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无外乎到一个向往已久的地方避暑;或者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我似乎只够条件投入工作。我的工作绝对是个充分调动全身上下的技术活。在时间上,我习惯了给自己一个目标,一旦目标确定就会拼命地与时间赛跑。天黑以前我没有完成目标,那么我输给的是时间。天黑以前我完成了目标,我赢得的是自己。目标行进的时间在我看来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时间。它充实、忘我。在空调房的时间都是纯粹的浪费,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而消磨掉的的时间。充实的工作,让我忘掉了炎热、忘掉了身体的劳累;忘我的工作,让我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破图、新的效益。很多时候我都讨厌我的工作,尤其是在夏天工作,但为了新的突破、新的效益,每一次的重装上阵,我都全心投入。我不忍心辜负能够战胜时间的自己。在思想上厌恶,在行动中积极,便是我工作得全部。
抹去工作中的汗滴,清洗身体上的工作尘灰后,置身空调房里的夜晚,似乎并不清凉。白日的炎阳在皮肤上留下的炙热因子,与黑暗的色素发生着剧烈地化学反应,一股不钻入皮肤内部誓不罢休的干劲,比起我工作的干劲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身体的疲惫很快忽略了这种反应的存在;凉风在这一化学反应中起着隔离的作用,像是我工作中用到的氩气,可以防止焊件被氧化。于是这样的化学反应总已“革命”并不彻底而告终。
如此夜晚,对于我来说不过是让我身体的每一个部件,修养生息一段,一如我的所有工作工具都被断电散热一样,为的是下一个白天有更好的状态配合起来,完成好工作。这样的时间好像又显得不再“浪费”。而成了一种候补能源。
在补充这种候补能源的时候,通常会抱怨“天很毒”、“人很累”等话语。母亲总会插进一些话,一些是无关痛痒的,一些是让人深思的。无关痛痒的无非是小女今天在家的一些调皮行为,或者生活上的一些鸡毛蒜皮。而让人深思的话语,是母亲不经意间对往事的回忆。
二十多年前,母亲比现在的我还要小几岁,同样是夏夜,母亲在用她的身体承载着一趟又一趟的,背笼之上的并不轻松的货物。在码头和私营业主的店铺之间来回奔走,算计着时间,算计着脚步,算计着重量,算计着件数,却从来没有算计着她的身体。廉价的体力在那些忽暗忽明的萤火虫之间,运动着。在我大一点的时候,我曾经清楚地在萤火虫的微弱之光下,看见母亲略有驼背的身影那样矫健。近身更是看见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溅到地面,那样的一种声响很快被母亲快捷的脚步声给淹没。即或是有几只萤火虫停留在母亲的发鬓之上、货物之上,她也是不曾在意,不顾、不理的。那样的夜晚或许是有些许月光的,也或许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场景。如果是后者,那么萤火虫这时候就不知道到哪睡觉去了。但母亲在雨滴落下来之前,是不会停止搬运的。廉价的体力在此时又被添加了条“抢时”的附加条件。没有哪一个私营业主愿意看见其货物遭受雨淋,哪怕多增加点劳力,多加点报酬。
每当母亲说起这段往事的夜晚,我要么失眠,要么在梦里把多年前的场景再现一遍。虽然母亲说这段往事的目的是要告诉我:人活着就有负担、责任,有了负担、责任就不要把工作上的累挂在嘴边,这本就是人应该承担的生活。但我总能透过她的话感悟些什么,并试图在她的话语背后寻找着些什么。
从峡江到平原,很多事物都在改变,包括我的身体,但我总是在心里告诫自己:本质不能改变。所以很多时候,我把玩命地工作看成是对本质的一种回归。只是在回归的同时我发现很多本质附带的东西,都已经慢慢消失了。比如我的体能。比如一如既往的坚持。萤火虫在初到平原的那几年,门前还有一排排绿树的时候,夏夜里曾隐隐约约地出现过,如今已是好些年不见。
一股回乡看一眼曾经熟悉的萤火虫的冲动油然而生。即或是非常想离开现在这个多尘的地方,我也不敢贸然前行,抛弃所有尘世琐事不说,单就回乡能不能看到萤火虫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假如故乡的萤火虫消失了,我最后的精神底线将何处安放?
熊培云在《一个村庄里的中国》一书中用“没有故乡的人寻找天堂,有故乡的人回到故乡。”来结语。我却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又能回到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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