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在清晨有发呆的习惯,尤其是雨天。而我发呆又与普通人不同,因为我喜欢闭上眼睛。为此我的母亲常埋怨我,并造了个词给我,说我这是睡早觉。
因此,当有人走进我办公室的时候,我首先反映过来的器官是鼻子。一阵淡淡的兰花香气,是位女子,我想。敏感的职业习惯让我在眼未睁开前的几秒钟内已有了初步推测:从香味判断,这位女子有着一头至少齐肩的长发,从走路的步调来听,身高约在一米六七到一米七一左右,因为很少有一米六五以下的女子能从办公室门口到我办公桌前只用六步左右。
“冷炎先生可是好兴致”。悦耳的女声夹杂着若有若无的童音,形成一种令人无可抗拒的磁性。
“呵呵,阁下更是有雅兴,不知稀客从哪里来呢?”我睁开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眼前这位女子。齐肩的长发,精致的五官,一米七左右的个头更衬托出本来已够修长的美腿,几滴雨水顺着额前的发梢滑到长而曲的睫毛上,以致于她不得不用略带香气的手拭去雨滴后更睁大眼睛看着我。让我一时竟有些痴了。
“噗嗤”,女子一声浅笑,“从冷炎先生的名字看,还想一定是位知冷知热,会体贴人的绅士呢。可是,冷炎先生就是这样待客的呀?”
“哦哦,请坐,请坐。”我站起身,在桌上胡乱着想找些什么,“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叫宁玉”女子侧身坐在我办公桌前的沙发上,笑盈盈的打量着我的窘态,似乎为报了自己被当做欣赏物的一箭之仇而开心。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好名字。”我习惯性的拿起笔“那么,请说说您的来意吧”。
当我问完这句话的时候,宁玉一下似乎换了一个人似的,进门时青春,活力,带有古典美的小家碧玉一下消失了。恐惧瞬间爬上了那令人怜惜的面庞,月牙儿般的一对眉毛紧紧锁在了一起,先前能飘出歌声的双唇紧紧互咬着。心里隐隐一痛,不由安慰道:“或许,我可以帮到你。”
宁玉沉默了大约半分钟,然后缓缓伸出右手,慢慢卷起粉红T恤的短袖,一直到肘部。“你看”。
我将眼神从宁玉哀怨的目光中移到她白皙的手臂,三朵梅花状的印记排成品字形赫然出现在眼前,不是纹身,也不是胎记,在看到这印记的瞬间,我已利用所掌握的医学知识做出了判断。
我没有问宁玉那是什么,因为我知道如果她清楚,或许也就不会坐在我的对面来寻求我的帮助。
“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故事。”宁玉苦笑道“或许能帮助我的也只有你”。
“那么”,我点燃一支烟,将头靠在转椅的背垫上“说说事情的经过吧。"然后用手指了指宁玉臂间的印记“从它出现的那天开始说,所有相关的任何事都不要漏掉”。
“你知道人魅么?”宁玉幽幽的看着我,眼中时不时闪出一丝呆滞。
我点了点头,所谓的人魅,我从一部名叫《周溪杂传》的野史上看到过。就是人的身体皮肤表面长出形似人头的怪物,而且五官俱全,有口有鼻,以人体血管中的血液为食。能随着人的年龄增大而成长,结果是当人体精力与血液不能充分供给人魅养分时,便会和人玉石俱焚。到了春秋时期,一位名叫究琴的名医发现以贝母煎熬成水,灌进人魅的口中可以治疗此病,从此人魅便作为传说永远留在了古老的周朝史书上。
宁玉听完我的叙说,赞赏的点了点头,继而又幽幽的说道“人魅食血而生,可你知道我这几朵梅花以什么为食么?”
