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们都还小 / 世小安
谢晓渔再次遇到江乐歌的时候,是在“时光小屋”里,他们以前老爱去的一家奶茶店,不同的是以前是他们两个,现在却是他和别人。当江乐歌带着一个女生忐忑地走过她面前的时候,她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懒洋洋地趴在桌上喝完了一大杯她最喜欢的香芋奶茶,然后头也不回转身走人。
时光小屋里依旧播着她最爱听的《小小》,容祖儿略带伤感的嗓音萦绕耳旁,听得她鼻子酸酸的,莫名地心疼。青梅竹马能怎样,两小无猜又能说明什么,再美的爱情终抵不过时间的消磨,更何况是他们这对别人眼里的青梅竹马呢。罢了罢了,就这样吧。
彼时,谢晓渔刚满七岁正在换牙齿,笑的时候像极了小老太太,她最讨厌别人拿这件事取笑她了,偏偏有一天,一个阿姨牵着一个漂亮小男孩走进了她家小区的大院,她好奇多看了两眼,那阿姨估计是察觉到了,对着她和蔼地笑了笑,她当时害羞极了,整张小脸红扑扑地朝着阿姨傻笑了两下,没过一分钟她的脸立马更红了,火烧火烧的,因为她听到那个小男孩小声嘟哝:“妈妈,她笑起来真吓人,像个老巫婆。”小孩子的喜好本就无常,梁子自然很容易结。
后来谢晓渔经过千百次的明察暗访,终于知道他叫江乐歌,是楼上新搬来的住户。谢晓渔从小就是孩子王,诺大的院子就像她的王国,偏偏江乐歌从不不她听从的指挥,谢晓渔气不过,暗下决心誓死也要收服他这颗顽石,从此她在他面前软磨硬泡恩威并施,终归成功地将他收入麾下,为这事谢晓渔私底下偷偷乐了好几回。
十二岁那年,谢晓渔依旧是一副假小子模样,可江乐歌就大不相同了,谢晓渔第一次见江乐歌的时候就发现他长得俊, 这几年长的更是周正了,个儿也长高了不少,貌比潘安不敢说,但至少也算一个翩翩美少男,更可恨的是每次他都会将他收到的乱七八糟的爱慕信笺丢给她,美其名曰“保管”,这让她很不爽,不爽什么呢,只有谢晓渔自己晓得,豆蔻年华的小姑娘情窦初开多少会有些自己的小秘密。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当江乐歌红着脸支支吾吾对谢晓渔说我听说你喜欢我的时候,她一下子傻眼了,冷着脸立马否定,没想到江乐歌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真的呢。”初春傍晚晚风习习,可她却觉得烦躁极了,后来她和江乐歌莫名其妙吵了一架,分道扬镳,很长时间也不说一句话。
感情就像场持久战,谁先低头谁会死得更惨这句话一点也不假,可谁让谢晓渔中毒那么深呢。终有一次放学后,她成功地将江乐歌拦截在回家的路上,故作老成地说;“江乐歌,以后我就是老大,凡事你都得听我的,听到了没有?”谢晓渔说完转身就走,等了老半天也不见江乐歌跟上来,不由转身回头看,夕阳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的,柔柔的好看极了,可为啥他的脸像偷喝了琼浆玉露般一片绯红呢?
