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流成河,死伤无数。
仿佛做了一个十分漫长的梦,李戏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红色的土地中,晨光刚刚洒下,一阵阵地光熏猛烈地扩散,还伴随着几只说不出来名字的鸟的鸣叫
我这是在哪儿?
他的脑子里存在着这样的一个疑问,但没有人给他解答,周围静得像是在地狱。红色土地红的像是没有边界,一眼望去,空旷万里。
那些人都消失不见了啊。李戏胡想着想着,突然笑了起来。
飞鸟惊醒,鸣叫不绝于耳。李戏胡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手中一道手刃状的能量爆破了空气,发出刺刺啦啦的声音。李戏胡不敢相信的看着湖对面被切割成一半的飞鸟,一下又重新蹲在了地上,伸手往头上抹去。
血,这是鲜血。李戏胡摇了摇头,朝一旁刚刚发现的湖畔看去,湖水赤色,昏沉沉地颜色,也还是血吗?
我,到底怎么了?
这世界上存在着一种东西,叫做权利。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一种东西,叫做欲望。
李戏胡本为楷积镇酒店的一个小二,认店主为父,勤勤肯肯,唯唯诺诺,对人内向,不敢说话。这样的一个人,本该平稳的安然度过一生,可当这片大陆的两个国家交战时,他却被征兵征走了。而走的时候,他正在跟一个小家族的丫鬟谈情说爱,留下了大片的遗憾,看着小丫鬟的眼泪时,他保证,自己一定会平安归来。然后就如同生死离别那般,挥了挥手,毅然决然地穿上军装走了。
进了军队后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打仗,一群人第一天晚上被长官好吃好喝的伺候着,第二天上了战场,昨天还有说有笑的一个人就突然死了,被别人一刀杀死在他的面前,这才叫真正的生死分别。李戏胡随着一次次地被赶上战场,一次次地面临与死亡的擦肩而过,精神接近于崩溃。
一天晚上,李戏胡又在心理自我折磨后,路过军长的帐篷时,突然听到他在和副军长在讨论着什么东西,出于好奇,就站在原地偷听。里面的声音逐渐由细变粗,最后,副军长一拍桌子,算是确定了这件事情。李戏胡震惊地捂住了嘴巴,脑子里一团糟,想着刚才的对话。
他居然想要牺牲我们,把我们当炮灰抵挡敌军,等待后来全副武装地精英部队。这种事情怎么能行,我不能束手待毙。
我得跑,我得逃。
李戏胡是这么想的。
但事实永远跟计划的不一样,两位军长发现了帐篷外的琐碎脚步声,他们出来轻轻松松地擒住了李戏胡,并且把李戏胡的嘴巴用胶带粘住,五花大绑的扔到了临时的牢房。两位军长是十分清楚的,眼前的这个人绝对听到了他们全部的秘密,他们却不想私下把他处死。而是准备次日,当众处死。一来,是为了给他冠上逃兵的罪名,让他们明白这就是不服军命的下场。二来,也好树立两位军长在军中的威信,给这帮新兵一个好的教育。
他们想得简直太完美了,只可惜了李戏胡,可惜了他的那位丫鬟。
还是夜晚。
李戏胡被绑得结结实实,他拼命的挣扎,试图让绳子断掉。不过还是徒劳无功,这种绳子乃是军用的牛皮绳,能伸能缩,没有挣脱的可能。李戏胡满脸绝望的望着帐篷那一层透明的窗户,外面的夜空连个月亮也没有,只是黑压压的一大片。
就在一个呼吸的瞬间,倾盆大雨哗哗而下,强烈的冲击打得帐篷摇摇欲坠。雨水开始蔓延进来,李戏胡接着强烈挣扎。
绳子松了。
接着使劲。
咔咔,绳子断了。
李戏胡终于成功了,他轻悄悄地探身,慢慢剥开帐篷的帘子。还好,没人。一个闪身,他纵身朝着家乡的方向走去,或者说,是跑。雨慢慢地停了,天空很快要明亮了起来,李戏胡跑的越来越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震撼着耳鼓膜。
跑了不知多久,身体快要垮了。不能停,停下来就没命了,还有人在等你。李戏胡跌倒在路边,身后哗啦哗啦的铁甲在响。临死,就真的是要死了吗?
