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垂危的生命在作最后的努力,她就像一根行将熄灭的蜡烛摇摇欲坠。但是在她善良的心底,还是存着一丝希望,就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张家的香火圆满地续下去。
这个受尽磨难、辛苦劳作了一辈子的女人,在含辛茹苦抚养了她这个儿子长大成家后,如今又要面临着一场家庭大变故。作为一个年近古稀的母亲,她再也经不起这么重大的打击。所以她一下子被击垮了,住进了医院,诊断下来竟然是晚期食道癌。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生命留下的时日已经不多了,因此,她要用尽最后的力量来维护这个即将破碎的家。
前几年儿子成家了,不但为她娶来了一位美丽温柔的儿媳妇,而且儿媳妇小玉非常贤惠孝顺,对她也很投缘,她们之间很快就建立了像母女般那样地亲密关系。没多久儿媳妇又为她生了一个大胖孙子,就这样一家三代同堂,其乐融融地相聚在一起过得很满足,很幸福。她总算松了一口气,从心底里由衷地感到一种欣慰,自己这一辈子的辛苦没有白费。
谁料知才几年的功夫,那个原本孝顺的儿子竟然在外面有了另外的女人。从此,这个家庭就变得不太平了,三番五次的争吵越演越烈,善良的儿媳妇被无端地伤害。看着儿子这种背叛和对家庭不负责任的样子,母亲的心深深地被刺痛了,这么好的儿媳妇到那里去找。于是,她苦口婆心地劝解儿子,希望儿子能够念夫妻之情,看在幼小的孩子面上珍惜这个家庭,回心转意地重新回到这个曾经有过无比温暖的家来。但是,儿子并没有听从母亲的话,还是我行我素,终于,柔顺的儿媳妇到最后再也忍无可忍,只得选择了离婚,正准备去办手续之时,就在这节骨眼上,她住院了。
她的儿媳妇只能暂时忍痛继续留在婆婆的身边,每天下班后赶往医院服侍婆婆。正是因为儿媳妇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病房里的人都把儿媳妇当作了她的女儿,还迎来了一片赞叹声。看着儿媳妇忙里忙外的身影,她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样地疼。她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要把自己隐藏在心底三十多年来的秘密说出来,用博大的爱来留住儿媳妇,保住这个家。
眼看着婆婆的病情越来越重,儿媳妇的心也越来越沉。这天,当儿媳妇来到病房后,婆婆硬支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轻轻地拉着儿媳妇的手“小玉,妈求你答应一件事,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你不要离婚好吗?”婆婆的眼里含着泪,“妈┅┅,”看着婆婆满脸的泪水,儿媳妇的脸上布满了那种难以言表的哀怨。“妈知道你很委屈,可是你知道吗,其实志刚他并不是我亲生的,他是我老公与他外面的情妇所生的,”小玉一下子被婆婆这突如其来的话语给惊呆了,婆婆的声音里充满着哀伤与悲凉,“那是三十多年前一个寒冬的早晨,我起床后正在厨房里忙着做早餐,突然传来了一阵咚咚的敲门声,这么早会不会是我老公回来了,他已经好久不回家了,我喜出望外地急忙跑去开门。没想到门一打开,就见门外站着一个打扮得非常时髦的年轻女人,手里包着一个裹着襁褓的婴儿,她一见到我,
立即把手上的婴儿朝我怀抱里一放,“呶,你抱好,这是你老公生的儿子。”说完这句话后,她别转身就走。也许是开门的声音惊动了襁褓里的婴儿,此刻,那婴儿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我一见这种状况只得把他紧紧地抱在手里,只见襁褓外面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孩子的出生年月,并且指明了孩子的父亲张某某—我老公的名字。当我抱着孩子再追出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那个女人的身影,就这样我把这个孩子留在了身边。”
“由于我结婚已经四年多了,自己没有生育,所以,我就把这孩子视如己出,从小到大都没让他受过一丁点儿苦。为了这个孩子,我不得不辛苦地出去找工作,并把我的母亲从家乡接出来专门照顾儿子。在这期间,我不但尝尽了人间的辛酸苦辣,而且,还要瞒着我母亲她老人家,把我老公与他情人所生的儿子说成是我自己的亲生骨肉,你想想看,这是多么痛苦的事情呵。”说到这里,婆婆不由地抽泣了起来,声音一下子哽住了。
见婆婆伤心成这个样子,儿媳妇情不自禁地搂住了婆婆的肩膀,用柔软的手巾帮婆婆轻轻地擦拭着眼角边流出的眼泪,对一个古稀的老人来说,眼睛里流出来的不仅仅是眼泪,它分明是生命中留下的最后一点汁液啊,儿媳妇的心不由地隐隐作疼。婆婆停顿了一会,等情绪渐渐地平静下来,接着又慢慢地说了下去。
“我当时的那种处境,一方面要承受极大的伤害,另一方面却要含辛茹苦抚育伤害我的那个人的儿子。你想想,那时,在我的心里要忍受多大的屈辱和无奈。但是,孩子毕竟是无辜的,我只能忍痛尽一个母亲的爱来抚养这个儿子,随着岁月的慢慢过去,我也与孩子建立了深厚的母子感情。”