“喂,听到没有啊?”谢晓渔不由提高了声音喊
“你……你的裤子……”江乐歌支支吾吾地说了老半天,声音越来越来小
“什么呀?”谢晓渔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也许是女孩子天生敏感,她扭头看了一眼校服的裙摆,屁股后面一滩淡红色的血迹像晕开的墨迹张牙舞爪,瞬间让她尴尬的要命,情不自禁呀了一声,少女初潮根本出乎她的意料。江乐歌没有再搭话,红着脸大步走上来将自己的校服披在她身上,谢晓渔紧紧抓着他的校服一路狂奔,头也不敢回。
十四岁那年,谢晓渔无意中透露她希望在生日那天有人送她一个用萤火虫做的灯笼,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生日那天,江乐歌果真送了她一个装满萤火虫的灯笼,事后才听说他为了给她捉萤火虫,她生日前天一大清早就出发去了郊外,忙了一整天,身上被蚊子咬了好多口,手也划破了。她十五岁那年,他为了给她订到陈奕迅演唱会的门票,寒冬腊月朔风凛凛的雪天,足足排了一天队,拿到票的时候,她哭得像个孩子,嘴里不停的念叨:“我不去了,不去了……”他红着鼻子宠溺地拍拍她的头说:“别哭,别哭,不去多可惜呀。”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当所有人都认定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时,谢晓渔也就信以为真了,可直到后来她才明白,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的爱情只能是一头热单相思,可是付出的感情泼出去的水,想收也收不回来,当一人把爱情寄放在某处的时候,做的更多的是祈祷自己喜欢的人能够它捡起来,而不是默默收回来。
谢晓渔十八岁那年,江乐歌十九岁,彼时她刚高考结束,他在本市上大一,她本以为她成年了,上大学了,终于可以和他光明正大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高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她想给江乐歌一个惊喜,一路狂奔至他宿舍楼下,老远却看他拥着一个女生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两人卿卿我我甚是亲密,昏暗的灯光下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他一定很开心,谢晓渔甚至可以嗅到从他心底里散发出来的快乐气息。那晚她没有同他打招呼,一个人默默地从反方向逃掉了,江乐歌看到她没有她不知道,可她希望他没有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昏暗的灯光下,她望着他的方向泪流不止,行人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近了,更近了,她终是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刻,做不到若无其事笑嫣如花般对他说:“嗨,我来看你了。”回家的路上她使劲地仰着头告诉自己不痛,不痛,可眼泪断了线般往下流。
从此谢晓渔把自己关在家里,拒接他的电话,也不让他来她家找他,有一次有人敲她的门,她以为是出门买菜的爸爸忘了带钥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谢晓渔就后悔了,关门已经来不及了,也好,有些事毕竟要说清楚,起码让她明白是怎么回事,江乐歌看着她不冷不热的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纠结了半天也没说完一句话,谢晓渔也没有请他进来的意思,半倚在门上,一只手把玩着垂在胸前的发梢说“江乐歌,我问你一件事。”
“你问”他小心翼翼地答
“你……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她尽量放慢自己的语速,一句话说完,整个身子也在微微发颤
江乐歌豫了一会儿说:“朋友,好朋友”
听到这个答案谢晓渔倒没有很吃惊,反而嗤嗤地笑出了声,她笑着笑着眼泪不由地往下掉,滴在木制的地板上,溅起一簇簇冰冷的水花,然后她抬起头对满眼歉意的江乐歌粲然一笑说:“滚”。随后使劲推了他一下,重重关上了门,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毫不含糊。门外江乐歌似乎说了些什么,她已无心再听,维系11年的感情终是碎了一地,她不想再纠缠,也不想再过问,因为她知道聪敏的女人在面对死去的爱情时不会追究过往,不会如数家珍般数落他曾经对她多么好,那样只会让自己跟可悲。
后来江乐歌给她打过无数通电话,找过她好多次,谢晓渔都没回应,整个冗长而闷热的暑假她一直深居简出,不谙世事。直到要开学的前几天,她出来买东西不知不觉走到了时光小屋,也便进去坐坐,说来真不巧,居然会碰见。
谢晓渔最终选择了一所北方城市的学校,离开的时候没有通知江渔歌,她宁愿从此与他咫尺天涯,也不愿再有一丝牵绊。一个骄傲的人强烈的自尊心受不得任何的屈辱,即使那个人曾是自己视若珍宝的一切,也绝不可以。
火车渐行渐远的时候谢晓渔终是忍不住哭了,耳边似乎有稚嫩的童声在回旋:记得当时年纪小,你爱谈天,我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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