就在李戏胡逃离的同一时间,他家乡那里也发生了巨变。酒店被敌军占领,小丫鬟被抢走了。整座城池已经到处充满了硝烟,大火烧遍屋舍。
拼杀已经完成,掠夺也要继续。
亭台阁楼,一人淡看满天城火蔓延,白色的风衣被大火的能量充斥着呼呼作响。
东方黎明到来,那人就好像救世主一样映衬在巨大的光环里,高贵圣洁,充斥着不食人间烟火之色。挥手之间,潇洒洒脱感不言而喻。
只是双眸里,充满着血的颜色。
有恶魔。
你是恶魔吗?
这是恶魔的使者啊!
李戏胡一路走来,满是这样的声音和疑问,他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居然躲过了官兵的追杀,并且在刚醒来的时候居然能够一手杀死一只距离自己非常遥远的秃鹫。
他甚至以为自己成神了。然而他就还只是个普通人,他并没有神仙法术,因为李戏胡在后来试了多次之后,还是放弃了,也许那只是个巧合。
在这一路上,除了逃生的喜悦,还有回家的那种欣喜。有人在等着他,除了情人外还有待他亲如父子的酒店老板,这种重生后的涅槃实在是对心性的一大考验。怀着这种想法,李戏胡的步伐就越感轻快,就好像千里的路途也在咫尺间。
又经过了一个城门口,跟以往不同的是,这次的守卫不知比上次经过时多了几倍。李戏胡看见这些人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他们不会是来抓自己这个逃兵的吧。应该不是,他马上又否定了自己,自己还不值得动辄这么多的人手。
你是干什么的?
李戏胡听见了这样的疑问。
他只是指了指自己的草衣,什么也没说。
你不要过去了,前方的城池有好几座被浆塞国家给占领了,我们这里也马上就要被攻破了。
那雨城的雨镇呢?
唉,那就是他们突破我们国家的突破口,听说是死伤最严重的一个地方了。
李戏胡险些跌倒,他慢慢地稳住了自己的脚步,平稳自己的语气。
那,在城镇里面居住的人去哪里了?
守卫皱了皱眉头,看向他狰狞的面孔。
一个不留,全部被杀。
体会心痛的感觉吧,你好好的感受下吧。这比肉体强上万倍的折磨是不是让你痛不欲生,那就赶快自行了断了吧。
李戏胡被心里的那个声音纠缠的痛不欲生,眼睛通红的他往城外奔去。守卫的领头看到后,急忙召集士兵来阻挡他。因为他知道,李戏胡一旦落入敌军的手里就没有活命的希望了。只是,这个看似孱弱的年轻人力气却大得无穷,一个转身就把挣脱了网绳。
继续接着跑着,跑向雨镇。
这一路,跟上次一样,一直跑,一直。李戏胡身体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不疲惫。他的血液如同全部跑到了头上,眼睛通透而红,晶莹,像个红玛瑙。
本来要十天半月到的路程被他一天跑完了,鞋子已经破的不能再穿。李戏胡来到楷积镇,正奇怪一路上为什么没有一道阻碍,就看到了被火烧过的小镇,焦炭的房屋联合起来发出锈腐的滋味,一阵阵恶寒的还有被烧焦的尸体,李戏胡仿佛发了疯。
他死死的在地上翻动着,一具具尸体被扔上天,又掉落下来。李戏胡没空惊异自己力气为什会变得这么大,他只是一直胡乱的扒着,扔着。
一天一夜。
两天两夜。
第三天,李戏胡几乎已经面目全非,脸上身上全是泥土,焦炭。接着,也终于有人发现了这边的不对,汇报给了这片领地现在的主人。一大群的士兵急忙赶来,看着他跟玩似的抛尸体,谁也不敢上前围剿。领头的白衣男子也在高台之上看了他一天,坐在椅子上不动一动。
似乎是找完了,但依然没有找到。李戏胡抬起头,用他依旧通红的眼睛盯着高台之上的白衣男子,缓缓地说。
就是你杀了我干爹和丫头!
白衣男子笑了笑,摇头。
你得死!
