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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三子

时间:2013/1/17 作者: 林小溪 热度: 60234
       去年8月回老家参加大学同学毕业30年聚会,却意外遇见了小学同学“三子”。在我们老家习惯在小名的后面加词缀“子”,比如他们习惯叫我“静子”。这种称谓让我很受用,感觉又亲切又随意,见面一声“静子”叫得我暖暖的、酸酸的,好象一下子又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
     三子是我小学的同学、邻居、玩伴,在家排名老三,我们都叫她三子或者小三子。和三子分别算起来就不是30年而是40多年了。四十载悠悠岁月,足以使一个小女孩变成老妇人——我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妪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岁月无情。
我的小学是在一个叫五道沟的地方度过的,那里地处长白山区,虽不算不上穷乡僻壤,但毕竟是个山沟。但是,那里有山有水,民风纯朴。我和小学同学的友谊是特别真诚和纯粹,这是我上大学之后特别是参加工作之后才深刻感觉到的。但自从上大学后我就被一种无形的东西牵引着,一味地向前奔,说句实在话把小学同学渐渐地忘记了。这次意外邂逅让我惊喜,就象把丢失的东西重新拣回来一样。
 三子中等身材,不胖不瘦,皮肤不白、微黑中透着红润。用长得结实、结构紧凑来形容比较准确。如同身体一样瓷实的是她的为人,她喜欢用“实在”评价人,她确实是个很实实在在的人。见面后得知她初中毕业后就在一个小工厂工作,后来嫁到更深的山沟里做了个林场工人的家属。现在已经退休,每个月领1000多元的退休金。在一般人看来平平淡淡的日子,却让她过得有滋有味。一见面她就迫不及待地邀请我去她家,告诉我她家在大山深处,有茂密的森林,风景好,房子大。说句心理话,若不是被工作所累我真想去住上一段,大城市的喧嚣早就让我心烦了。 
既然没时间去她家那就找个地方叙旧吧。我们在一个小餐馆坐下,她打开包裹先拿出水灵玲玲、绿莹莹的山菜让饭店用水焯了,做个粘酱菜。然后又拿出自己家用酱缸淹的黄瓜、辣椒咸菜。还张罗着找个锅给我亲自烙饼,说她烙的饼最有名了,全屯子人都愿意吃。我当时憋不住想笑,想起了赵本山的小品“不差钱”。其实她也不差钱,就是想让我吃点她认为最好的、最地道的家乡的东西。这份热情与实在我已经久违了。我在这个城市吃过无数宴请,都是在大小饭店进行的,但就是没到人家家里吃过饭,哪怕是很要好的朋友、同学,连家都不曾去过。在城市花钱不是问题,能花钱解决的都不是问题。但就怕费力怕麻烦,尤其是那些娇小姐和贵夫人,连对她爹妈都不肯非费力更何况是同学、同事呢。相比之下我感受到三子的古道热肠与厚道。
在饭店点了些菜再加上自带的,满满一桌子。我们边吃边聊,与其说是吃不如说就是神聊,几个老同学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从小说到大、从北说到南、从老公说到孩子,中间还不时地用相机拍照、用手机拍照,交换手机好号码、QQ号码等,忙的不亦乐乎。席间我发现三子是我们同学中最活跃的一个,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她原来是个很不愿意说话甚至有些木讷的人啊。我说:“你比过去开朗多了”。她回答说:“我家成分高,那年月得夹着尾巴,我现在放开了。”我这才想起她家是富农,在阶级斗争的岁月她活得压抑,沉默寡言是必须的,那原本不是她的性格。也许压抑久了,也许性格使然,50多岁的她异常活跃。她告诉我她迷恋网上交友,还经常组织网友见面,为此她老公不理解她,还和她生气。她学习民族舞,每周从大山里往返县城不辞辛苦,但跳得很好,还领舞呢。她还愿意做好吃的,会做各种美食,尤其是传统美食。把粘豆包蒸得晶莹剔透,有宫廷小豆包之美誉,她的网名叫厨娘。最让人称赞的是她把两个女儿都培养得亭亭玉立,身高都在一米八以上。我的天啊,是女孩啊,咋都长这么高啊?她回答是“吃得好”。这还不算,她在一个闭塞的小山村,却让孩子冲出亚洲,走向世界。她家老大现定居日本,老二在国内上大学,她准备毕业后把她送到美国去。我相信她能做到的,三子真让我刮目相看。
三子说:“你也变了,你比以前端庄老成了”。我说:“不是老成是变老气了”。她很直不加掩饰地说:“恩呐,是变老气了。”这话戳到我痛处,哪个女人不怕老?的确,我现在从外型到内心都很衰老,老得一塌糊涂。看见活泼、年轻的三子,让我自惭形老,这些年我咋混成这样了呢?我得反思了自己了。四十年前我的性格确与实现在大不一样,那时的我活泼好动,充满灵性。现在的我,所谓的文静,其实就是蔫巴、木讷,准确的说是找不到方向在迷茫困惑中的麻木,是中年润土的样子。
我小时侯特别喜欢写作,家里的小鸭子死了都要写篇悼词,写得情真意切,把自己和周边人感动得一塌糊涂。我的小学是在文革时期度过的,写批判搞这是我的专长,3年级我就代表班级、代表学校做大会发言,到了初中我居然给班主任老师写发言稿。照那个态势发展下去还真可能是个作家。我还喜欢涂鸦,家里的门、窗子都是我的宣纸。记得当时总把自己的名字拆开了竖着写,写成木、木、青、争,象写对联似的写在我家的大门框上。还有朗读也是我的最爱,我上小学时是要参加一些劳动的,不象现在孩子不用干活。比如帮家里采猪草、给学校交蕨菜柳条(当时上学都任务指标),我经常在劳动期间对着大山高声朗诵,那时最喜欢放生高歌的是《雷锋之歌》、《张勇之歌》。没办法,我该读书的时候可读的东西少得实在可怜。在高山上、在大河边我放声朗诵,感觉非常惬意,那是儿时最美好的记忆。不过那种做法在当时可不叫浪漫,被看成是精神病,是要挨老师家长骂的。现在想来当时我挺够文艺范的。等上了大学接触了很多文学作品,朗读还是我的最爱。不过就在那时我就变了:读诗我总选择没人能听到的地方读了,唯能露出我“兔子尾巴”的是我喜欢找个没人的地方坐到树叉上读。上大学以后我性格变化很大:怕人、害羞,不再象小时侯那样有表现欲,不再张扬了。大学同学给我的评价与小学、中学同学截然不同:他们说我古典、文静、弱不禁风等等,其实就我自己知道这不是本我。这些年我活得拧巴,究其原因就是我的外在表现与内心严重不符。那个唧唧咂咂、风风火火,张扬高调的我哪里去了?到现在我也不清楚我的个性咋被压抑成如此老气横秋,了无生气?
我自认为与众不同的是有理想、有追求,以远大自期。苛守原则与操守,这让我活得沉重与压抑。令人啼笑的是理想没有追求到,个性反倒泯灭掉了。和三子我比没有她活得实在、没有她活得时尚,更没有她活得快乐与幸福 。咳,我真不知道我的所谓追求对吗?值得吗?如果放下理想,不追求完美,活得真实自如,也许我也会如三子那样年轻时尚?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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