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   误

                                    —— 写给《雏菊》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 /是个/过客……

                                         ——  郑愁予《错误》

    不得不承认，生命中确实有太多美丽的错误啦。

    每个人，都渴望着自己的生活是完美的，但现实告诉我们，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被命运眷顾，并不是每种渴求都能得到满足，往往是，现实会和愿望闹别扭，而错误会不经意间产生，那些美丽的错误的出现总会让我们这些渴求幸福的人哭笑不得。正如有的人，一心养花，却总是一无所获；有的人无心插柳，却得绿柳成荫。世事似乎都是如此，越是渴求，越是不可得。

想起了一首小诗，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错误呵，似乎就是当楼上人在欣赏你时，你却流连于桥上的风景；是当你在梦中想到别人时，她却关注着窗外的明月。落花本有意，流水却无情，你的回眸，却总不见于她远去的背影；你的驻足，却止不住她渐行渐轻的脚步。美丽的错误呵，似乎只是给人带来这种遗憾和辛酸。

而在那个风景如画的阿姆斯特丹小城，演绎的就是一个让人心碎的错误。

错误开始于一个美丽而宁谧的下午。四月十五日，那是杀手第一次杀人的后一天，他静静地欣赏着一个美丽的女孩子在草地上画着雏菊，那种美妙的感觉，让杀手似乎忘记了身上残留的火药味。女孩过独木桥的时，不小心掉到河里，等到他赶到时，她已经惊惶离去，留下的，是被河水冲走的画具。于是，他为她建了一座桥，而她再次经过时，她为他留下了那幅雏菊盛开的画；于是，自那天起，他每天送她一盆雏菊，她却只能把他想象成画里的影子。

美好的爱情似乎都是源于美好的幻想，幻想让爱情脱离了现实的平淡无奇和枯燥乏味，但爱情的风向标却总是被现实所左右，于是，幻想总是与现实重复做着擦肩而过。正如朴义为爱建的那座桥，本包含了他对一个女孩最纯真的爱，但现实却让这座桥，连接了正佑和惠英的心，人们对爱情的幻想，注定要编织成美丽而又无奈的错误，杀手的爱，注定是一次安静，认真，努力却是唐吉珂德式的单恋。

正佑和惠英相爱啦，而雏菊，也再也没有出现在惠英的门口。

杀手的心在滴血。但杀手的身份，让他注定只能待在黑暗中，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对着别人笑，而自己，独自黯伤。等待雨，是伞一生的追求；而隐藏的爱，是杀手一生的宿命。

但当子弹撕破阿姆斯特丹平静的天空时，杀手再也藏不住了，他不能再躲在暗处了，因为惠英不仅无辜地失去了声音，更失去了笑，他想为她重新带来笑容。然而，惠英的心里已经装满了正佑，没有位置容得下别人，哪怕他做的再多再好，除了感激，她什么都给不了。

尽管如此，朴义仍愿为她默默地付出。也许，在他看来，看她画画，送她回家，能和她在一起就是最大的满足。爱她，本没有任何目的，只是爱她。因为爱她，他可以永远不见，因为爱她，他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杀手……

正佑终于回来了，开门的那一霎那，惠英看到了那张等待了一年的脸，她喜极而泣。但她不知道的是，当她拿着“你好吗”牌子呜呜哭时，杀手的心也正在流泪，正如他看到惠英把他的脸画成别人时的心情一样，深深地绝望。电影里，最让回味的镜头之一似乎在这个地方：惠英和朴义被一扇门所阻隔，她为了挽留正佑，拼命地敲打着门；而他却只能在门内，悲伤地捶着墙，独自忍受着爱情这个错误带来的无尽悲伤。人与人之间，似乎总是存在着这样的门，无情地阻隔了两个人的心。而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虽然只有咫尺之遥，你我之间还隔着一扇门。

正佑来了又走，而这次，是诀别。正佑：4.15就是我的宿命。出现在慧英面前的时间是4：15，离开这个世界的日期也是4.15。当初，惠英错误地认定，送花人就是正佑，而正佑，也情难自控地接受了这份因错误而产生的爱情。正佑：我无法告诉她那个人不是我，与其说谎，或是说出真相，我更愿保留。于是，这个错误的等待成就了两个人短暂幸福，却也成就了他们结局的悲伤。对正佑来说，这个错误似乎给惠英带来太多伤害啦，所以他一直自责而不敢来看她，直到他生命的终结，他也深埋于愧疚中。但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当初的他，是否会后悔带着一盆雏菊出现在惠英的面前呢，是否会后悔情不自禁地喜欢上这个纯真的女孩子，是否会后悔自己来去太匆匆，留不下对她深深的眷恋？