李戏胡用仅有的理智说完这句话,身体皮肤开始像眼睛一样,充血,爆红,非常吓人。他周身的空气再次发出刺刺啦啦的声音,仿佛极具穿透力,拥有着不知多少底蕴的威力和伤害。
白衣男子还是笑,嘴唇轻轻动拨。
你愤怒了,你难过了吗?让它们来的更彻底些吧。
白衣男子终于说话了,可他紧接着,再次话锋一转。
不过啊,你拥有的这个身份,可知道,你这辈子是注定不会有平稳的生活的。
你可知道!
李戏胡彻底暴走,他使尽全身的力气,毫无顾忌地朝高台冲去。天空灰沉暗淡,白衣男子下令,周围其他的高手一拥而上,一道道刀剑朝他扔了过去,强烈撞击时啪啪的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然而这些还是没能阻挡住李戏胡,他发疯似得往前冲,不停地冲着。
你且看看这是谁。
白衣男子站高处俯视李戏胡,身后是被捆绑的女子和老人。
李戏胡仰视高台,正是和他的爱人和干爹。理性恢复了过来,李戏胡这个人又重新变为了他自己,他看着那两人,声音有些颤抖。
大人啊,小人错了,我求你饶了我的家人吧。
白衣男子惊愕地眼神愣了愣,随即把身体往下探了探。
你怎么了?
李戏胡双膝跪地,头着地撞。
你不要杀他们,我求你。
白衣男子像是一瞬间被触怒了神经,缓缓起身。
我要的是你的魔性,你的魔性,你怎能如此,你怎能又变为了人类!
李戏胡不知道是听见还是没有听见,把头在地上磕得如捣蒜一般响,不住地地说着重复着刚才的那一句话,完全是个只求家人活命的普通人。
白衣男子嘴里不停地说着,罢了罢了,两只手分别提着李戏胡干爹和爱人的衣领,表情说不出来喜,或悲,只是感觉可惜。
既然你这么没有血性,看这样能不能再次把你的血性激发出来呢。
说完后,俩手伸直,一松一放,两道身影就呼呼的往下降落,最后,箜呛一声,似乎是落地了。李戏胡痛苦地呻吟一声,想要接住他们,结果就差那么一点儿。他们就这么干脆的,死在了李戏胡面前。李戏胡双手抱头,呻吟不止。
你杀了他们,你杀了他们!
是的,是他杀了他们,可是可是,你能怎么样呢?
白衣男子狂笑不止,藐视苍生的姿态让李戏胡身体极其颤抖。他把随风飘着的那一缕头发抚到耳后,一纵身,跳下高台。
曾经,你也拥有只手遮天的姿态你忘了吗?
现在的你,就是个废物,废物!
李戏胡已经哭得鼻涕眼泪一脸了,白衣男子站在他的面前,拿着把剑。
你是自杀,还是我替你了断。
李戏胡知道了,原来这就是宿命啊。在从军的时候没能死,逃在路上被追到也没有死,现在就要死在一个陌生人的手上啊。自己还大仇未报,怎么能死。
怎么能死啊。
漫天的火焰似乎能将天空给烧透,似烟花美丽的一个个场景交替绽放。没有尽头的一座悬崖断桥边,两个快速闪动的人影来到了这里,身后,似乎追的也是很多的逃兵。
这两个人,衣着一黑一白,看上去就像一对双胞胎兄弟,不过仔细瞧见就可以发现,穿黑衣服的那位是一直在保护着前面的白衣人,他的手速度快如闪电,挡着来自身后奇怪的魔法。终于,来到了断桥的尽头,两人齐齐刹住脚步停下,看向后方。
无数的兵马到来,他们铁甲发出哗哗作响的声音,仿佛拥有共同的默契一般,离着两个似兄似弟的人保持着超过数丈的距离,不敢再前进一步。
黑仆,你看他们,真是怕我们怕的成了这个样子,人类啊,真不愧是最怕死的种族。
那白衣人朝着黑衣人大声说,随即朝后方放声大笑。
震撼云霄的笑声让敌人一阵阵恶寒,就仿佛马上就要牺牲了一半。
您放心主人,有我在,我们一定能冲出重围的。
被称做黑仆的黑衣人一幅忠心耿耿死而后已的样子,眼睛随即通透艳红,晶莹,像个红玛瑙。
你又用密术了啊,你上次用这一招的时候我还记得呢。
在这么危机的紧要关头,白衣人陷入了回忆。
那是我五岁你六岁的时候吧,你我都刚刚修炼好了魔体一重,正是信心倍增不要命的时候。我向你提议去杀角立,那个给十几岁魔人练刀的小角色却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应付的。还能想起来吗,我当时胳膊都断了一条,你就是使用的这种秘术杀出了包围我们的重重角立群,虽然你在床上将近一年,但我从此就把你当做了比亲人还亲的人呢。你跟我的那些只看重我天赋的人不同,对我细心呵护,像个哥哥。不,不不,我一直把你当做哥哥,你现在又要使用这种秘术了,我真的十分感慨。这次,又是那种久违的冒险快感啊,真是兴奋。
