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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树林里的故事

时间:2013/11/13 作者: 凌云峰 热度: 324657
  “小鹿,答应我,别胡思乱想了,让一切都过去吧。”深秋,在小湖边,一个男孩拉着一个女孩的双手,恳求关切地说。女孩咬着嘴唇,眼里充满泪水,点了点头。
  
  这一切让人想起他们初识的一段日子。记忆的镜头,展现出一个画面来……
  
  那是一个春天。
  
  天上下着蒙蒙细雨。到处都灰蒙蒙的。
  
  男孩撑着伞在校园里走着,路过了校园里的小树林,看到里面静寂的氛围,就不由得走了进去。
  
  小树林里,却是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松树更加茂盛了,向周围伸展着它的枝叶,它的叶子上缀满了小水珠,亮晶晶的,像钻石一般;桃花盛开了,花蕾上带着雨珠,像流泪的少女。树下散落了一片粉红的花瓣,随春风飘舞着,随流水飘零着。四处充满着泥土新鲜清新的气息。
  
  “这正是黛玉葬花的季节啊。”男孩感叹着,陷入了沉思。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一个轻柔低沉的声音从附近传来,打断了他的沉思。
  
  他顺着声音向那边一看,只见一个少女,撑着花伞,穿着红上衣,在那儿对花感伤,对花生怜。她穿着的红色上衣,和花海连成一片,像一朵红色的云,栖落在树旁。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有那同样凄婉的眼神,告诉彼此,自己很珍惜现在宝贵的时光。
  
  春雨住了。接连好几天,男孩都到小树林去,当然是为了见她。每次她都在湖边的长椅上坐着等他。当然开始,他们见了面,话也不多,只谈些天气,谈些风景。但渐渐地就熟悉起来。他再去时,拿起了纸和笔,而她,拿起了自己的画板。不为别的,就为了创造一种浪漫的氛围。
  
  “你叫什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女孩打开了话匣子,有点羞涩地说。
  
  “我的名字最后一个字是涛,按反切法,你叫我茼蒿就行了。你呢?”男孩支吾着说。
  
  “我姓鹿,以后你就叫我小鹿吧。”女孩逐渐忘记了害羞,坦诚地回道,“你是中文系的吧?”
  
  “我又没跟你说,你怎么知道啊?”男孩有点惊讶,用秀气的大眼睛看着她。
  
  “啊,这个,就只能问问你带的纸和笔了。告诉你吧,我是艺术系的,我的猜测能力还行吧。你们中文系的男生,唐诗宋词看多了,大多都有一种为赋新词强作愁的气质,表面上非常文雅狂傲,却难掩心里的寂寞和孤寂。别人一看就能看出来。”女孩更加坦率了,唧唧呱呱地笑着说。
  
  男孩微微地笑了。他很佩服她,就凭这一段话。他从小就有一种感伤的情绪,直至到大,让他不断地在心里呐喊,追求自由,留住年华。除了父母,很少有人能了解他,没想到这个刚认识几天的女孩把他分析得这么透彻。他心里微微起了些感动了,攥紧了他的纸和笔。
  
  “你都在写些什么呀?我能看看吗?放心吧,我不会笑话你的。反正我的脑子看过就忘,不会记得你写些什么的。我也知道爱写作的人,有的是不让别人看他的稿子的,不然就算了吧。”女孩淡淡地说,当然是骗他的,她的脑子好使着呢。
  
  男孩对女孩的坦诚感到很突然,不再有忸怩之色,也同样坦诚地就把稿纸递给她了。
  
  她接过来,马上就看到了纸上几行清秀的字迹。里面写的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关键的是她仿佛得到了一个知己,这么相信自己。男孩心里也产生了从未有过的冲动,好想向大家大声宣布,他为了她,愿意改变自己狂傲孤僻的性格,用一个完整健全的他跟她相处。
  
  那时,湖里的荷叶从水里伸出头来了,荷花也有的含苞待放了,引来几只蜻蜓,在上面飞舞着。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记忆的镜头继续展现。
  
  自从和女孩相识相知后,男孩变得开朗了,笔下也文思泉涌了。日子如飞。
  
  终于有一天,他的稿子发表了。
  
  男孩拿了稿费,就下决心给女孩买一份小礼物,谢谢她的支持和鼓励。他买好礼物后,和女孩约定了见面的时间和地点,就在他们初见的小树林。
  
  那天,男孩去得很早。等啊等啊,却没见到女孩的身影,他心里面急了,直跺脚。
  
  又是良久的等待。他看了看自己微小的礼物,心里疑惑起来,给她打电话却没有人接。她遇见什么急事了吗?莫非她后悔了,不再愿意和我交往了吗?想到这儿,他有点心痛。她怎么能这样呢?
  
