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谨慎,手足情深—谈金角大王
“我若没本事拿他,永不在西方路上为妖。”——银角大王
这句话再说通俗一点就是,我要是没两把刷子,搞不定唐僧,也就没脸干妖怪这一行了。
当我读到这句话时,崇敬之情油然而生。这世上有理想的人千千万,但把“为妖”作为自己崇高理想的估计没几个。黄眉老佛、六耳弥猴都把去西天,成正果作为奋斗目标,而人家银角大王却恪守做妖怪的本分,一心想的是如何才能成为一个称职的妖怪。实在不能不让人佩服啊!
银角是很厉害的。虽说金角大王是大哥,但貌似二哥比大哥要猛。至少,敢算计悟空的妖怪并不多。
前面聊太上老君的时候已经谈到了银角的移山之术。其实,银角的武功也相当了得。
那魔十分凶猛,使口宝剑,流星的解数滚来,把个沙僧战得软弱难搪,回头要走。早被他逼住宝杖,轮开大手,挝住沙僧,挟在左胁下。将右手去马上拿了三藏,脚尖儿钩着行李,张开口,咬着马鬃,使起摄法,把他们一阵风,都拿到莲花洞里。
这一连串动词,把个银角刻画得当真威风八面。
金角见没拿到悟空,很是担心,听银角说已经把悟空困住了,这才转忧为喜。二人一对比,金角的胆小谨慎和银角的艺高胆大就体现出来了。
金角不光胆小,还没主意。什么事都得问银角。怎么拿悟空要问,差谁去压龙洞请他们干娘也要问。金角还真是谦虚。
见悟空变来变去,金角怕惹火烧身,劝银角罢手,放了唐僧、八戒、沙僧,还了行李和马匹。银角不同意。
真所谓畏刀避剑之人,岂大丈夫之所为也?你且请坐勿惧。我闻你说孙行者神通广大,我虽与他相会一场,却不曾与他比试……
这番话说得意气高昂。金角听完后说:“贤弟说的是。”我觉得金角的“贤弟说的是”绝对可以同沙僧的“大师兄说得对呀”相媲美。
银角大战悟空,三十回合不分胜败。也难怪沙僧不是对手了。
悟空用幌金绳捆住银角,没成想反被银角施法捆住。先是移山挪岭,再是脱身制敌,银角真是不简单。
不过悟空实在太能变化了,银角最后还是被悟空给装进了葫芦里。金角知道后,“唬得魂飞魄散,骨软筋麻,扑的跌倒在地,放声大哭……”
这一连串动作描写,活画出金角的无能。两兄弟真是不一样。
但是,金角听说悟空骂上门来,立马化悲痛为力量,要跟悟空玩儿命。直到最后,也没有投降求饶。车迟国那一章,虎力已经死于非命,法力不及大哥的鹿力、羊力明知不敌也要跟悟空进行自杀式PK。你可以说这是不知天高地厚,自取灭亡。不过从另一个角度讲,这算不算生死与共,兄弟情深?
金角大王和银角大王最后都回到了老君身边,恢复了他们的童子身份。而唐僧师徒也都踏上了取经的征途。一切恍如从前。但我相信,悟空绝不会忘记银角大王的泰山压顶。而兜率宫里那个老老实实看银炉的童子,也绝不会忘记自己在尘世中的那段光辉岁月。
双拳难敌四手
——谈牛魔王、铁扇公主
铁扇公主和大力牛魔王并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甚至还用宝扇造福一方百姓。但最终还是在政府军的围剿中缴械了。孙悟空踢下炉砖祸害百姓这么些年没人过问,靠宝扇下雨以得奉养的铁扇公主一家却被逼入绝境,没办法。谁让你不在体制之内呢?
悟空借扇子,罗刹女不乐意,说悟空害了自己的孩子红孩儿。悟空辩解说红孩儿得了正果。
罗刹道:“你这个巧嘴的泼猴!我那儿虽不伤命,再怎生得到我的跟前,几时能见一面?”