器素,这次真是生死关头了。
黑仆也不叫主人了,脸色郑重地看着敌我双方不敢贸然发动攻击的空出的那片空地。
没事,我们去杀吧。
器素率先冲进敌军阵营,准备鱼死网破。不料,他才跑出几步,身体被一种不受引力的惯力托起飞向远方,脸色猛然一变。
不要。
器素在天空中喊出一声。
器素,你一定要活下来,我们魔族身体向来强大,你绝对能撑住回到族群。而我这次,就算走了也活不下来了。以前小时候使用的秘术你知道的,但那只不过是模仿这种状态的一部分,就算仅仅是模仿,就凭魔人躯体躺了一年。这次,我会尽全力为你拖延时间,撑住啊。
空中的器素流下的泪水因为被狂风吹的,瞬间消失不见。眼睛模糊中,看见黑仆血肉模糊的和敌人杀在一起,身形暴涨的不止一寸,像个巨人。
你等着,我定会盼到你的轮回转世。
器素喊出最后一声。
等到李戏胡恢复记忆,睁开了眼,器素才合上双手。
你醒了?
器素激动地全然不复刚才一副冷酷肃杀的气质,有的只是重逢后的喜悦。
是的,主人,我醒了。
李戏胡撑着身体,半弯膝盖跪在地上算是对他的礼节。
没事,黑仆啊,你不用…
器素还没吐出这一段完整的话,就被李戏胡一下子撞倒在地。随即,立马反应过来打翻了李戏胡。李戏胡本就是重伤之躯,这一招又一下把他打翻。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
器素不解。
难道就为了那几个人类,别忘了黑仆,别忘了,你可是魔族,你是魔族,不论你转世多少世你都是魔族。魔族永远不死,你不要为这世的人类身份介怀。
李戏胡吐出几口鲜红的血。
我知道主人,我全都知道。我知道所以我叫你主人,也明白咱们的感情。你安排另一个国家专门来到我所在的这个国家,以至于征兵逃亡激发我的魔性都是你安排的。但是,你不明白,我对这世人类的感情。所以,我恨你。
器素看着吐血不止的李戏胡,心里一阵抽搐,李戏胡却倔强的继续张口说着。
你杀了我的干爹和丫头我不怪你,但那么多的人为我而死,我必须为民除害。我这世的人性已经完全超过上一世,因此我要报仇。你应该早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东西吧,黑仆的记忆告诉我魔族的占卜术能够预知未来发生某一件事的结局,但占卜师的性命会被拿去。你肯定为了黑仆杀了很多的占卜师吧,能有个别预知到的人肯定有。我今生有黑仆的魄力和记忆,有着李戏胡对人性的维护,你告诉我,我们的未来是如何?你死,还是我亡?
闪烁着的手臂开始亮起,白衣人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就如同回放李戏胡干爹和丫头被扔下高台的那刹那,器素的笑声里充满苦涩。
李戏胡再次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扑向器素。狂暴的怒气混合着重伤的血液,混撒在空中。器素落下了一滴泪,张口。
我怎么可能在让你死呢,你已经救了我一次。
李戏胡的攻击一下穿破了没有任何防御的器素,血肉化成碎沫,洒在李戏胡的身上,最后那次闪着亮光的手臂也从头顶化作血肉之沫钻了进去。
此后,敌军撤离雨城雨镇,消失不见。
数十年后。夜晚。
一人在茅草屋外的院子漫步。他看着星空中那颗最闪亮的星,两行浊泪落下。
再过一年。老人老死。
写下遗书:昔日成人,拜兄所赐。现追随兄去,莫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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