我只觉得背脊一凉,没等我发问,宁玉便用颤抖的声音嘶叫道“它们食人皮,人皮,人皮啊,你看…我手臂上的皮肤都不是我自己的,为了满足它们,我不停的做植皮手术来满足它们……”
我浑身一震,烟灰洒满了洁净的办公桌。正欲起身,宁玉已发狂的跳起来,攒紧双拳,脸上青筋暴出,痛苦的冲我喊到“救救我,冷…炎,它们又醒了,快救救我……”
嘶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宁玉强压着我能感觉到的强烈痛苦,双手向我肩部抓了过来。
多年的武术锻炼让我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保持镇定,我微一侧身,左手前托,隔住宁玉的双臂,右手轻轻在宁玉的颈部动脉上一拍,同时身体迅速前移,用我的胸部挡住正要向后跌倒的宁玉。
颈部血管受到拍打的宁玉暂时安静了下来,我扶着她的双肩小心的把她挪到沙发边,慢慢的把她放下。“水,,,水,,,”。宁玉虚弱的呻吟。我很能理解人在异常恐怖的情况下脱水时多么的迅速,因此,我立刻倒了一杯放了盐的温开水给宁玉灌了下去,并在她的额头放了一条温润的毛巾。长久的工作习惯已经把我锻炼成了一名熟练的医护人员,但对于宁玉这样的委托人我倒是第一次遇见,年轻美貌,所遇之事又诡异无比,这让我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
“好点了么?”我小心的蹲在沙发前,轻声向宁玉问到,却下意识的和她的双臂保持了一定距离。多年的侦探生涯,让我对任何未知的危险都是可提高着警惕,至今手臂上的数道伤口,就是一个时刻提醒我的很好的证明。
“恩。。”宁玉的鼻音在此刻听来,是那么的无助,她苍白的脸上已全然没了先前的恐惧,或许人在收到强烈的精神刺激后,随之而来的是拉紧后的放松。“现在,你可以听我说了,我会告诉你整件事情的经过”。宁玉挣扎着身体想坐起来,却被我制止了。“现在不是讲淑女的时候,宁玉同学。”
宁玉对我一笑,顺从的不再挪动身体。
“我父母是师生关系”宁玉顿了一顿,看着我,“所以他们年龄相差比一般的夫妻要大。”
我表示理解的点了点头,“父亲在9个月前离开了我们”。在说这句话时,宁玉犹如一只受了伤的小鹿,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母亲和父亲感情很深,因为受不了这个打击而离开了这个城市。”宁玉的眼眶开始泛出泪光“我知道,母亲是怕这座城市勾起太多伤心的回忆,怕睹物思人。”
我拍了拍宁玉的肩膀,“坚强些,好吗?我会帮你”。宁玉感激的看着我,轻轻抿了一口水。“三个月前,母亲去了外地后,我便一个人居住在老宅子里”宁玉的手开始紧紧捏住水杯,“也是从那时开始,每天晚上我都感觉有一种说不清的恐惧,特别是夜晚,我不敢关灯睡觉,更不敢在深夜去洗手间,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是父亲刚去世,和睦的家庭也不再热闹,这是一种冷清带来的害怕。”宁玉直勾勾的看着我,呆滞的眼神已经没有了一丝神采“可是,后来我发现,那是一种能夹杂在空气中的恐怖,它能随着你的呼吸钻到你每一细胞。你知道么?最恐怖事情就是你感到害怕,却不知道为什么害怕。”我夺过随着宁玉因颤抖的手而撒出水的水杯,“慢慢说,别急”。“恩,”宁玉的身子缩得更紧了。“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听到有人唱歌,那歌声好美好美,一直唱到凌晨三点左右,每天晚上,我都能听见,直到有一天我想出去见见这位唱歌的女孩时,我才发现我的思维已经出了问题,因为有哪一个正常的人会在大半夜到人家门口唱歌?而且一唱便是几个小时。”宁玉望着我,似乎想得到答案。“你确定唱歌的是女孩?”我在宁玉的手背上拍了拍,示意她不要紧张。“我知道,,我知道。因为我见过她,我见过她…嘿嘿,嘿嘿…”宁玉猛的直起身,一把握住我的手,急切的说“你知道么,那是很美很美的一个女孩子”。一个女孩子的力量竟然让我的手指有些酸痛,可见宁玉是受了多么大的刺激。“比你还要美吗?”我柔声问道。“她真的很美,我从没见过比她更美的女孩子”。宁玉现出憎恶的眼睛,“可是你知道么,往往最美丽的女人,也是最毒的动物,就是她,就是她”宁玉抬起手臂,指着那几朵梅花印记,又开始语无伦次的说了起来“我打扰了她唱歌,她就变成了梅花依附在了我身上“。宁玉开始笑起来”她无处不在,她时刻跟着我,你快看,她又在你身后了!”伴着宁玉的尖叫,我顺着她的手指猛的回过头,却看见了女孩,一个真的很美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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