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较量
夏天,漫山遍野都是青草,我们一般不去老山后,上三条沟、山东儿就行。夏天拾的草大多是高高的艾蒿草,就它的杆比较粗壮,晒到半干时,因为家家户户都坐在院子吃晚饭,为防蚊子咬,就在旁边点燃蒿草,因此,每个院落都升腾着滚滚浓烟。
“哎呀,大烟呛死我了。”是胖西的声音。
“闭嘴,就你事多。”这是大海的声音。“你叫辛萍出来。”
“干什么,等等。”我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忙应出大门。真的,一个假期没见了,有些亲切。
“吃饭了?我想明天晚上咱们和部队孩子再聚聚。”大海说着。
“和和平说了吗?”我问。
“她是大海蜇没骨头,随大流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大海的话使我有些手足无措。
“咱不是说好不再干这些游戏了吗?”大海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想伤着他的心,就压低声音说。
“不是打架,我想考考智力题。”大海也轻声道。
“那咱们更不如他们懂得多,不是要自讨苦吃吗?”我说。
“我想好了咱就考他们知了的名称?”大海神秘地说。
“不是还叫马嘎吗?”我胸有成竹地说。
“不是,还有、、、、、、”胖西终于闭不住了,但立马用手捂住了嘴。
“在家怎么嘱咐你的,你闭嘴。”说着,大海又说“你也不知道,其实,知了随着三伏的变化而变化,形体变化、声音变化,颜色变化,名称也变化,有学问啊。”大海饶有兴趣的说。
“是吗,先告诉我呗。”我显然被吸引了。
“不行,先对你保密,等到合适的时间再告你。”他的明亮的黑眸子在篝火中闪着光,我感到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种青春的气息和味道,黑夜中,我的脸红了。
“那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再告我吧,我去!”
他俩高兴地走了,望着他们的背影我有些后悔了。但是关于知了的事已经吸引了我。
第二天下午,我接到通知,晚上,我们到南边大地地埂前集合,和老瓦他们比量关于知了的知识。
这次翠翠来到我家,我俩又到和平家,最后一起来到南边大地。
远远望去,已有几个影子在晃动。
“大海他们已经到了。”和平说。
“我、我看不像是大海,像老瓦。”翠翠反驳道。
“你们早来了,翠翠这次表现得不错。”是大海从我们身后走来,翠翠的到来显然是他没想到的。
“你、你以后再别干这些破事了。”翠翠很大胆地说。
“你什么你,你头发长见识短。”大海说着嘴角难以掩饰地有了笑意。
他指挥着我们搞活动,一定有点成就感,不然,怎么老是乐此不彼的。
“走吧,还站着干嘛?”大海带着我们来到预定地点。
老瓦和良子、胖京几个在那里,这次不同的是鲁宁也来了。地方上的胖西他们也在,不像是要较量,更像是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友好的、温情的。假期的短时间分别真是不错的。
他们见我们来了,老瓦不咸不淡地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
“扯淡,该来的都来了?”大海问。
“该来的全部来了。”老瓦说,一种自豪感支持着他。
“大海,老瓦说今晚我们要玩文明的,这个不错,快说玩什么?”良子操着浓重的鼻音说。
良子属于爱学习、比较稳重的那一类。
大海是个聪明人,但如果说知识的积累厚度是无法和鲁宁及良子比的。我心里暗暗替他捏把汗。
大海瞅瞅树说:“就说说眼前的、每到夏天都有的、大家都熟悉的、、、、、、、”
“别、别卖关子了,快说知了吧。”耿直的翠翠打断了大海的话。
“知了啊,这有什么可说的知识。”老瓦有点瞧不起地说。
“好吧,第一个问题,请部队同学队回答:知了有几个名子?”大海还是挺老道的。
“这问题也有科技含量吗?”鲁宁问。
“无稽之谈。”。老瓦有些不耐烦了。
“我来答:叫知了。”胖京说
这大家知道啊,我们也觉得大海晚上把大家叫来,他的心里是不是有问题。
“还有一个名字叫马嘎。”胖西抢着说。
“还叫蝉。”鲁宁说。
“没听说叫蝉啊?你知道?”胖西问大海。
“这还用你说吗?”大海刺他说。
“那这也算问题吗?你能答出花样来。”老瓦反击了。
“是啊,想请教大海同学。南方叫知了为蝉。”鲁宁温文尔雅地说,只有修养老道的才能做到的。
“好,那我来回答第一个问题,知了也叫马嘎,南方叫蝉,这是我们都知道的。其实,知了不仅仅是几个统称的名字。知了可按时间分为三个阶段,它有三个名字,从入夏到一伏,它叫“知了”;一伏到二伏它叫“二伏蝶”;二伏到三伏叫“旺喽哐”。大海慢腾腾地,但大家像我一样,很快被吸引了。
“大海的地道比高家庄的地道还深。”良子幽默中含着佩服。
“大海,你怎么知道这么多。那第二个、第三个问题是什么?”我急切地问。
大家都希望知道更多有关知了的知识。
“第二个问题是知了的形状和颜色随着时间的变化也不同,谁能答?”