“最初几年,我的老公根本就不回家。说真得,几年过去了,我已经开始对我老公的影子逐渐地淡漠了。就这样我咬着牙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上幼儿园,生活开始变得一点点好起来了,那时我的心逐渐地平静了下来,我也不指望老公再回来了。但万万没想到地是突然有一天,我的老公他回来了。从他的叙述中,我这才明白原来他用完了做生意赚来的钱后,那个女人就绝然地拒他千里之外,不肯再与他过日子,他一时也没脸回来,就在外面混了两年,但最终还是回家来了。”
“其实,说句心里话,我当时见了他,心里有说不出的怨恨,因为这种伤害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我根本不愿再跟他一起过下去。但是,见他那种落泊的样子,我又与心不忍。想来想去他毕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在儿子成长的过程中真得不能缺少父爱,只有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他才能健康成长。我想,人生其实很短,如果,一味地嫉恨,不但不会给自己带来快乐,反而可能会让自己这辈子造成遗憾,宽容倒会显得我的大气,说不定还会让自己这一生趋于完美。于是我就向他提出,只要他答应以后不再背叛和伤害这个家庭,并且永远不再与那个女人来往,我可以让他回到我的身边,不过,他必须尽父亲的责任,努力地维护好这个家。他不但同意了我提出的要求,并且自己还做出承诺,一定会重新赚钱来养育孩子和呵护这个家。”
“从此以后,他像变了一个人似地,很努力地工作,再也没有出轨的事情,对我和儿子都非常好,就这样我们在一起又过了二十来年,一直相伴到你们结婚前两年,你的公公才过世。想想我这一生虽然整个过程没有真正享受到爱情的幸福,但我的宽容和善良为自己赢得了一个还算圆满的结局,至少让自己过了一段平淡而温馨的日子,也让这个家的香火续了下去。所以,我相信小骏他一定会回到你身边来的,我会竭尽我的力量,用母亲的关爱来唤醒儿子的良知,妈求求你了,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你暂时忍耐一下,不要离婚好吗?”说着,婆婆支撑着身子,用最后的一点力气跪在了病床上,那双乞求的眼睛里含满了泪水。
“妈,你别┄┄别这样,容我再好好想一想,”儿媳妇的眼睛里也闪着泪花,她用双手缓缓地把婆婆扶了起来,让婆婆虚弱的身子靠在了床垫上。
“我知道自己的病,已拖不了多长时间了,为了我们这个家,你就答应吧,否则,我┄我死也┄也┄不┄┄会┄会安心┄心的,”大概是说得太急了,婆婆气喘嘘嘘地说完了这几句话后,就虚脱似地昏倒在了床上。
“妈,妈,”儿媳妇一边不断地摇着婆婆的胳膊,一边不顾一切大声地叫着医生,医生听到喊声飞速地赶了过来,连忙进行了救治,经过一番急救后,婆婆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你是她的女儿吧,以后千万不能让她再伤感和受刺激了,要尽量使她平静一些,她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你要好好地照顾她,让她快快乐乐地走完这最后的一段路吧!”医生转过身,背对着婆婆一脸严肃地向着儿媳妇说。
儿媳妇在与婆婆相处的几年中,早已把婆婆当作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当她听完了医生所说的这番话后,伤心地竟然一下子说不出话来,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她没想到婆婆的生命已经到了这最后的阶段,顿时心里就像被针扎了似地痛。
“小┄┄玉┄”婆婆在病床上瞪大着她那双浑浊的眼睛在寻找她呢。
“妈┄你醒了,”儿媳妇不由地跑上前去,紧紧地握住了婆婆那瘦骨如柴的双手,望着婆婆那张充满慈祥的脸,儿媳妇再也不忍心让一个生命行将离去的善良老人为这个家担忧了,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妈,我想过了,我不离婚了,你就安心地养病吧,一切有我们呢,你就不要为这个家再操心了。”婆婆听了儿媳妇的这些话后,竟然像孩子似地裂开嘴笑了“不离婚了,真┄真得,太┄好了”她见儿媳妇点了点头,婆婆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这么多天来儿媳妇总算看到婆婆那久违了的笑容,她感到很欣慰。虽然,这个决定对儿媳妇来说,意味着自己今后要走的一段路可能会很难。但此刻,她的心里反而舒坦多了,为了婆婆这辈子不再留有遗憾,这样的牺牲太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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