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纷争,从来不缺腥风血雨,谁说恩怨情仇才配用刀光剑影?十年争锋,刀剑对决定雌雄!
千年鹏城,梧桐山,顶峰。
一石孤突,卧伏如狮。疾风劲摧,啸如狠嗥。苍穹冷月下,一方天池,水色清澈竟时盈时敛,蛙卵成堆处,一条灵蛇,通体黝乌,舌信腥红游旋于池之内外。
孤峰无木,尽是满岭乱石,狰狞突兀掩伏于草芒丛中。
“曦之,稍安毋燥了。”
山岩的背阴处,蓦然传来人声。借着闪电之光划过,赫然可见一人,立于其间!“曦之”显然是人的名字,但唤的却不是人,是蛇。
灵蛇闻声,缓缓游动,将躯体盘成一圈,蛇首略略上探,浮在池水中央不再活动。
月至中天时,池水诡异地悄然消失,留下一床淤滩。据说,这一现象,每七年的此时此刻都会出现一次。
冷风陡起,阴云四合,瞬间将弯月抹去过半。山涯深处忽地传来一阵怪啸,由远而近,此起彼伏,四周天籁应声而息,除了风,天地间万般死寂。“曦之”猛然探首七寸,咝咝吐信,这条灵异之物显然是察觉到了某种不祥!
烟霭中,有人影如鹰鸽般,一闪之下已立于顶峰的狮形石背。此人正是刚才使唤“曦之”灵蛇之人,俊朗少年,一袭白衣,肩后凸露出一柄冰冷的青铜刀把,扣了一束飘扬的布,布如酱血,暖意毫无,背负之刀尚未出鞘,竟然发出战斗沉吟之声,不绝于耳!
刀,是古刀,旷世古刀。永远只能让人看见刀柄,从末有人看见过刀,看见刀的人只看见刀的一半,还来不及看见另一半就已死了,死得极快,一刀抹喉。所以,使刀的人似乎从不出刀,至少是从不随便出刀。
山中,怪啸又起,一声急似一声,于涯壁之间回荡不绝,尖厉之音令人毛骨悚然。
“你终究还是来了,甚好。”少年背对登山之路,头也不扬地冷冷说道。
“祖上之约,如何敢违,冷如翼,如果在下没有说错,‘断云刀’你已练成第九重了。”来人也一身白衣,迎风而动,所不同的是,他额头扎了一圈布条,红色,尤为醒目,相仿的年龄,却面容奇丑,双目半闭,显然天生失明。一柄剑,深藏斑驳古朴的竹鞘之中,与他所称的对方“断云刀”一样,从末有人见过它出鞘,至少他懂事以来,就没被拨出过。
他手中的剑,的确是绝代奇剑,没有人告诉他是否也会剑出人亡。他没有父亲,剑是祖父隔代相传到他的手里。祖父告诉他,若干年后的今日午夜,务必登顶梧桐山之巅,毕平生所学与相约之人较量,至输方休。他听不懂至输方休的意思,祖父重复了一句:输了就是赢。
这个叫冷如翼的少年缓缓转过身来,见到眼前居然立着一个失明少年,一怔:
“你……,你就是‘慑风剑影’柳花明?”他颇感失望。
“柳花明正是在下,‘慑风剑影’则拜阁下所赐。”这个叫柳花明的少年如是答道,他从末出过剑,“慑风”又从何谈起?
江湖惊传的“慑风剑影”,使剑的人剑不离手,却从不出剑。落败的对手也仅仅是落败,从来都毫发无伤,但却铁了心甘拜下风,永不再战。有人说,对手是败在他末出鞘的剑气之下,无一例外。
十年以来,冷如翼的潜意识里就已将“慑风剑影”定格为假想敌,在他看来,刀和剑自古就应该是宿敌,如果一定要同时存在的话,剑,必须靠后,排在刀的末位。他十年抚刀,前五年诛敌无数,刀下作鬼之人无一不是杖剑之士,后五年冷寂无比,再无挑战者按剑上门。所以他一直在等,自负地等,等待武林中时有时无的“慑风剑影”的出现,彼时,兵器谱上刀与剑即可真正意义上的重新排名。
可是,他今天不免有些失望,因为他发现眼前的柳花明根本就是个废人,一个废人如何令他的剑“慑风”呢?可是,冷如翼忘了,忘了柳花明见面时的第一句话就点破自己的“断云刀”已炼到第九重!武林中还没有一个陌生人可以一招未动之前就已清楚对手的武功境界。所谓知已知彼,对方似乎对自己已是了如指掌,而自己,除了屡年沉迷参悟“慑风剑影”的破绽之外,对眼前的柳花明却是一无所知。
既然十年久等,大限已至,刀与剑都无须再等。今夜,梧桐之巅,两人中注定有一个必须倒下,而冷无翼会立着,至少他这样认为,因为,刀的出鞘之刻,便是对方洒血之时。
他从末失手,例无虚发!
月影西移,诡异的池水又淙淙复来,池面波光乍起,那条警诫了大半夜的冷血之物“曦之“忽地探身数尺,凶猛地跃离水面,呈三角形的脑袋发出骇人的嘶鸣,一声紧似一声,如一束黑色的闪电,奔袭迂回,意图包抄主人的掌控之敌。
风,愈烈,卷起云千丈。
月,骤晦,坠没九重天。
冷无翼,负在后背的刀又开始不住地激荡。
这件被惊喻作舔血无数的鬼神之器,每遇此刻,就兴奋有加。
柳花明迎风而立,乱发纷扬。衣襟翻飞中,手中的那柄剑平静如睡,大敌当前,竟然比同寻常!
以致于冷如翼反而感受到了一种不名的压力。他身形如枭,杀机已浓。
腕间传出一记“铮”鸣,那是一声浑沉的极易令人忽略的索命之音!随即有如电光划过,华光乍现——刀!
刀已脱鞘!
……
惊风一下即灭,并无鬼哭狠号的极致,较量的人,依旧的平定如初。
冷如翼立于原地,如愿以偿地。
石头上留下一缕乱发,他认出了正是柳花明垂在脖颈处的那一缕。他嘴角微微抽动,微弱的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出他是在笑,但笑容瞬间就僵住了,他赫然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只是刀柄。
而刀,齐根而断,出刀之初就已被断斩鞘中!
祖父之嘱,此战求输,柳花明做到了,因为此刻,只有对手仍然站立着,在对方眼里,从来就是赢的人才会站着。
冷如翼试图寻找远去的柳花明,他拾起石头上的落发,面如死灰的无言以对:刀既末出,断发何来?
从此,江湖复归平静,再无传闻慑风剑影与断云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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