正佑离开了，留下惠英在哭泣。

三毛说，我生命里，温暖就那么多，我全部给了你，但你不在啦，叫我以后怎么对人笑。正佑的走，带走的不仅是他对惠英的愧疚和思念，也带走了惠英的微笑，哪怕她尝试着去接受朴义，尝试着给朴义笑容，但她心里的那株雏菊，在得知正佑倒下的那一刻，就已经枯死，无法重生。她如今能为朴义做的，只是帮他画素描，来弥补内心的歉疚。

    在我眼里，朴义是一个幸福的人，因为有人值得他去深爱，哪怕她不曾为他改变，哪怕他一直都在承受着这个错误带来的伤害，哪怕他总也触及不到惠英的心。爱一个人，本身就是一种难言的幸福，就像他，为她造桥，为她养花，为她看书学画，为她躲在对面的阁楼上，用望远镜默默地注视：她喝咖啡时，你也举杯；她累了时候，你也伸腰；她收拾画具时，你轻轻地招手，不舍地说再见，你的爱她虽不知，但快乐早已在这些细节里荡漾于你的心底。而或许，爱，从某种意义上讲是单方向的，那只意味着默默地付出，无需回报。爱一个人，就得倾尽所有去承受她生命中所有的碎片，去品尝她生活中的所有烦愁，分担她受过的所有悲伤。而拥有这种爱的权利，就是一种幸福。朴义：可以让我望着你，真的很谢谢你。

等待似乎就是这世上最无情的事。三毛说：我要站在这里 等你回来 别万一你回来的时候 我已经不在这儿等了 你该有多伤心啊 你那么脆弱 我怕你承受不了 我在等的 一直在等 。朴义一直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个受伤的女孩子需要依靠时，他就靠过去他厚实的肩膀；需要哭时，他就能递过去温柔的纸巾。可当他终于等到那一天到来时，还没来得急接受惠英的爱，惠英就离开了她，永远地。惠英：对不起，没认出你，对不起，你才是那个我一直等待的人。可是当她终于认出来，画中的影子就是那个陪伴悲伤的她走那么久的朴义时，命运又安排她为朴义而死去。他们的故事，还未来得及开始，就已经结束，就像雏菊，还未盛放，就要选择凋零。朴义：让我们从头开始，我们会从头开始的。可是命运已不能逆转，她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呼吸。向来情深，奈何缘浅，朴义苦苦守望的爱情最终也没能开花结果。一个错误的开始就注定要有一个错误的收场，但想不到的是，这个收场是那样的让人不忍，尤其对于朴义，这样的结局确是一种残忍。

回到文章开始郑愁予的那句诗中来：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 /是个/过客……朴义之于惠英，本是归人，却成过客（似乎也称不上过客，毕竟他在惠英的生命里留下了那么多印迹）；而正佑，本是过客，却是惠英苦苦等待的归人。命运似乎就是那么爱捉弄人，设置这些无奈的错误，让渺小的人孤独无助。

但哪怕命运再爱捉弄人，错误再令人无助，这世间还有一样东西让人期盼，让这无奈的错误也带上美丽的色彩，那就是永恒的爱。

正佑对惠英的爱，哪怕只可以那么短，只似昙花一现，那开花的过程也令他刻骨铭心，有了两个人相爱的回忆，他已经满足，即使是以死为代价；朴义的爱，哪怕只能是安静的，深沉的，能用他结实的肩膀给惠英依靠，宽广的胸膛去承担她的悲伤，哪怕两颗心始终无法接近，只要能爱她，已经足够。是爱，让他们敢于直面生死；是爱，让他们付出再多也觉无悔；是爱，让他们哪怕明白从一开始就错了也觉值得。命运或许可以被摆弄，但爱情却不会因此而改变，不闪不躲，不离不弃，似是心中的一株永不凋零的花，历经风雨，亦不改本色。

是的，世事无常，唯爱永恒。

文章的末尾，附上《雏菊》片尾曲歌词：

 

雏菊
    我梦寐以求的爱
    原来近在咫尺
    但我惘然不知
    只是无言看着你
    在这陌生都市里
    我日复一日绘画着爱
    期待雏菊的芬芳
    会跟你骤然而来
    此刻虽然太迟
    但我终于认得你
    我诚惶诚恐
    害怕这份爱会骤然消失
    但我会再次相信
    你会一直守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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