“就是黑颜色,不过有大知了,也有小知了。”这次是胖京抢答。
“肯定不全面。”鲁宁说。“大海还是你说吧,我们连名字都不知道,其他的更不用说了。”
“我也这么看。”我急着附和着。
“好吧,还是我答吧。胖京说的黑色和大小知了都对,小知了当地老百姓也叫得螺碗,但那只是第一阶段的,第二阶段的二伏蝶,比大知了小点,翅膀比身子长,它的颜色是黑绿色的。第三阶段是处暑了,旺喽哐比二伏喋大了,它的颜色是绿蓝相间。”他胸有成竹、头头是道。
“还有吗?”谁知道小小的知了竟有这么多的学问。
“俺服了,还有什么都统统道来。”鲁宁的眼里闪着求知的欲望。
“第三个问题就是它们的叫声也是不同的。”大海学着知了叫,并演绎着叫声的含义:知了,知了,就是告诉夏天到了,知道了,知道了;二伏蝶,二伏蝶,就是二伏热,二伏热;旺喽哐,旺喽哐,即夏天完喽哐,夏天完喽哐、、、、、、不信你们仔细听听?”大海念念有词地讲着,我们津津有味地听着。
“二伏蝶,二伏蝶”正巧一阵知了叫声,和大海讲的一样。
“大海,真的叫二伏热,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我第一次有些忘情地说,我都为自己的激动感到奇怪。
“真人不露相。”良子默默地说。
“今晚比上学都有意义,原来,事事处处皆文章。”我对大海有了新的认识。
“大海,再有机会把你肚子里的货都倒出来。让我们多见识见识。”第一次听老瓦说出这样的话。
知识就是力量,它使人文明,使人上进。
细心的良子还带着手电筒:“咱们去照知了吧?”
“错,是二伏蝶。”胖西说。
“对了,现在是二伏,应该叫二伏蝶。”大海得意洋洋地说。我们围在良子周围,随着手电光望去,我的天啊,树干上从上到下,排成一个纵队,全是二伏喋。
“看看,二伏蝶的身子比翅膀短不少,像是没长大。”鲁宁说
“是黑绿颜色。”我说。
“大海,你是专家了。”
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也是由衷地佩服起大海来。
“那今晚算我们赢了?”大海问。
“这还不算赢,什么才算赢?”胖京说。
“老瓦,你服了没?”大海问老瓦。
“哥们,这次你们真的赢了。”老瓦真诚地说。
“下次还要较量?”大海笑着问。
“四海之内皆兄弟,以后就别较量了,大家好好学习,共同进步。”鲁宁平静地说。
在大海的提议下,我们捉了一些二伏喋,找来一些麦秸,在地头点起了篝火,大海他们用事先准备好的铁丝把知了穿成串,放在火上烤,那个鲜美无与伦比。
回家的路上,我们真正的融合在一起了,不分部队和地方,不分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大家说着、笑着,从做作业到上山拾草,并表达了假期里的思念情绪。
一轮圆月从东海面升起,皎洁的月光像碎银洒满大地,偶尔,远方传来几声狗叫声,我突然感到这宁静的夜晚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别人家的孩子暑假也有晒海带赚钱的,但那活贼脏,妈妈一般不舍得我们去干。
“大萍,明天就要开学了,做完作业了吗?”接着是稀稀啦啦的笑声。随着妈妈的问声,弟弟妹妹们跟着起哄。
其实,妈妈也是例行公事地问,我家兄妹的学习是不用家长操心的。
“早做完了。”我轻松地回答。“咱家二子如果完成了就没有不完成的了。”
“少门缝看人啊,吃饭前我已经把作业赶完了。”大妹是个喜欢干活得主。
“二子是上山赶靠一流好,拿起针来心烦躁。”奶奶说。
“拿起笔来心烦躁。”小妹听出了门道说。
“小三子说得对。”奶奶笑了。
“你小子长心眼,看没有大人时我不打你。”大妹吓唬小妹。
“妈妈,你看她要打我。”小妹告状。
“谁让你多嘴了。”爷爷立马站出来帮二子。
我家就是这样,和平但争论不断。
第二天傍响午,我拾草刚回来。“辛萍,要开学了还拾草啊?”我抬头往山腰的小路望去,是鲁宁和胖京他们不知从哪冒出来,正望着我家笑呢。我又低头看看自己腰间捆着的草绳和染绿了的手,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一声也没吭。
为什么有的孩子出生在部队家庭,有的出生在老百姓的家庭。有的孩子生来好像是为了干活,有的孩子生来好像就是为了享福的。
那时,我就清楚地感觉到部队和村里的孩子在许多方面是不一样的,这不是几场战争、几次输赢能解决的问题。命运问题开始不自觉的袭扰着我的心灵深处,但又促使我更加不停地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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