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疾猫急急忙忙躲在砖块边上,它的水汪汪的眼睛无精打采望着冲它大吼大叫的小主人。嘴边的几根长胡子一抖一抖的,似乎每一根都在向异类的主人诉苦。
小主人是一个小男孩,他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说着极为难听的话,一只手指着残疾猫,另一只手拿着一根散发着香气的烤红薯。
“吆,这不是瘸子姐吗?”一只大花猫轻蔑地望着她,黑眼珠在阳光下成立体的凸凸镜,几乎全是白色。
猫就是有这个与人类相反的习性。它们只配活在黑暗里,一旦夜幕降临,它们将拥有最高的主使权。至于世界上到底有没有第二种比它们更适应黑夜的物种,我就不得而知了。
残疾猫极其厌恶地瞥了大花猫一眼,竖着的耳朵耷拉了下来。它坐下来,尾巴悠然的向两边甩,后边的两只腿完全被腿边的灰加黄的绒毛遮住。两只前脚只有一只落地,另一只蜷着,快成了O型。如果你初次见到它,定会误以为它是在玩着三脚立地的游戏。其实它并不是喜欢做这种无聊游戏的猫。我真想替它开口说话,做一个明确的解释。
残疾猫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它的悲哀全部来源于它的残废的腿。一到晚上,它的视觉和听觉就变得灵敏。它的腿毁了,也怪不得别人。它不像它的母亲。它的母亲是在主人的怀里长大的,可以长久安睡在温暖的被窝,那可是主人体温般的温暖哪。它看着自己丑陋的毛色,就伤心得不得了。一只眼睛向烟花爆炸似的,黄毛和黑毛分布四周,就周围那么一圈是白的,一到晚上,眼睛像一汪水闪着光。另一只眼睛周围倒是分布均匀,都是白加黄。它遗传到了母亲的一点灰。它的母亲是几乎是纯灰色的,就是头顶处有一撮被同类视为骄傲的黄色圆点。它们说这是王的象征。可谁能想到,这个圆点并不能给它带来多少骄傲,除了可以得到小主人拿以向同伴炫耀时的百般爱抚。这些抚摸,它可没有多想,主人抚摸它的次数可多了。
想来想去,残疾猫就委屈得低下了头。
大花猫常把它地毯式的毛色当成骄傲,甚至觉得这些毛色只有在它的身上,才可以达到赏心悦目的境界。它高兴地使劲甩尾巴,尾巴打在两边的肚皮上,像肚子在饥饿状态下发出的声音。它的肚皮圆鼓鼓的,腿结实粗壮,就连胡子,都是超长的。它看不惯残疾猫走路时一瘸一拐的姿势,就常拿此事笑话它。
“别那么不开心嘛,瘸子姐。知道你腿脚不便,我是来看望你的。顺便……”
“肥胖子,败家子儿,你真是不要脸啊,昨天的帐,我还没忘呢。像你这样的猫,简直就是丢我们猫类的脸。”说着,残疾猫厌恶的瞅了大花猫一眼,站起身,颠着腿走向一个废弃的猪圈。
大花猫抽着胡子,喵喵地叫了几声,前爪的弯钩般的爪从肉里伸出来。它的爪子不再尖锐,看来是很久没有摩过了。
残疾猫回过头,冷冷地回叫了几声。尖锐的爪子突然间从肉里露出来。它猛地一跃,扑倒了大花猫,用仅剩的一只前爪抓住大花猫的脖子。大花猫的脖子立即有几撮毛落下来。它呻吟着,却只能让笨重的身子在地上翻滚。
门“咯吱”一声开了,残疾猫惊慌失措地向猪圈跑去,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地一颠一颠、上下起伏。
是小主人走出来了,他站在门口,朝屋内叫喊着:“妈妈,快来呀,我们家那个瘸子猫把花花抓伤了。”
屋里一女人咕咕囔囔,咕唧了好一会儿才走出来。她瘦瘦的,步履轻快,几步就走到大花猫面前,一看到大花猫脖子上的爪痕,就开始骂起来:“腿瘸了,逮不着老鼠就算了,养着你真是白养了。要不是看在你抓过老鼠的份上,早就把你打死了。现在倒好,倒是省出力气打架了。要你啥用!看看这只猫,虽不是我养的,可家里老鼠也被他逮过不少。昨天那只老鼠得糟蹋我多少粮食呀,这只猫帮了我大忙了。”
她走进屋厨房,唤着大花猫,给它扔了一大块油条。大花猫闻闻,摇着头走了。
女主人带着满意的微笑说:“大花猫真是一只好猫,老鼠肉吃得多了,饭都吃不下了。”
大花猫摇摇摆摆,冲着残疾猫喵喵直叫。“看在昨天你为我抓老鼠的份上,那根油条我就赏给你了。”然后摇着尾巴离开了。
残疾猫一瘸一拐走出猪圈,油条的香味使它忘记了主人的严声厉色。刚走到油条面前,女主人的吵骂声吓得它向后退。女主人骂了一阵之后,又走进屋。残疾猫这才狼吞虎咽吃起来。这让它忘记了大花猫从它口中抢去老鼠的仇恨。
吃完后,它悠然地向猪圈走去。猪圈里堆满了豆壳,这便是它的家。自从腿断后,这里才是它可以待得地方。夜幕,使它感觉到悲哀,一切都那么清晰地展现在它的面前:破旧的砖石,散发着霉味的豆壳,潮湿的地面,脏不堪言的棚顶……
它又想起了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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