱枫英没等老胡和这女的谈多久,早就跑过去在自己的摊子上潦望情况,不一会儿,就看见这女的要走过来,朱枫英心里倒担心这女的会走老四那,但她觉得老四不会做这个买卖,先前朱枫英往过跑的时候,老四就在朱枫英屁股后面说道"好货还要遇上好买主哩!慢慢来,老朱"。朱枫英倒没在意这句话,只是从心里感觉老四好像对这笔生意不感兴趣,否则,就是老四说这话是别有用心。朱枫英看了一眼老四,忧虑了半天,这女的果然来到朱枫英的摊子旁边,这女的倒想敲诈敲诈朱枫英,嘴里说道老胡那边给的价比原价少一元钱,也就是少两个五角钱。朱枫英听了半信半疑,老胡扣的紧,能便宜这女的,那他老胡还赚吗?朱枫英看着这个女的说道"盒装奶子批发价高,这个价已经是最低了。"其实朱枫英开的价和老胡是一个价,半毫米她也不能让。凭生意场合的经验,朱枫英猜的出这女的想弄个低价,用老胡来打掩耳。朱枫英只是心里笑笑,嘴边一步不放。再说了,看你这穿着,实在是不像为五角钱折腰催眉的人,现在倒成了不穷装穷的人了。老四的话也终于被朱枫英这个时候想通了。好货要遇上好买主。朱枫英正心里感慨万千时,这女的回过头焦急的望了望周围,就掏出钱付给朱枫英,匆忙离去。走到老胡的摊子旁边,这女的看见老胡正看着她手里提的东西,她一来想挽回情面,二来也挖苦挖苦这老胡,于是故装样子,摔起步子要走过老胡的摊子,顺便说道"你不少价,总有人少价,不要以为只能在你那能买到东西"说完,这女的左摇右摆的上了车。

老胡见过的场面多,但被女的欺辱的场面少,今个儿买卖不成,反被人侮辱了一番。老胡想骂,这车已经开走,只能回过头看看朱枫英那半乐的面孔,说道"姓朱的,你什么意思?"朱枫英收起笑容说道"什么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先前说好的三人一口价卖,你看你都做了些什么?"老胡指着自己的鼻子气愤的说道"我少价?我少价?"老胡在原地直打转圈。朱枫英看见老胡不像装的样子,心里明白还是自个儿猜准了。那女的果然在她朱枫英面前耍炸。但现在那女的走了,朱枫英跟这老胡根本解释不清楚。

朱枫英看着这老样把自己误会的是百口莫辩。心里也突然生气起来,摆着手说"好好好----就当是我少价,行了吧?你不要再说了。"朱枫英绕着手,背对着老胡的方向,准备什么都不说了,不管这老家伙说什么。老胡倒没完没了的说朱枫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之类的话。赵军平和老四看的清楚,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但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自个儿的摊子上笑起来。

虽然赵军平再没和老胡谈起这件事,但赵军平斜看着从罗虎镇将要坠下去的落日,心里慢慢的凉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再没有了。老四和朱枫英都开始收摊子了。

老胡气晕了半天,也感觉天马上黑了,地面上的凉气席了上来,人也散完了。准备收拾摊子,嘴里哼到起"昨夜晚一梦甚跷奇,斗大红星坠落在房里,将奴惊醒汗满体,不知凶来主何吉………………"赵军平一边搬床,一边跟着老胡的调子""昨夜晚一梦甚跷奇,斗大红星坠落在房里,将奴惊醒汗满体,不知凶来主何吉………………"大摇大摆着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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