  正当男孩犹豫不决的时候,女孩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双眼狡黠地告诉他:“想知道,我干什么去了吗?其实,我一直在不远处的那棵树旁在看着你,只是想捉弄你一下而已。我一直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在乎我。”
  
  听了她的话,尽管非常感动,男孩却有些生气,“你就那么爱捉弄人吗?你不知道我在这儿等了多久吗?我甚至都……”他想说,他后悔了,然而哽咽着却没有说出来,扭头就想走开。
  
  女孩追上去,大声地喊着他:“茼蒿,傻瓜,我是骗你的。我没在树下等着你,我是刚刚来到这儿。我们有位室友病了,我们送她到医院,她是我好朋友,我不能只顾自己风花雪月,丢下她不管。我把她送到医院,就匆匆赶来,没想到还是迟到了。刚才说那些话只是权当作个笑话而已。你别往心里去。”
  
  男孩停住了步子,转过脸看着她,看着她急促的呼吸,又看到她清秀的脸庞,狡黠的眸子,有点后悔了,走过去,把她搂在怀里,深情地说:“怎么不早说呢?”一切猜疑埋怨都融化了。他拿出那个礼物,那是一个一个玉制的手链,主要是由一个米黄色的辟邪以及另外几颗绿色的翠珠组成,再由一条红色的绳子编织穿上。那个辟邪做工很精细,其眉眼四肢都能分辨的清清楚楚,另外的珠子,沁上了绿色,像樱桃一样,色泽莹润、玲珑剔透,再加上红色的绳子,三种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女孩小心地接过来,眸子里闪过一丝泪花。
  
  “好漂亮啊!你能帮我戴上吗?”女孩恳求地说。
  
  “当然了。小鹿,我要郑重地告诉你,现在只有你才配戴它。”男孩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女孩感动极了,在他的一字一句里渐渐融化了……
  
  时间如飞。不觉又到夏天了。又一片画面展现开来。男孩和女孩交往得更频繁了。每到周末,从湖边来来往往的学生都会看到在长椅上一对少男少女的身影。男孩挥动着自己的笔,写下了一首首感伤优美的诗;女孩拿起自己的画笔,描出了一幅幅富有生活气息的画。
  
  “你喜欢海吗?”有一天,女孩好奇地问道。
  
  “当然了。你的问话,让我想起小时候了。在偏僻的家乡,我们只能想想海的样子,哪里能见到海呢?每到这时候,我们都会到水塘里去洗澡,见了大的水库,就会说,这就是海吗?去看海,在那时,只是一个理想。后来来到这个城市,终于看到了海,算是圆了小时候的一个梦。”男孩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让女孩初次感觉到了他潜在的健谈。
  
  “你知道吗?我的家乡就紧靠着海。我最喜欢光着脚在软绵绵的沙滩上走。海边有很多贝壳,在阳光下闪着光,美丽极了。”女孩兴奋地谈着,眼前却闪过几分忧郁。男孩没有觉察到,倒是听得津津有味。
  
  “马上快放暑假了,我们就要各自回自己的家了。我真不想回自己的家。”女孩嗓音有点沙哑。
  
  “为什么啊?家是心灵的港湾嘛。”男孩有点疑惑,不知道这个开朗活泼的女孩,还有一段她伤心的故事。
  
  “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告诉你。从何说起呢?我的父亲是县城里的一个职员,母亲是个高中教师,他们是早恋,很相爱。后来,家里就有了我和弟弟,一家子很和睦。再后来,父亲却喜欢上了他的秘书,另结新欢,经常不回家,搞得家里一团糟。母亲和父亲开始经常争吵,有一次我父亲打了母亲。母亲很委屈,就搬起行李,回到了外婆家,再也没回过家。父亲仍不知改悔。到现在,父母仍是两地分居。我回到家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女孩娓娓地将她的心事道来,声音有些哽咽,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听了女孩的话,听了他父母早恋的结局,男孩若有所悟。
  
  “不要伤心了,事情都过去了,你好好和你爸说说,也许他们会回心转意呢。”他规劝着说。
  
  “唉,好了。不谈这些了。再过几天就要放假了,今天你请客。”女孩擦掉眼泪,重新开朗起来。
  
  暑假里,女孩和男孩发短信,“走了这么久,你变了没有”?男孩毫不思索,恢复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们都微微一笑,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不觉间秋天来了。又是秋雨绵绵的日子。记忆镜头里的画面继续展现。
  