人们很喜欢用自己的标准来衡量别人是不是快乐。红孩儿是当山大王舒服还是当善财童子舒服。这个问题不是悟空说了算,还是得去问红孩儿本人。
一个母亲见不到自己的孩子,多么堂皇的理由都太残酷。
看悟空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一个并不是什么坏人的女人的麻烦,我有些看不下去。
钻入人家肚子里已经够不厚道了,装扮成人家老公就有些不入流了。
“若还要借真蕉扇,须是寻求大力王。”土地当行者面不称老牛为魔王,而称大力王,足见老牛威风。
悟空去找牛魔王。只见“龙潭接涧水长流,虎穴依崖花放早。水流千派似飞琼,花放一心如布锦……”老牛的居住的环境不亚于黑熊怪。
长相丑陋且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悟空成功把玉面狐狸吓跑。
却说那女子跑得粉汗淋淋,唬得兰心吸吸,径入书房里面。原来牛魔王正在那里静玩丹书,这女子没好气倒在怀里,抓耳挠腮,放声大哭……
“粉汗淋淋”和“兰心吸吸”八个字我觉得可同写杨贵妃的“一枝梨花春带雨”相较一观。而后面的“倒在怀里,抓耳挠腮”则把个撒娇使性的玉面狐写活了。
老牛出洞和悟空理论。书中写道:“行者在旁,见他那模样,与五百年前又大不同”牛魔王没有虚度光阴,早已练就一身本领。二人相斗百十回合,未分胜败。老牛不愧“四海有名称混世,西方大力号魔王”。
后来有人来请吃饭,老牛从容赴宴,压根没把悟空当回事儿,而且从老牛被请这事上可以看出,老牛是有一定的交际圈子的。
有功夫,有家产,有妻子,有情人,有朋友。老牛这日子应该说是相当滋润的。直到悟空路经火焰山,老牛的人生轨迹才被迫改变。
悟空变成老牛的样子把扇子骗走,老牛就以彼之道还之彼身,变成八戒的样子把扇子骗回。大力王其实还颇有谋略。
听完铁扇公主诉苦,老牛勃然大怒。老牛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老牛与悟空斗了一夜,悟空都不禁感叹“这厮骁勇”。八戒助阵,三人依然打了个难解难分。老牛当真是恼了。
二人赌斗变化,老牛变来变去总是被动,无奈之下,现了原身。读到老牛“硬着头,使角来触”,我有些为老牛心酸。一众神将把一座翠云山围得水泄不通。爱妾玉面狐被八戒一钉耙打死。铁扇公主也流泪劝老牛认命。
牛王道:“夫人啊,物虽小而恨则深。你且坐着,等我再和他比并去来。”
老牛是真不想活了。但东南西北都有神将,想向上跑,却又被李天王父子截住。老牛再次变回原身,要最后一搏。三太子砍一剑,老牛就长出一个头,而且还“口吐黑气,眼放金光。”每每读到这里,我都会想起无头的刑天执干戚而舞的情形。那情形是那样壮烈,让人无法逼视。
但是,双拳难敌四手。老牛注定要悲壮了。
哪吒取出火轮儿挂在那老牛的角上,便吹真火,焰焰烘烘,把牛王烧得张狂哮吼,摇头摆尾。才要变化脱身,又被托塔天王将照妖镜照住本象,腾那不动,无计逃生。
肉体上的剧痛让老牛再也牛不起来了,老牛只得投降。
其实借是情分,不借是本分。但是因为火焰山阻在四众西行途中,就必须得借。电视剧中铁扇公主哭着说:“情愿把宝扇借与孙叔叔”。不情愿又能怎么样呢?
一部《水浒》,歌了多少英雄豪杰梦?一部《西游》,写了多少神仙鬼怪情?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谈女儿国国王
小时候看《西游记》,最不愿意看的是白骨精那一集,而最喜欢看的则是女儿国那一集。朱琳扮演的女儿国国王雍容华贵,端庄高雅,痴情一片。每每看到她送别唐僧时的泪眼朦胧,我都觉得鼻子酸酸的。
原著中的女儿国国王也是很美的。不用看正面描写,单看八戒的反应便知一二。
那呆子看到好处,忍不住口嘴流涎,心头撞鹿,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似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也。
看美女这事儿,唐僧不敢,悟空不屑,沙僧不懂,也只有八戒合适。
不过,这位女王比电视剧中的要主动多了。
只见那女王走近前来,一把扯住三藏,俏语娇声,叫道:“御弟哥哥,请上龙车,和我同上金銮宝殿,匹配夫妇去来。”
别的不敢说,花痴是没问题的。这女王还真是不矜持,有点儿野蛮女友的意思。长老的反应是“不敢回言,把行者抹了两抹,止不住落下泪来……”长老又哭了。看女王又是俏声叫着御弟哥哥,又是携着唐僧的手,又是“偎着长老的香腮”。又是“娇滴滴笑语”。当真是柔情似水,蜜意如油。
但是“香腮”二字让我有点犯迷糊。吴老爷子,您是把唐长老当成女王的妃子来写的吗?
出了城,长老道明实情,
女王闻言,大惊失色,扯住唐僧道:“御弟哥哥,我愿将一国之富,招你为夫,明日高登宝位,即位称君,我愿为君之后,喜筵通皆吃了,如何却又变卦?”
话说的不错,女王要地位有地位,要财富有财富,要相貌有相貌,任谁都没理由拒绝。但是偏偏她碰到的是唐僧。女王的痛苦与失落可想而知。
女儿国国王才是《西游记》里唐僧面对的最大挑战。因为她不是妖怪,是人,一个没有伤人之意的人。她只是想和唐僧结为夫妇,相伴一生。
她虽然爱错了人,但爱的本身并没有错。这才最令人叹息。唐僧达达的马蹄是个美丽的错误,他不是她的真命天子,是个过客。唐僧“割断尘缘离色相,推干金海悟禅心”。然后继续西行。只留下女儿国国王在那里空自心痛。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就是宿命,每个人都无可奈何。
“谁也不是谁的谁”,确实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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