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团队策划师的吴用,创意的处女作应该是智取生辰纲。扮作贩卖枣子的客商,选定赤日炎炎的正午,看似不经意的偶遇,结果却让杨志为此吃尽苦头——安安稳稳的日子就此走向终点,名门之后封妻荫子也成了痴心妄想。江湖纷争,各为其主,自不待言。
闲来翻看水浒,重读吴用一伙初到梁山的窘境,颇有感概。
白衣秀士王伦表面斯文,其实内心自私、狭隘,担心引狼入室,自身难保,于是一再推脱,拒绝吴用团队入伙。王伦看到来的未必都是客,这一行人可不是好惹的。本来死活赖着不走的林冲就让他头大,要是接纳这帮官府缉拿的凶犯,那么他的梁山不改旗易帜才怪。而晁盖一伙犯下弥天大罪,自然法不容赦,官府追杀步步紧逼,他们离开落脚的梁山水泊,肯定是死路一条。当资源极为紧缺,或者成为唯一可以利用的资源的时候,就有点狗急跳墙的味道。于是,怒向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依照阮家那三个愣头青的主意,干脆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算了,官府捉住是死路一条,在梁山等死也是一样的结果,干脆鱼死网破,还有什么好啰嗦的。
这边厢是:梁山水洼,万不能容英雄栖身,恐误足下前程。(其实是说,你们还是走吧,我不会留你们的。)那边厢:实在无处藏身,望王头领高抬贵手。(其实是说,我们已经走投无路了,请您帮帮忙吧。)这一格局犹如拔河比赛,互不相让。看似文绉绉的话里,其实暗含杀机。
吴用教授一双慧眼,审时度世,扑捉到林冲和王伦之间的微妙关系。从林冲的言谈举止,吴用判断这个前八十万禁军教头其实日子也不好过,在梁山的领导层也是被边缘化。看到了王伦和林冲之间的分歧,也就为落草梁山找到了绝佳的突破口。吴用不用笔下龙蛇走,而是做起了统一战线的工作。先是赞美林教头一身武艺,超凡脱俗,可是只能迎风而舞。英雄寄人篱下,怀才而不遇,激起林冲对王伦的不满。另外,吴用悄悄计划利用在断金亭假意辞行之时动手除掉王伦。
这一情节无论在原著中,还是在影视作品中,都被演绎得格外精彩。
王伦也很恓惶,前面引来一匹猛虎,后面又来了一群饿狼。白衣秀士人情如果早做,把林冲收买为心腹倒也罢了。可是一切太迟太迟,在强敌压境之后,大梦初醒,才开始假意惺惺要和林冲结为金兰之好,八拜之交。而且,还一再许诺正式把林冲扶上第二把交椅。打哭孩子再给一粒糖豆的做法自然草率,幼稚,林冲也不是二的极大值。就在断金亭,英雄相见,虚意寒暄之后,晁盖重提和谈话题,希望能和平入伙。可是王伦老调重弹,仍然以“水洼太浅,恐误前程”的托辞敷衍了事,试图打发晁盖一行人上路。
豹子头林冲怒不可遏,一把揪住王伦,斥责他心胸狭窄,成不了大事。而吴用在一旁没有闲着,而是不断煽风点火。“林教头,千万不要火并。”“不要结果王头领性命。”......看似善意提醒,其实是恰到好处的暗示,似乎在导演整个杀人过程。林冲果然入戏很深,三下两下,王伦鲜血奔涌,瘫在地上成了一条死狗。
整个火并过程不过持续几分钟,领导权的更替很快完成。吴用这个人没有动用一刀一枪,仅仅凭借三尺之躯,项上头脑,三寸不烂之舌,就把波云诡谲的事情搞定。作为梁山军师,的确不同凡响,但是我在赞叹他超人智谋的同时,也感到了这个文人的阴险和狡猾。
而林冲不经意间被人利用还豪情万丈,一再表明是以梁山大义为重,不知是愚不可及还是发了神经,抑或别的原因。谁能说清楚,谁能说明白?痴人评说历史人物,本来就是无稽之谈,因此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各有各的一番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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