  小树林里,又有了两人的身影。在秋雨淅沥中,松树显得更加苍劲了。枫树的叶子都变成了红色,在秋风的吹拂下,一片片片飘落下来,像蝴蝶一般飞舞着。他们在同一把伞下,在石板铺成的小道儿上,徘徊着;在飘满残荷的小湖边,低吟着。仿佛回到了那个春天。
  
  然而后来,在小树林里却多了另一个女孩的身影。她也喜欢在小树林里闲逛。她有着披肩的长发,瓜子形的秀气的脸,一双秋水般美丽的大眼睛,让人一看就是聪慧娴雅的那种女生。从那孩那里探听得消息,原来那个女生也是中文系的,叫琼,和男孩认识,据说她之所以经常到树林子里来,就是为了疏散疏散心情,寻找写作的灵感。
  
  这一天,他们却在林间相遇了。
  
  琼很热情,向他们两个道好,还对男孩说:“你的文采很好,名气更真是如雷贯耳,还有,这是你的女朋友吧,长得真漂亮,很高兴能够认识你。”她边说边伸出手,想跟女孩握握手。
  
  女孩有点不好意思,于是也伸出手来,和她灵巧润滑的手握了握,但总感觉怪怪的,尤其是琼在看男孩的眼神的时候。她想着或许自己太敏感了,这样一想,随后就坦然了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跟那个中文系女孩琼,频频在小树林里见面。开始琼只是凑上来跟男孩随便聊几句。渐渐地,他们的话多了起来,聊文学,什么阳春白雪,什么下里巴人,什么琼瑶之缠绵,什么金庸之深奥。他们聊得起劲,渐渐把身边的女孩忽略了。女孩迷茫了,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父母早恋的结局,她变得忧郁苦闷了。她和男孩在小树林散步的习惯也中断了。她感觉着,男孩跟她也慢慢疏远了,心里酸溜溜的。
  
  一个阴天的下午,女孩又鼓起勇气,想自己到小树林里去看看。她想独自静静,所以并没有约男孩。她沿着熟悉的石板路,踩着凋落的树叶,缓缓前行。深秋了,一切都是那么肃杀,只是回忆起来两人人走过的小路,才感到有一些亲切。她走着走着,想走到和男孩初次见面的地方去。忽然听到树后有人在哭,她往那一看,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个中文系的女孩琼正把头埋在男孩茼蒿怀里呜咽着……
  
  她目惊口呆了。她一切都明白了,什么也没说,拔腿就往回跑。一边走,眼泪一边流着,她早该想到有这么一天……
  
  她的脚步声,惊扰了男孩和琼。男孩放开琼,呼喊着女孩的名字,疯狂地追过去。然而女孩不知来的哪种力气,“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一边说,一边走,瞬间就走得无影无踪了。只留下落寞的男孩,和满脸迷雾的琼。
  
  后来,女孩连连收到男孩的短信,却一直没有回。男孩打电话来,她也不接。长痛不如短痛,就这样结束吧,女孩抽泣着,心里在滴血。
  
  然而后来她却收到一个匿名短信,“小鹿,真不好意思,上次那都是误会。你不要责怪茼蒿,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受到挫折,一失态才发生了你看见的一幕。我和茼蒿,只是朋友。我祝福你们。”啊,是琼,肯定是她,女孩又把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了好几遍,半信半疑,莫非是我错怪她了。她对琼突然感兴趣了起来,于是就向中文系的学生打听她的境况。从琼的好朋友口里才得知,琼刚失去了父亲,因为一场车祸;她的男朋友又抛弃了她……听了后,女孩才恍然大悟,难怪那一天,她把头埋在茼蒿怀里哭泣,肯定是因为这些事。她松了一口气,竟开始同情琼了,心里淤积的愤懑慢慢融化了,她的灵魂又开始舒展在一片秋光里。。
  
  看来我错怪茼蒿了,她一边想,一边拨打了了男孩的手机。那边有人接了,正是她久违的熟悉的声音。
  
  “小鹿,我错了。我向你解释……”那边传来男孩又懊悔又欢快的声音。
  
  “不用解释了,我都知道了,待会咱们老地方见。”女孩打断了他,要求道。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女孩和男孩都跑着跳着,都往小树林去。经过发生的一些事,他们懂得了珍惜和尊重。一切都涣然冰释了。
  
  接下来,便出现了开头的一幕。再接下来,两人紧紧拥抱在了一起,很久很久都没有分开。尽管是在深秋,一切都似乎是在春天,温暖和煦,镜头在这时定格了。阳春、盛夏、劲秋,一切都过去了。他们陷入无限爱的调和里,渐渐地一切都看不分明了。
  
  深秋的风,吹着地上的落叶,似乎是一声欢笑,又似乎是一句叹息。
  
  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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